矮墙
2021-09-22唐舒新
唐舒新
矮墙下,清风拂面。记忆中那一道圆润透亮的光,直捣心房。那光,是落日洒在矮墻下一老一小后背上的光,平凡而又温暖,让我暖了好多年。
阵阵果香沁心脾
退休后,外公很爱侍弄些花草,果树……他小院的矮墙下,层层叠叠,生机盎然。暮春,小橘子挂上枝头,我偷偷摘一个尝尝,明明酸得倒牙,却还非说甜,往外公嘴里塞。看着他酸得脸上的皱纹揉成一团,我哈哈大笑,外公佯装要打我,我不怕,也不跑,外公只好一边丝丝吸气一边笑。仲夏,两棵杏树争先结果,嫩黄嫩黄的,招来了许多鸟儿。外公攀上梯子,却只摘被鸟啄食的杏儿。我也曾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摘好的?”他只神秘地笑笑,回家去削了给我吃,真是好甜!外公看我抱着杏筐不撒手,一双大手只抓走了两个小的,跟我说:“你别瞧着这杏丑,很中吃呢。你好好学习,将来也做个中用的人。”
初秋,石榴咧开了嘴,朝我露出甜甜的笑,我偏要长得顶高的、最红的那个。外公宠我,拿来钩子压下来,让我亲手摘了。午后的阳光热辣刺眼,我俩便捧着石榴,于矮墙下,你一半我一半。到了吃中饭时自然没有什么胃口,被姥姥好好数落了一番。
小小红船漾清波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这是我童年最喜欢的一首歌,外公是老船长,而且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老船长,家附近的西苇水库则是他独一无二的澎湖湾。每次吃完饭,不等外公点一根烟,我就急忙拉着他往水库边走。找一艘小红船跳上去,外公解开绳,坐定,摇起桨来。水渐渐深了,我趴在船边,看水里的小鱼儿。能瞧见黑影窜过,好像近在咫尺,最后却只捞来瓢清水。外公接过瓢来:“须得静才行。”就见他趴在船沿上,不动,也不出声。我也学他,只不过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又开始扯一截水草。“扑腾”一声,就见一条小草鱼被外公舀了上来,在船上乱跳。“以后做什么事,要耐住性子。”外公这样说。回家时,几只草鱼和一只大蚌被当成战利品带回了家,姥姥全当零嘴炸了,我们坐在矮墙下,吹着晚风,与馋嘴的小猫咪分享小炸鱼。
淳淳墨香绕心间
外公一直有一支很大的毛笔,挂在矮墙上。每逢过年或村里喜事丧事,外公便摘下毛笔,在红纸上写请柬、写对联、写福字,再虔诚地用细绳捆上,交给求字人。外公年轻时是矿工,下班还得种地,却抽空练字,一练就是几十年。
傍晚,许多干活儿回来的邻居搬着板凳,在矮墙下唠家常,姥姥常用大石磨磨点小米、大豆喂鸡,我捧着西瓜,似懂非懂地看他们打牌,阵阵晚风带来清凉,也带来了我永远的回忆。
可惜这里要拆迁了,推倒了果园,卖掉了树,外公也远离了他亲爱的“澎湖湾”。再回去时,只有矮墙还立着,夕阳洒在矮墙上,洒在外公古铜色的皮肤上。矮墙承载我们太深的回忆与思念,已有些微弯,摇摇欲坠。
我这才发现,外公的腰弯了,像矮墙。
(指导教师:张晓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