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应与概念整合理论视阈下希尼诗歌隐喻研究
2021-09-22刘风光刘雯雯
刘风光,刘雯雯
〔大连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44〕
引言
爱默生(Emerson)曾说:“研究自然,认识自我”。[1]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被誉为二十世纪最杰出的英语诗人之一,在1966年凭借诗集《一位自然主义者之死》一举成名,并在199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在希尼的妙笔之下展现出爱尔兰的民族传统与诗人的民族情感。希尼重视诗歌创作中隐喻含义的构建与传达,在田园自然的书写中不断思考诗歌创作及爱尔兰民族。诗歌语篇的隐喻研究是学界不断深入探讨的话题之一,随着学科间的不断融合,诗歌语篇的认知语用研究成果显著。希尼诗歌语篇蕴含着丰富的生态书写,将田园生活和自然景观作为诗歌的重要主题,并结合社会环境中的生态危机探讨人与自然、民族传统与自然的相互关系。以往学界对希尼生态书写的研究多局限于文学领域,缺少认知语用视角下的探讨。本研究通过对以往诗歌隐喻研究及希尼诗歌研究的回顾与梳理,尝试将语用学视域下的顺应论(Adaptation Theory)与认知语言学的概念整合理论(Conceptual Blending Theory)相结合,以希尼的代表诗集《一位自然主义者之死》(DeathofaNaturalist)[2]中的诗歌为语料,探讨隐喻的建构及解读过程,以此揭示希尼笔下的自然与爱尔兰民族的关系。
一、诗歌语篇及诗歌的隐喻研究
1.隐喻和诗歌语篇
诗学、文体学、语言学、认知科学等学科的不断融合使得认知语言学及语用学理论视角下的隐喻研究层出不穷。就隐喻的基本内涵而言,认知语言学将隐喻这种语言现象视为人类的基本认知机制,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3]随着理论的不断发展以及隐喻研究所呈现出跨学科趋势,可以看出隐喻的认知和解读还受到社会、文化、历史等因素的影响。
诗歌和隐喻关系密切,二者可以被视为“同质的现象”。[4]诗歌语篇与隐喻的联系主要基于以下两点:诗歌语言本身的隐喻性以及诗歌意义解读过程的隐喻性。第一,诗歌语言的隐喻性是指诗歌常以特定的意象为媒介传递诗歌含义,意象是构成隐喻最基本的语言单位。第二,诗歌意义的解读是认知加工过程,人类思维的认知活动具有隐喻性,作为人类重要认知方式的隐喻对于深层次理解诗歌的主题发挥着重要作用。
2.诗歌隐喻的认知语用研究
认知视角下诗歌的隐喻研究以概念隐喻理论为基础,随后形成以概念整合理论为指导的研究新趋势。在概念隐喻理论中,莱考夫(Lakoff)和约翰逊(Johnson)指出,通过将具体概念作为源域,向其他认知域映射从而获得抽象意义的认知方式,揭示的是人类思维和语言表达之间最本质的联系。[3]认知诗学观点下的隐喻研究强调,概念隐喻是构成我们日常语言和诗歌语言的基础,诗性隐喻在本质上也是概念隐喻,将诗歌隐喻视为基本概念隐喻的衍生形式。[5]卢卫中从认知语言学的隐喻理论视角出发,探讨作为重要文体要素的隐喻在诗歌创作中的文体特点和功能;[6]何中清和赵晶探讨认知诗学视角下艾米莉·狄金森诗歌中“死亡”隐喻,阐析该类隐喻在诗歌语篇中的呈现和发展方式、语言表达形式,并在此基础上讨论其在身份构建中的作用。[7]
福柯尼耶(Fauconnier)和特纳(Turner)的概念整合理论[8-10]继承和发展了莱考夫的语言体验哲学观,[3]弥补了概念隐喻映射单向性和映射内容静态性的不足,揭示了语言意义动态建构的多空间整合机制。国内已有学者探讨概念整合理论视角下诗歌语篇及诗歌隐喻阐析的可行性,指出“概念整合理论为诗歌研究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11]赵冬生结合概念整合的理论内涵将隐喻认知视为多空间的复杂映射,深入揭示了隐喻意义的动态构建过程;[12]王晶芝和朱淑华将概念整合理论用于雪莱诗歌的通感隐喻分析,探讨了通感隐喻的表现形式、迁移趋势和构建方式;[13]徐杰和姚双云通过对当代诗歌语料库的统计分析指出诗歌语言生成的最基本特点之一是概念整合;[14]项成东考察概念整合理论及其相关理论在希尼诗歌话语研究及意义构建两层面的解释力等。[15]由此可见,概念整合理论对阐释诗歌语篇的隐喻构建及意义生成过程具有重要意义。
学界虽已有对语用学范畴下的诗歌语篇研究,但总体上对诗歌隐喻的研究尚且不足,如罗益民从文体学、语用学和文艺学三个角度出发对英语诗歌文体的语用目的及其六大本质特征的阐析;[16]刘风光探讨取效行为视角下诗歌语篇解读的可行性,提出了诗歌语篇阐释的取效行为模式;并将源于小说叙事语篇的多层结构模式与诗歌的三种声音相结合,构建出适用于诗歌语篇分析的多层结构模式等。[17-20]虽然学界以往对隐喻的认知语用研究以诗歌为例,但语用学视角下的诗歌隐喻研究多以言语行为理论、关联理论为理论框架,[21]缺乏从顺应论的理论视角出发的研究。尽管如此,已有学者指出语用综观的指导意义,“隐喻的生成和理解无疑是认知能力的重要成分,对隐喻的解读需要语言的、非语言的、修辞的、文体的、心理的和社交文化知识的参与,这也就客观地说明其解读需要一种语用上的综观。”[22]
3.希尼诗歌研究
希尼在诗歌创作中注重传递诗歌语言的隐含意义,如戴从容在讨论希尼的诗歌功用观时指出,希尼首先提出了诗歌的朦胧性,即诗歌以其精炼的语言充分利用语言的多义性和暗示性;[23]贝岭在对希尼面对面采访后,于文章中呈现希尼本人对诗歌隐含意义的观点,“我坚信隐含于诗中的弦外之音, 那种可以说是表示了我们说话意图的弦音。”[24]希尼别具匠心地在诗歌创作中运用语音和隐喻造就了诗歌的经典性。[25]希尼以田园诗人闻名,诗歌以日常生活为主要素材,侧重通过身边事物的描写、借助于自然意象来传递隐喻含义。
希尼的沼泽诗、地名诗、乡野诗注重对景观、地理和自然的书写,突出了诗人对家乡自然的深切关怀,进而形成对个人及民族身份的思考及探寻。以往学界对希尼诗歌生态书写的研究多从生态批评的视角出发,主要集中探讨希尼诗歌中民族历史与生态自然两者间的关系,或以希尼诗歌创作中的生态元素为切入点探讨希尼对爱尔兰民族身份和民族关怀的思考与表达。[26-34]李雯筑指出希尼在诗歌创作中一直偏爱对“地方”的书写,“地方”既是诗人创作的灵感之泉,也是他抒发对家乡景观和文化认同的媒介,希尼通过“泥沼诗”来构建民族意识,通过“地名诗”来进行文化重构;[28]吴昱璇认为希尼在诗集《外出过冬》中将地方作为观察视角,构建起包含地名、地形地貌、自然景观、文化景观的隐喻体系,通过地理书写考察英爱冲突的历史,并借助沼泽意象建立远古与现今的关联等。[29]
基于此,揭示希尼诗歌生态书写中诗人与自然、民族和自然的互动关系构成了读者积极建构诗歌意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一层面的意义阐释体现出认知语用视角下基于语言事实研究的必要性,顺应论和概念整合的结合在阐释诗歌的多维意义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二、希尼诗歌隐喻解读的顺应-概念整合模型
1.顺应与概念整合的理论内涵
维索尔伦(Verschueren)在其著作《语用学新解》(Understanding Pragmatics)中提出了语言顺应理论,认为语言使用与人类认知、社会以及文化因素密切相关。语言具有三个特征,包括变异性(variability)、协商性(negotiability)和顺应性(adaptability)。[35]具体来看,变异性指的是语言可供选择的范围可能性与范围;协商性则表明语言的选择并非受到机械的、严格的形式功能关系约束,而是具有高度的灵活性和策略性;顺应性是指语言使用者能够为满足交际的需要在选择范围内进行灵活的选择。语言使用的三种特性互相关联,顺应性作为主要特征体现在语境关系顺应、结构对象顺应、动态顺应以及顺应过程的意识程度这四个方面。其中,语境关系的顺应包括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和心理世界三个方面。
福柯尼耶和特纳以概念隐喻理论为基础,发展并完善了心理空间理论,从而提出概念整合理论。[8-10]概念整合工作机制的核心在于概念整合网络,该网络包含四个基本要素:输入空间Ⅰ(input spaceⅠ)、输入空间Ⅱ(input spaceⅡ)、类属空间(generic space)和合成空间(blending space)。在概念整合的过程中,这四个心理空间所发挥的作用并不相同。具体而言,输入空间Ⅰ和输入空间Ⅱ提供合成空间所需的原材料。这两个空间内共有的元素或结构通过跨空间的映射(cross-space mapping),被有选择地投射到第三个空间即类属空间中,形成抽象的框图并反过来作用于输入空间的映射。与此同时,两个输入空间中部分结构彼此匹配、有选择地进入到合成空间中,在信息模式与背景知识的作用下经过组合(composition)、完善(completion)与扩展(elaboration)的概念整合过程,形成层创结构(emergent structure)。来自输入空间的元素经过组合生成新的对应关系,完善过程能整合更为广阔的背景概念结构与知识,最后扩展成为合成空间建构的原则与逻辑,从而生成新的、具有创造性的概念结构,概念整合过程如下图1所示[9]:143:
图1 概念整合过程
2.融合动因和模型架构
本研究尝试融合语用学的顺应论与认知语言学的概念整合理论构建希尼诗歌隐喻的认知语用解读模型,融合动因主要有:其一,语用顺应过程的心智性;其二,诗歌隐喻解读所涉及到的语境和认知的复杂性。
首先,诗歌隐喻具有语言顺应过程的心智性。维索尔伦本人谈及“语言顺应理论”(Theory of Adaptation)时指出,他倾向于使用“adaptability”一词来表示语言和心智关系的整体属性。“我当初提出该理论的初衷是提供理解语言和语言使用的一个视角而非将其当作分析具体言语交际的方法或路径;语言和心智的共同作用,意识到语言使用背后隐藏的语言基本属性。”[36]这表明语言使用过程体现出顺应的基本属性,而顺应的产生是语言和心智共同作用的结果,诗歌中隐喻使用毫无疑问也是语言和心智的有机结合。因此,针对于希尼诗歌的隐喻研究可将认知和顺应的观点相结合。
其次,诗歌隐喻涉及语境顺应和概念整合的复杂性。刘风光指出诗学语用学研究的焦点包括互动性和多维语境中的诗歌语篇,指出关注诗歌的语境特征及语境因素、诗歌解读的认知过程两方面的研究重点。[17]隐喻作为人类交际、认知的重要语言工具,符合维索尔伦所指出的多变性、协商性和顺应性特点。换句话说,诗歌隐喻的构建离不开对具体语境因素的适应过程,诗歌新奇隐喻的意义的充分解释须经过语境的分析和语用推理。此外,福柯尼耶和特纳指出作为基本心理认知机制的概念整合能对隐喻的认知构建做出更为全面、合理的诠释。[10]隐喻的理解并非是源域特征到目标域的单向性映射,而是在语境顺应和意图的动态传递中多个空间的映射或投射关系。
综上,语境顺应为诗歌隐喻的喻体选择提供宏观层面的参照与指导,概念整合的多空间阐析构成解释隐喻含义生成机制的有效框架。正如兰盖克(Langacker)所说“每个意义表达都不同程度地体现背景动因”,[37]语用综观与语用选择为希尼诗歌隐喻的构建提供丰富的背景知识和意图的推理依据,话语的认知表征涉及概念整合的背景区。[38]基于此,本研究在参考曾楚芝提出的语境顺应-概念整合的理论架构的基础上,[39]进一步构建诗歌隐喻解读的顺应-概念整合模型,如图2所示。
图2 隐喻阐析的顺应-概念整合模型
3.希尼诗歌隐喻解读范例——《采黑草莓》
基于前文所构建的隐喻阐析的顺应-概念整合模型,本研究选取希尼诗歌《采黑草莓》(Blackberry Picking)[2]进行分析,阐析该模型应用于诗歌隐喻阐析的可行性。《采黑草莓》一诗展现了诗人儿时采摘草莓的记忆,全诗共分上下两部分,既描述了黑草莓成熟及采摘过程所带来的欢愉,又展现了草莓在储存时被真菌侵蚀而腐烂的遗憾。希尼倾向于将田园自然与诗歌创作相结合,对物理世界的顺应使得诗人将“黑草莓”作为主要意象,将新鲜的黑草莓比作“浓稠的红酒”,描写其甘甜;虽然黑草莓艳丽的颜色带给人们“诱人采摘的欲望”,但是这过程中不免要感受到“双手扎满荆棘”的痛苦,还要承受果实被真菌侵蚀而不得长久永存的无奈。从中可以看出,在“采黑草莓”这一过程中的真实体验和认知使诗人向读者描绘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自然风貌,同时展现了大自然的馈赠与残酷,建立起自然的支配地位,自然是人类的归属,从而形成“自然是人类的支配者”这一概念隐喻,两个输入空间分别是源域(自然)和目标域(人类),其中输入空间Ⅰ中以黑草莓为主要意象,通过展现黑草莓的成熟与腐坏过程展现“自然的馈赠与残酷”,相对应来看输入空间Ⅱ是“人类生活中的收获与失去”,由此传递出人类的生活是依托于自然的隐含意义。
三、希尼诗歌隐喻意义的构建与解读
希尼曾说:“诗歌是自我对自我的回归,是文化的自我回归”。[40]诗人要用文化的力量来对抗殖民,塑造一种属于爱尔兰本土的自身秩序。下面将以《挖掘》(Digging)[2]和《卜水者》(The Diviner)[2]两首诗为例,探讨诗人如何选择特定的喻体构建出民族与自然、民族与文化的依存关系,并通过概念整合下的意象认知阐释隐喻含义的生成。
1.顺应语境的喻体选择
根据维索尔伦提出的三个世界的考量因素,喻体的选择是综合社会、文化等宏观因素的结果,语言使用的选择过程须将语境因素的影响充分考虑在内。在希尼诗歌隐喻的喻体选择过程中,物理世界强调时空的指称意义,社交世界突出文化因素的限定作用,心理世界能使喻体的选择充分考虑诗人的认知、情感等因素。
首先,从物理世界的角度出发,时间和空间是影响喻体选择的重要因素。从时间的指称上看,《挖掘》一诗的时间指示中心不断在现在和过去之间转移,连接了现在与过去。从空间指称上来看,该诗以爷爷和父亲的田间劳作为背景,并通过空间指示中心的转移连接了诗人“以笔耕耘”的诗歌创作。因此,劳作所用的挖铲(源域)与诗人手中的笔(目的域)形成映射关系,此处的喻体选择是顺应物理世界的结果。具有爱尔兰特色的劳作与诗人的诗歌创作形成类比,体现了希尼对爱尔兰民族传统的继承,由此可以看出诗人所“挖掘”的是田园农耕生活之下爱尔兰民族的根基。再如《卜水者》一诗,全诗皆以过去时态指示爱尔兰水源占卜的传统技艺,此时诗人的诗歌创作就如同跟随占卜者的脚步,追寻爱尔兰文化的根源,希尼也曾言:“诗是占卜;诗是自我对自我的暴露,是文化的自我回归……”,[40]由此构建起“自然是爱尔兰民族的根基”这一基本的隐喻。
其次,社交世界中的文化因素对诗歌喻体的选择进行一定程度上的限制。以《挖掘》为例,童年生活的乡村是诗人灵感的源泉,希尼对爱尔兰乡村生活的体验与思考令诗人倾向于以周围的事物为喻体进行诗歌创作,自然也在诗人的笔下成为了和人类一样有生命的存在。在爱尔兰传统文化背景下,诗人笔下的卜水者用树枝感受自然的指引,诗人本身则以诗歌创作来与家乡自然进行深层次的交流与沟通,从大自然中获得诗歌创作所需的灵感。可以看出,自然不仅仅是爱尔兰民族文化历史的根基所在,还是诗人创作的灵感源泉,即“自然是诗人创作的源泉”。
最后,喻体的选择发生在心理世界的顺应层面。心理世界作为语境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主要涉及交际者的心理状态,包括个性、情感、观念、信仰、欲望、愿望、动机、意向等认知因素和情感因素。[35]在《挖掘》中,希尼以真实的笔触描绘了不同于英式田园的自然景象,向读者指出充满汗水和疲累才是爱尔兰式的田园。同样地,《卜水者》体现了希尼致力于还原爱尔兰的特色与传统,结合当时北爱尔兰的困境不难发现,自然在诗人的笔下是民族情感的寄托,是对殖民处境下爱尔兰民族精神的坚守。在顺应心理世界过程中,诗人的喻体选择中构建起“自然是民族情感的寄托”的概念隐喻。
2.概念整合的意象认知意义建构
基于前文对顺应论视角下喻体选择的分析,可以得出希尼诗歌在隐喻的使用中,所构建起的映射关系之一来自于自然与爱尔兰民族,即以自然为源域、爱尔兰民族为目标域的概念隐喻模式。针对于希尼诗歌隐喻的研究,不能忽略意象认知对隐喻意义生成的作用。隐喻语言最基本的构成单位是意象,意象的隐喻表现出更多的文化特征。[41]由此,本研究首先揭示以上两首诗歌中的主要意象,其次以意象内涵的认知为依据阐释隐喻的概念整合过程,从而阐析希尼诗歌的隐喻意义解读。
在《挖掘》这首诗中,诗人借助的主要意象有“马铃薯”“煤炭”“笔”“铁锨”。从文化特征层面来看,“马铃薯”和“煤炭”的意象对于以农耕为主的爱尔兰民族而言,不仅是简单的物理属性的自然资源,更是爱尔兰民族得以生存和延续的生命之源。“Stooping in rhythm through potato drills Where he was digging.”“My grandfather cut more turf in a day Than any other man on Toner’s bog.”这几句诗阐明以“马铃薯”和“煤炭”为主要意象的输入空间Ⅰ“田园自然与劳作”,输入空间Ⅱ则是“爱尔兰民族的传统与根基”。在类属空间之中,诗人祖父与父亲辛勤地劳作,将爱尔兰农民世代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挖掘;诗人则通过诗歌创作将爱尔兰传统的劳作方式继承,形成对爱尔兰民族根基的挖掘。通过不断的完善与扩展形成新结构,希尼隐喻之下自然代表着爱尔兰的民族根基,“自然是爱尔兰民族的根基”隐喻解读过程的概念整合分析如图3所示。
图3 “自然是爱尔兰民族的根基”——概念合成分析
除此之外,“By God, the old man could handle a spade. Just like his old man.”和“Between my finger and my thumb The squat pen rests. I'll dig with it.”几句以“铁锨”和“笔”的意象构成两个输入空间,同样将“自然劳作的继承、希尼的诗歌创作”同“爱尔兰民族历史与文化的联结与传承”的概念进行整合,促使“自然是诗人创作的源泉”这一概念隐喻的认知解读,其过程如图4所示。
与之相似,在《卜水者》一诗中,具有神秘功能的卜水者见证着爱尔兰独特的传统技艺。从“Cut from the green hedge a forked hazel stick”“Through a green hazel its secret stations.”可以看出该诗以“灌木树枝”为主要意象,是爱尔兰传统的象征。希尼刻意将“卜水”这一古老的传统再现,作为概念整合的输入空间Ⅰ,体现的是诗人对爱尔兰民族传统精神的继承与坚守,诗人对爱尔兰的民族情感构成了输入空间Ⅱ,构建起包含“继承与坚守”含义的类属空间,从而整合成为“自然是民族情感寄托”的合成空间,完成隐喻含义的认知加工过程,如图5所示。
图4 “自然是诗人创作的源泉”——概念合成分析
图5 “自然是民族情感的寄托”——概念合成分析
四、结语
诗歌的隐喻含义构建和解读对阐析希尼的自然观具有重要意义。对希尼诗歌隐喻的研究须同时考虑宏观层面的社会文化因素及微观层面的认知加工。通过分析诗歌及隐喻的内在关联,阐析顺应和概念整合理论的融合动因,本研究尝试提出隐喻研究的顺应-概念整合模型,并将该模型应用于希尼诗歌隐喻构建与意义生成的阐释之中,以此探讨希尼诗歌自然主题的内涵。研究发现,顺应-概念整合模式在阐释希尼诗歌隐喻含义的构建与生成上具有可行性和有效性,语用综观视角及语境顺应为诗歌隐喻的喻体选择提供参照,指导诗歌隐喻的构建过程;多空间的概念整合使特定意象的认知阐释更为全面,有利于解析隐喻意义的生成机制。希尼诗歌语篇构建起以自然为源域、爱尔兰为目标域的主要隐喻模式,具体包含“自然是爱尔兰的民族根基”“自然是诗人的创作源泉”及“自然是民族情感的寄托”三组概念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