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一言难尽的时光（组诗）

一棵树

街角边立着一棵树

它的四周是错落的房屋

房子在變，路也在变

它立在那里，保持着熟悉的样子

给街角增加了很大的确定性

这棵树对于秋天的感知

不是凉风吹来，而是

流过叶片的时间轻了很多

它终于可以松弛下来

迎着阳光，投下疏简的影子

街角需要一棵树，来接住

窗户里飘出的一声叹息

台阶

一束光线，在山间的台阶上

匍匐前进。转入山那边

便是更深的秋天

台阶目睹了一切的流变

它粗糙的面容不动声色

在纷乱的历史中

台阶保持着规整的排列

前人和后人的脚印

在台阶上重合

许多意想不到的交集

却如石头一般沉默

因为，谁也不知道

如何开口

街唱

一位歌手，在街头弹唱

他的吉他，把一片夜色弹出了波纹

他的歌声，被街灯润色后

更容易潜入人心

他的街唱，与谋生有关

抑或是无关

他撕心裂肺地歌唱

长发蓬乱，遮挡着眼睛

把观众遗忘在明亮的灯光里

唱完最后一首歌，他背起吉他

消失在一言难尽的夜里

除了警惕的摄像头，这个城市

还有谁会记住他孤单的身影

棉花

棉花在深秋绽开

吐出的白絮，像提早下了一场雪

此刻，飞舞的时光逐渐落定

人们坐在越来越凉的石头上

谈论着过冬的话题

母亲在棉田里摘着棉花

她的神态跟秋天一样明净

她在心里盘算，如何用这些棉花

做成棉被、棉袄和棉裤

让一家人，能够抵御一冬的严寒

那块棉田，也一直装在我的心里

不论身在何方，都有了

一生使用不尽的温暖

冬夜

一只猫，踩着旧屋顶上的瓦片

无声地走过。夜晚和猫相互掩护

尽管月亮明察秋毫，但也不知道

它们都合谋了什么

在那样的冬夜，我看到了

银河系之外的星光

模糊的仙女座牵动着我的呼吸

在无法想象的距离中，我不能自拔

冒着寒冷，去干一件大事

很久以前，冬夜里的这个想法

一直都在

黄昏

在冬天的黄昏

父亲的嘴里呼出一股酒气

他脸上的红光比夕阳还亮

此时，寒冷会激起内心升温

冬夜的聚会显得特别热烈

冬天的黄昏

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无声落下

黑色翅膀收尽天际的光线

有人在阳台上合起书，思绪万千

如果有一场逃不掉的离别

最好别发生在冬天的黄昏

一别两散后，你让他如何忍受

漫长冬夜黑色的凌迟

榕树

榕树立在街头或水边

用力抓地的根，青筋暴露

它喜欢阳光，也喜欢雨水

一节一节的时光，被它缓慢吸收

枝叶和根须都有着深刻记忆

吸收时光，也吸收了南方的气质

榕树成了一种地理标志

有人离开了榕树，就再也没回来过

人们在树下谈论着他的音讯

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归期

作者简介：李阳月，系安徽省皖西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东莞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散文、诗歌发表于《小说月刊》《诗潮》等报刊。

（责任编辑 王瑞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