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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技术溢出、营商环境治理差异与中国OFDI 的区位选择

2021-09-19尹颖炜

对外经贸 2021年8期
关键词:母国东道国环境治理

尹颖炜 姜 巍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经济贸易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一、引言

中国作为发展中经济体,一方面,与发达经济体相比,中国的企业在国内进行投资时所面临的营商环境与在发达经济体进行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Foregin Direct Investment,OFDI)时所面临的营商环境存在着显著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将会使得中国的对外投资企业在首次对某个东道国进行投资时需要花费额外的投资成本去熟悉当地的营商环境,所以营商环境治理质量的差异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战略决策;另一方面,中国通过技术型OFDI 所获得的逆向技术溢出可作为判断对外投资成败的标准之一,所以逆向技术溢出效应也必将对中国OFDI 区位选择产生一定的影响。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中国开放型经济的发展,中国的OFDI 规模不断扩大。据《2019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公报》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的OFDI 流量达到了1369.1 亿美元,规模仅次于日本(2266.5 亿美元)。2019年末,中国OFDI 存量达到了2.2 万亿美元,次于美国(7.7 万亿美元)和荷兰(2.6 万亿美元)。中国在全球OFDI 中的影响力不断扩大,2019年流量全球占比10.4%,蝉联全球第二,存量占比6.4%,保持全球第三。那么,随着中国企业“走出去”的规模不断扩大,中国与东道国的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和OFDI 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对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区位选择具有怎样的影响,OFDI 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是否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对OFDI 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就上述问题的思考,对于进一步促进国内企业“走出去”,高质量地开展OFDI,提升中国开放型经济的发展水平,都具有一定的战略和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一)营商环境治理差异与OFDI 的关系研究

一种观点认为,营商环境治理差异与OFDI 为负相关关系。例如,Habib 和Zurawicki(2002)[1]采用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OFDI 的样本,证明了营商环境治理的绝对差异与OFDI 为负相关关系,母国的企业为了提高对外投资效率会选择与母国的营商环境治理程度相近的东道国进行投资;Javorcik 和Wei(2009)[2]则采用企业OFDI 的微观数据进行实证后也得出了类似的观点。另一种观点认为,营商环境治理差异与OFDI 之间为正相关关系。如蒋冠宏等(2012)[3]采用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OFDI 数据,实证得出绝对的营商环境治理差异与中国的OFDI 为正相关关系;杨娇辉等(2016)[4]利用面板分位数模型对中国OFDI 的流量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后,得出营商环境治理差异与中国OFDI 为正相关关系。

(二)逆向技术溢出与OFDI 的关系研究

若投资母国通过技术寻求型的OFDI 吸收了东道国的先进技术且提高了自身的技术水平,则认为母国从东道国处获得了逆向技术溢出。大部分的研究都证实了发展中国家可以通过OFDI 来有效地获取逆向技术溢出,并最终达到提高本国技术水平的目的。如Pradhan和Singh(2009)[5]实证了印度汽车产业通过对发达国家的OFDI 成功获得了逆向技术溢出;沙文兵(2012)[6]也实证得出中国的中东部地区可以通过对发达国家进行OFDI 来获得逆向技术溢出。而逆向技术溢出可以有效提高投资母国的经济和技术水平的经济现象也得到了大部分学者的实证支持。与之相关的有邵宇佳等(2019)[7]采用中国对140 个国家的OFDI 样本进行实证研究,得出逆向技术溢出可以正向促进中国的OFDI,且逆向技术溢出在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和中国OFDI 的负向关系中起到了正向的调节作用。

基于逆向技术溢出和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对OFDI 影响机理,先是系统地考察营商环境治理差异、逆向技术溢出对中国OFDI 区位选择的影响,然后进一步考察逆向技术溢出之弥补效应在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东道国中所起到的异质性作用。期望该研究能为中国企业“走出去”、高质量地开展对外直接投资的相关政策制定带来有益启示。

三、影响机制与研究假设

(一)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对OFDI 的影响

“外来者劣势”观点认为,若企业投资到与母国的营商环境治理质量差异较大的东道国,为了适应东道国陌生的投资规则、企业管理方式和文化环境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亦有学者认为,企业进行OFDI 时,为了克服营商环境治理差异所产生的成本将会降低母国子公司在东道国市场的经营绩效(陈怀超等(2014))[8]。东道国对外资严格的审查政策以及对外来文化的歧视也迫使外资企业不得不选择与本国营商环境治理程度相仿的东道国开展OFDI。

基于以上观点,中国企业在“走出去”过程中,若选择投资到与中国的营商环境治理质量相仿的东道国,则可以充分发挥出中国跨国企业特有的“竞争优势”,亦即中国企业本身已经具备了应对国内投资风险的丰富经验,那么对外投资到与国内营商环境相似的东道国,可以更加迅速地洞悉当地的投资规则,进而有效地规避投资风险,提高母国子公司在东道国的生存率和经营业绩。所以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特有竞争优势”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中国OFDI 偏向于投资到与中国营商环境治理差异较小的东道国。从而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中国与东道国的营商环境治理差异越大,中国对该东道国的OFDI 越少。

(二)逆向技术溢出对OFDI 的影响

现大多的学者都将逆向技术溢出看作对投资母国的反馈效应,并研究其如何提高母国的技术水平的机制。如赵伟等(2006)[9]认为,中国技术寻求型OFDI 是通过研发费用分摊、海外研发成果共享和外围技术剥离等途径来获得逆向技术溢出,最终提升了母国的技术水平。为此,逆向技术溢出效应也就成为了判断OFDI 成功与否的指标之一,反过来,这一指标的高低,也必将对中国OFDI 的区位选择产生一定的影响。从而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逆向技术溢出可以促进中国的OFDI,亦即逆向技术溢出与OFDI 为正相关关系。

(三)逆向技术溢出对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弥补效应”

逆向技术溢出的“研发费用分摊”和“外围技术剥离”作用机制都是通过直接利用东道国的研发资源来降低产品的生产成本,从而母国可以有宽裕的资金注入到本国的核心技术研发项目中,最终达到获取逆向技术溢出的目的(赵伟等,2006)[9]。因此,新技术研发的过程中可以通过“研发成本分摊”来有效降低单位产品的研发成本,最终产品销售上所带来的财务收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由于与东道国的营商环境治理存在差异,投资者无法适应东道国的营商环境,进而不能更加正确地规避投资风险所造成的经济损失。

“海外研发成果共享”的作用机理则是由母国的海外子公司直接研发新的技术,再把技术反馈回母国,母国最终成功获得了逆向技术溢出(赵伟等,2006)[9]。由于新的产品技术是直接在东道国进行研发的,因此所研发出来的新产品将更加迎合东道国的产品销售理念,且更加契合东道国的消费者偏好,这都将有助于投资者进一步开拓东道国的消费者市场,进一步提高产品的销售业绩。最终,产品销售上的获益同样也弥补了由营商环境差异给投资者带来的不利影响,且有助于母国进一步扩大在该地区的OFDI 规模。

吴哲等(2015)[10]认为,若想通过OFDI 从发展中国家中获得稳定的逆向技术溢出,需得先历经“先支援后收获”的长期过程,只有进一步扩大对发展中国家的OFDI 规模,才能获得长期的逆向技术溢出。因此,短期内投资到发达国家中所获得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比投资到发展中国家所获得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要大,且逆向技术溢出对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给OFDI 所带来的负向影响也能起到更大的弥补作用。从而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3a:逆向技术溢出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给中国OFDI 区位选择带来的负向影响。

假设3b:逆向技术溢出对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弥补效果在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东道国中存在差异。

四、模型、变量与数据

(一)模型构建

为检验上述假设,以中国OFDI 存量为被解释变量,以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和逆向技术溢出为核心解释变量建立模型进行实证回归。此外,为了考察逆向技术溢出对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弥补作用,在模型中加入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和逆向技术溢出的交互项,构建了以下基准的OFDI 静态模型:

(二)变量选取和数据来源

1.被解释变量

考虑到OFDI 的流量波动比较大,且为了保持数据的连续性,所以选取OFDI 的存量作为被解释变量。

2.核心解释变量

营商环境治理差异(WGIDIF)定义为中国与东道国的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绝对值,并采用世界银行每年发布的全球治理指数(Worldwide Governance Indicators,WGI)的得分来衡量一国的营商环境治理情况。WGI 包括政府治理效率(GE)、话语权和问责制(VA)、政局稳定(PS)、法治规章(RL)、腐败治理(CC)和规制质量(RQ)六项子指标。

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测度则采用大多数学者的做法,先取当年六项子指标加总的平均值代表某国的总体营商环境治理质量,最后取东道国与中国的总体营商环境治理之差的绝对值代表营商环境治理差异。

逆向技术溢出(SF),采用大多数学者的做法,利用东道国的R&D 资本存量来计算我国通过OFDI 所获得的逆向技术溢出,其测算公式如下:&表示R&D 资本存量的折旧率,取&等于7.4%;为t年i 国的研发投入,由于各国的研发投入的数据缺失,所以采用世界银行发布的R&D 占各国GDP 的比例和对应的各国的GDP 算出该国当年的R&D 投入。其中基期的R&D 资本存量的计算公式如下:

3.控制变量

最后加入以下六个控制变量:东道国的GDP 和中国的GDP,分别代表东道国的经济规模和中国的经济规模,均以2010年不变价美元为单位;东道国的贸易开放程度,采用东道国贸易额占东道国GDP 的比例来衡量;东道国的税收,采用东道国利润税占商业利润的比例来衡量;双边的地理距离,采用CEPII 发布的各国间的贸易距离来衡量,用以代表交易成本的大小;东道国的通货膨胀,则采用按东道国GDP 平减指数衡量的通货膨胀来衡量。

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和口径统计问题,选取2007——2018年共73 个国家或地区的数据进行回归,样本中包含了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及地区,以及转型经济体。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以及世界银行数据库。

五、实证分析

(一)数据处理与实证方法

经检验,各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均小于10,总体方差膨胀因子平均值为1.72,解释变量之间最大的相关系数为0.67,因此表明并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此外为了缓解异方差对计量结果的影响,部分变量取对数处理。

在实证方法上,首先对静态模型采用面板校正标准误(PCSE)进行估计。其次,为了解决内生性问题,利用东道国GDP 和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采用两阶段的系统GMM(SYS-GMM)对动态模型进行估计,并对计量结果进行Windmeijer 纠偏处理。最后考虑到分组样本的数据较少,若继续采用系统GMM 回归会降低估算效率,所以利用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和东道国的滞后一阶作为工具变量,并采用二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进行估计,

(二)全样本回归结果分析

首先对全样本进行回归,结果如表1 所示。其中模型1——4 是采用面板校准标准误(PCSE)回归的结果。本文重点关注营商环境治理差异(lnWGIDIF)、逆向技术溢出(lnSF)以及两者的交互项(lnWGIDIF×lnSF)的系数结果。除了模型1 中lnWGIDIF的系数显著为正外,模型3——4 中lnWGIDIF的系数均为负,且在0.01的水平下显著,表明营商环境治理差异负向影响着中国的OFDI,亦即与东道国的营商环境治理差异越大,中国对该东道国的OFDI 越少,假设1 得证。模型2——4 中lnSF 的系数均为正,且在0.01 的水平下显著,表示逆向技术溢出正向影响中国的OFDI,逆向技术溢出越大,越是促进中国的OFDI,假设2 得证。模型4 中lnWGIDIF×lnSF 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逆向技术溢出削弱了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对中国OFDI 的负向影响,起到了正向的弥补作用,假设3a 得证,也证明了逆向技术溢出在一定程度上推动着中国投资到与之营商环境治理质量差异大但技术先进的东道国。最后为了考察OFDI 的动态变化,模型5——6 为基于动态OFDI模型下,采用了SYS-GMM 进行估计的结果,其中扰动项均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且通过了Sargan 检验,证明所采用的工具变量有效,模型设定合理。无论是在静态还是动态的OFDI模型中,营商环境治理差异、逆向技术溢出以及它们的交互项的回归结果都非常相似,进一步增强了回归结果的可信度。

表1 全样本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显著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稳健标准误下的t 值。

(三)分样本回归结果分析

为了检验上文的假设3,首先根据2018年联合国发布的人类发展水平指标(Human Development Indicator,HDI)的得分将全样本分成两组样本,将HDI得分排名前62 位的国家或地区归到拥有高HDI 的国家及地区组,排名62 位之后的国家或地区归到拥有中低HDI 的国家及地区组,然后分别采用PCSE 和2SLS 进行回归,结果如表2 所示。模型1、3 均采用PCSE 进行估计,模型2、4 均采用2SLS 进行估计。结果发现,在不同的计量方法下,分组样本的回归结果均有着高度的相似性。在高HDI 国家及地区分组中,lnWGIDIF的系数显著为负,并且lnWGIDIF×lnSF的系数显著为正。而在中低HDI 国家及地区分组中,lnWGIDIF和lnWGIDIF×lnSF的系数均不显著。综上,中国OFDI 的逆向技术溢出对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正向弥补作用更多反映在高HDI 东道国中,而在中低HDI 东道国中,这种弥补作用并不显著,假设3b 得证。

表2 分组样本回归

六、稳健性检验

(一)WGI 子指标的营商环境治理差异回归结果分析

首先尝试在全样本下,先分别计算出WGI 的六项子指标的绝对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然后继续采用两阶段系统GMM 对动态投资模型进行估计。结果显示,除了GE 的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系数与PS 的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系数不显著外,其余子指标的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的系数均显著为负,且所有的逆向技术溢出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假设1 和假设2 再次得证。

(二)面板分位数法回归结果分析

基于静态投资模型,进一步采用面板分位数法分别对全样本和高HDI 国家及地区分组样本的数据进行回归。结果显示,在25%、50%和75%OFDI 的分位点处,全样本和高HDI 国家及地区分组样本中lnWGI 的系数均显著为负。而lnWGIDIF×lnSF 的系数均显著为正,且随着分位点的提高,交互项的系数越来越大,说明OFDI 的规模越大,通过OFDI 获取的逆向技术溢出越是能够正向弥补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给中国OFDI 所带来的负向影响,假设3a 再次得证。

七、结论与建议

基于中国在2007——2018年对73 个国家的OFDI 存量数据,以上实证考察了营商环境治理差异、逆向技术溢出对中国OFDI 区位选择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1.营商环境治理差异与中国OFDI 为显著的负相关关系,中国趋向于投资到与营商环境治理质量差距较小的东道国;2.逆向技术溢出正向影响着中国OFDI 的区位选择;3.逆向技术溢出一定程度上正向弥补了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给中国OFDI 所带来的负向影响,从而证明了逆向技术溢出可以有效地推动中国对发达国家的技术型OFDI,且可以正向弥补由营商环境治理差异给投资者所带来的不利影响。

建议:中国要进一步推动国内的经济发展,完善国内的营商环境治理工作,为企业OFDI 提供相应的投资指导,例如提供投资风险应对指导和市场指导。中国通过积极推进与东道国签订双边投资协议、双边贸易协定等方式来加强双边的经贸合作,从而可以有效降低营商环境差异对海外投资者带来的不利影响。政府应大力促进企业间在海外投资上的合作,加快信息在企业间的流动速度,减少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不利影响,且海外投资信息的共享也能够助力企业更加有效地应对海外投资风险,加快海外新技术研发的进程,企业也能获得更多的逆向技术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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