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代尔的珠宝
2021-09-18赫伯特·简金斯
赫伯特·简金斯(英)
胆大妄为
萨奇侦探事务所的女秘书见司机进来,便对他说:“又出了一件麻烦事!我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知,有人抢劫了格兰代尔夫人的珠宝首饰。”
司机瞥了她一眼,两眼闪现出蛮感兴趣的神情。
“這个世界如果没有酗酒和犯罪,那该多好啊!”女秘书感叹道。
萨奇侦探这时上班来了,匆匆对他俩说了一句“早上好”,就走进了他那间办公室。
一分钟过后,女秘书拿着记事本进来,向他汇报刚接到的电话记录,大意是说当天凌晨有一名匪徒闯入了罗杰·格兰代尔爵士在海斯顿镇的丽园别墅,用手枪威胁格兰代尔夫人,逼她交出珠宝首饰盒。她无可奈何,只好交出去了。由于那些珠宝首饰都向20世纪保险公司保了险,该公司立即跟萨奇取得联系,请他协助调查此案。
萨奇以前为那家公司调查过一起盗窃案,并且成功地找回了所有遗失的东西。该公司向他致谢,还赠送给他一根顶端镀金的手杖。
萨奇听完汇报,向女秘书点点头,把她打发走后,思索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走到书架前——那上面排列着不少标了号码和日期的卷宗夹。他取下其中一个,拿到写字台前匆匆翻阅,找到了几个星期前一段新闻报道的剪报:
一起胆大妄为的盗窃案——乡村别墅被洗劫一空。
昨日凌晨,海斯顿镇附近的陶冶苑发生了一起盗窃案。户主康明吉先生外出,致使一名抢匪席卷大量珠宝而去。该名男子潜入康明吉夫人的卧室时,她蓦地惊醒,在床上坐了起来。那名强盗用手电筒的强光照着她的脸,并用手枪威胁她,如果呼救就毙了她,并问她的首饰盒放在何处。
康明吉夫人惊惶失措,只好指出那个存放首饰盒的抽屉。该劫匪把首饰盒夹在腋下,恐吓她如在一刻钟之内报警,他就会返回来把她干掉。随后该劫匪从窗户跳到平台上逃走,看来他是抓住墙上的蔓藤下去的。
强盗离开后,康明吉夫人便昏倒了。她醒后立刻打电话报了警。尽管可以在花园里的湿地青苔上辨认出脚印,但那名匪徒却没留下其他可查的线索。
康明吉夫人提供的情况含混不清。她由于惊吓过度,只记得该匪徒中等身材,体格比较健壮,头戴一顶便帽,眼睛下面扎着一块黑手绢,整张脸都给遮住了。警方现正根据这些情况大力搜捕那名恶棍……
似曾相识
萨奇放下卷宗夹,思索了片刻,随后按铃唤来了司机。一小时后,他坐车来到了格兰代尔家。
男管家恭敬地领着萨奇进入小客厅,随即拿着名片去通知夫人。萨奇正在观赏花园里的美景时,格兰代尔夫人不急不忙地进来了。
萨奇鞠了一躬,格兰代尔夫人在一张小桌前坐下,他也在靠近的一把椅子上落了座。
格兰代尔夫人个子不高,面容秀丽。她总爱傲慢地撇着嘴,叫人忘不了她是人造奶油大王的贵夫人。
“你是来打听那起珠宝失窃案的吧?”她问道,口气就像是在对一名前来修理浴室漏水管子的修理工说话似的。
“请您讲讲当时的情况。”萨奇说。
格兰代尔夫人扬了一下眉毛,没好气地说:“今天凌晨一点左右,我突然惊醒,发现一个家伙出现在我的卧室里。他站在床和窗户之间那个地方,脸用手绢蒙着,一只手举枪对着我,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照射我。我坐了起来,惊慌地望着他。
“他说:‘你如果喊叫,我就毙了你!我问他要干什么。他答道:‘你如果把首饰盒交给我,我就不会伤害你!我心想别无选择,只好下床,披上晨衣,打开那个嵌在墙里的保险柜,里面有两个首饰盒,我交给他一个。他叫我在一刻钟之内不许呼救,然后就跳出窗户逃之夭夭了。
“一刻钟之后我才呼救。我的继子、男管家和几个佣人奔进我的卧室,我们打电话报了警。早餐后,我们也打电话通知了保险公司。”
沉默了一分钟,萨奇觉得格兰代尔夫人把事件经过讲述得相当完整,作案细节没什么可问的了。
“那就请您形容一下那名匪徒的模样。”
“说不太清楚。”她答道,“我只见到他站在窗前的黑影,中等身材,体格健壮,可以说年纪不大。”
“这人似乎跟抢劫康明吉夫人首饰的那个家伙很相像。”萨奇自言自语道。
“警长也这么说。”格兰代尔夫人附和道。
“说话声音呢?”
“有点儿沙哑,像是尽力装出来的。”
“是有教养的人的声调,还是粗人的嗓音?”
“我觉得是中产阶级那种人的腔调。”
“蒙脸的东西呢?”
“像是一块黑丝手绢,这是我大致的印象。”
深入调查
萨奇理解地点点头:“您认识康明吉夫人吗?”
“她是我的好朋友。”
“您刚才说有两个首饰盒?”
“对。抢走的那个里面放着我经常戴的珠宝首饰,”格兰代尔夫人答道,“另一个里面放着比较贵重的家族首饰。”
“抢走的东西值多少钱呢?”
“大概八千英镑吧,也许更多点儿。我该解释一下,罗杰爵士昨夜在城里没回家,直到眼下我打电话都还没找到他呢。他原本应当在丽姿大饭店过夜,可也许那家饭店客满了,他就到别处过夜去了。”
“您有没有怀疑过闯进来的那个家伙是谁?”
“一点儿概念也没有。”
“警方已经来过了?”
“来过了。我们打电话后没多久他们就赶来了。他们交代我们别碰卧室里的任何东西,谁也别走近外面窗下的那块地方。”
萨奇赞许地点点头。
“好,”他说,“我现在想去看看作案现场。顺便问一声,您那个保险柜平时总锁着吗?”
“一向锁着。”
“钥匙放在哪儿?”
“我的梳妆台右边最底下那个抽屉里,用一叠手绢盖着。”
“您有没有把丢失的首饰列个清单?我倒很想看一看。”萨奇跟随夫人走出小客厅时问道。
“列好了,我的女仆正在抄写。”她一边回答一边领着萨奇上楼,沿着铺有厚地毯的走廊走到尽头。她打开一扇门,走进一间卧室。
萨奇跟进去,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间很大,两扇窗户面对花园里的一片草坪,右边有扇门。格兰代尔夫人说那扇门通往罗杰爵士的更衣室。
他走到更衣室那扇门旁边的窗户前,朝外张望。
“那个匪徒可能是从那扇窗户进来的,后来又从那里逃走了。”格兰代尔夫人解释道。
“您刚才提到您有个继子。他大概是个成年人吧?”
“对,23岁了。”
“可否请他来一下?”
“当然可以。”她按铃叫女仆去请罗伯特少爷。
“您睡觉的时候拉下百叶窗吗?”
“挨近我床铺那一扇总拉下来。”
“您是突然醒过来的,还是慢慢醒过来的?”
“慢慢醒过来的。”格兰代尔夫人沉思了一下,又添说道,“我觉得好像有人在盯视我。”
“手电筒的亮光是直照着您的脸吗?”
“不,是朝卧室另一端照射,在我那张床的右边。”就在这时,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进来了。
情景再现
“您找我吗,妈?”他问道,接着略感不安地瞥了一眼萨奇。
“这位是保险公司派来的萨奇先生,”格兰代尔夫人冷冷地说,“他想找你谈谈。”
那个小伙子又显出惶恐不安的神情。
萨奇说:“我想请您让罗伯特少爷站在您醒来时看到的那个强盗所站的地方。”
格兰代尔夫人一声未吭,就让她的继子跟在她身后走到床和窗户当中那块地方。然后她探询地望着萨奇。
“现在嘛,”萨奇说,“请您照您醒过来那时刻所躺的姿势躺在床上。”
格兰代尔夫人一时显得有点儿纳闷,可她没有表示异议,走到床右边躺了下来。她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又坐起来,直瞪瞪地望着浑身很不自在的罗伯特少爷。
“请您重复一遍您当时的全部动作。”萨奇嘱咐道,“按您原来的步骤打开保险柜,让它按当时打开来的角度敞着,一切细节都很重要。”
格兰代尔夫人站起来,拿起一件搭在椅背上的晨袍披上,走到保险柜前,转动一下锁眼上的钥匙,把它打开。接着,她就站在保险柜和罗伯特之间,取出一个首饰盒,关上柜门,又走到她的继子站的地方,把首饰盒交给他。
“谢谢,”萨奇说,“我是想看看那个匪徒有没有可能看到保险柜内部。”
“我当时注意到了这一点,有意把它挡住了。”
“这我注意到了。您真是过了一刻钟才呼救的吗?”
“当然是啊,我答应过了。”
“可是在暴力威胁下作的承诺可以不遵守啊。”
“可我守信用。”她冷冷地反驳道。
萨奇微微点了下头。
“我注意到窗下那块地方如今用绳子给圈起来了。”
“警长认为那样做更妥当,因为那儿留有脚印。”
“好了,格兰代尔夫人,我暂时不再麻烦您啦。”萨奇说着便朝门口走去,“我打算下楼到户外现场看看。待会儿我还要问问几位仆人。”
蛛丝马迹
罗伯特打开卧室房门,他的继母和萨奇便走出去,一起下了楼。
“你们二位就不必跟我到户外去啦,”萨奇说,“我可能要在外边耽搁一段时间。顺便再问一声,您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家伙是穿着鞋,还是只穿着袜子?”
格兰代尔夫人思忖了一下,答道:“我想他穿着鞋。”
萨奇随即走出去,朝左转弯,绕着房子一直走到那个强盗攀登入室的那扇窗户底下,迈过圈起来的绳子,仔细检查那里的地面。
那儿有个2英尺长6英寸宽的花床,地面上有些十分明显的脚印。那个涂了漆的排水管上也明显留有人往上爬时留下的痕迹。他从兜儿里掏出一把卷尺,在地面上测量了一下,然后记在笔记本上。接着他又检查那个有人爬过的排水管,再走到左边另一个同样的排水管前仔细查看。他还掀起一棵常青樹的枝丫,观察下面的地面。
萨奇最后合上笔记本,坐到花园里一把长凳上沉思。
一刻钟后,罗伯特少爷走过来了。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他问道。
“发现了一些脚印。”萨奇说,抬头望着他,“顺便问一声,你听见你的继母呼叫之后做了些什么呢?”
“我立刻奔进了她的卧室。”
“后来呢?”
“又跑到楼下和户外各处看了看。”
“你没有在那边的泥地上走动过吧?”萨奇用手指着他刚才检查过的那块地方。
“没有。我避开了那块地方。母亲警告过我,叫我注意着点儿。”
萨奇点点头,又问道:“那个男管家跟你一道出来检查了吗?”
“他大约过了五分钟才来。他得回屋穿点儿衣服,因为他匆忙赶往我母亲的房间时穿得比较单薄。”罗伯特笑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你哪?”萨奇问小伙子。
罗伯特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其实我当时还没睡觉!”
“是这样!”萨奇的声调使罗伯特警觉地瞥了他一眼。
“晚上挺闷热,我就坐在卧室窗前抽烟。”他连忙有点儿紧张地解释道。
“哪扇窗户是你卧室的窗户?”
罗伯特用手指着房子尽头的一扇窗户说:“那一扇是老爷子更衣室的窗户。”接着他又指着强盗逃走的那扇窗户再过去的一扇说:“那就是我的卧室窗户。”
“你当时看见什么了吗?”萨奇一边挖烟斗一边问。
罗伯特在回答之前又犹豫了一阵。
草蛇灰线
“没有,啥也没看到,”他连忙说,“我只是坐在窗前抽烟,没朝外面看,其实我是朝里坐着哪!”
“你没听见什么响声吗?”
罗伯特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出了事?”
“我听到母亲在她房门那儿喊叫,就立刻赶去了。”
萨奇扭头又望着那个排水管说道:“我纳闷真有人能从那里爬上去,反正我自己没有那份能耐。”
“那再容易不过了,我两下子就能爬上去。”罗伯特说罢,就要朝那个排水管走去。
萨奇把手放在他的胳臂上拦住他说道:“别爬那个。你要是真想露露你的本领,就爬另一个,因为那个排水管上面有些痕迹,我想应该给保存下来。”
“好吧。”罗伯特笑道,说着他就噌的一下窜上另一个排水管,转眼间就爬了上去,真跟南太平洋岛屿的土著爬椰子树一样。
萨奇走到那个排水管前,朝上望了一眼,又低头检验了一下罗伯特窜上去之前在地面上留下的深脚印。等罗伯特下来后,萨奇问道:“你平时都很晚才睡吗?”
“我们家中的老老少少都不是早起早睡的人。”罗伯特答道,“要知道,我母亲爱打牌赌钱玩。”
“那你也经常玩喽?”
“我可玩不起,赌注太大,可我也得在那儿陪着,等他们走后才睡。老爷子最憎恨打牌赌钱。男人得苦干才能挣到钱,他知道那可是得来不易啊!”
“倒也是。”萨奇同意道,“顺便再问一句,昨天夜里你在这儿淋了个浴?”
“淋了个浴?”罗伯特纳闷地重复道,“哦,对了,昨天夜里12点左右下了一场阵雨,也就下了十分钟光景。”
“好了,咱们暂时就谈到这儿,让我好好思考思考。”萨奇说。
罗伯特走后,萨奇朝一个正在拾掇篱笆的老头儿走去。
“老伙计,能借给我一把你的铲子吗?”他问道。
“不行!俺可不能再借啦。”老头儿粗声粗气地答道。
“为什么?”萨奇又问道。
“俺那个工具房里,最好使的一把铲子忽然没影儿了。”
“那把铲子是怎么丢的?”
“俺咋知道?一下子便没影儿了!”
“什么时候丢的?”
“前天还好好地放在那里。反正俺咋也不外借啦。”
“会不会是那个抢劫珠宝首饰的家伙偷走的?”萨奇问道。
“珠宝首饰跟俺有啥相干。”老头儿反驳道,“俺只管俺的铲子。”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走到篱笆另一边去了。
咄咄逼人
半小时后,萨奇来到海斯顿镇见警长。后者说伦敦警察厅下午要派人到现场调查,还要到附近去了解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
萨奇提出一些问题,却只得到一些不耐烦的答复。那位警长深信那名匪徒就是前不久抢劫康明吉夫人珠宝的那个案犯,他对任何提出异议的人都流露出厌烦的态度。
萨奇从警察局出来,到附近一家餐馆吃了午饭。随后,他便去20世纪保险公司,请他们派一名估价人员当天下午3点到丽园会商。
下午3点,20世纪保险公司的葛林伍德先生坐在罗杰·格兰代尔爵士的书房里审阅那张被抢劫的珠宝首饰清单。此人精明能干,蓄着连鬓胡子,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还时不时清清喉咙。
他望了一下萨奇,又瞥了一眼罗伯特少爷,目光又转回来落在萨奇身上,然后干咳两声。这三个男人正在等待格兰代尔夫人到场。
“罗伯特少爷居然啥也没看见没听见。”葛林伍德先生嘀咕说,“怪事儿!真乃怪事儿!”
“你经常坐在卧室窗户前抽烟吗?”萨奇问罗伯特。
“呃……不,不太经常。”他犹豫不决地答道。
“还记得你上次那样做是在哪天吗?”萨奇又问了一句。
“记不清了。”罗伯特不自在地笑笑。
“也许你昨天晚上看见了什么叫你纳闷的事吧?”萨奇单刀直入地问道。
罗伯特沉默不语,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胡子。葛林伍德先生望着萨奇茫然不解。
“你其实一直在观望,”萨奇紧紧追问,“还巴望能再多看到点儿什么,是不是?”
“我,我……”罗伯特欲言又止。
“干脆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们吧。”萨奇那严峻的目光毫不怜悯地盯视着那个小伙子窘迫的眼神。
“我……我没说过我看到了什么。”
“那你就自己決定吧,罗伯特少爷,”萨奇耸耸肩,“是现在说出来呢,还是到法庭听证会上,在宣誓以后接受盘问再说?”
就在这时,格兰代尔夫人进来了,三位男士站起来相迎。
“对不起,打断了你们的谈话。”她冷冷地说,“罗杰爵士正打来电话,要亲自跟他儿子说几句话。”
“恐怕得让罗杰爵士稍等一下。”萨奇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把门关上。
格兰代尔夫人惊讶地望着他。
一针见血
“这就叫我闹不明白了!”她诧异地说。
“您马上就会明白,”萨奇沉着脸地说,“我们正在讨论这起抢劫案。”
他微微加重了“抢劫”那个字眼的音调。
“可是……”格兰代尔夫人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罗伯特说他当时坐在窗口抽烟,”萨奇慢条斯理地说,“可他又记不清以前曾经那样做过。我料想窗下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便等在那儿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正要告诉他什么事引起了他的注意,您就进来了,格兰代尔夫人。”
罗伯特看了一眼他的继母,又望了一下萨奇,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昨天夜里12点钟刚过,”萨奇说,“罗伯特刚巧朝窗外看看,忽然惊讶地发现有个人影朝左边走去。那不是一个用手绢蒙住脸的男人,而是个女人。他便定神观望,看到那个人影在您那间卧室的一扇窗户下面停下,格兰代尔夫人,然后那个人影弯腰蹲在那儿,两只手动来动去。”
萨奇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桌面上比画着,好像在跟踪那个神秘人影的每一个动作。格兰代尔夫人中了邪似地盯视着萨奇那修长的手指。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影又走到另一扇窗户下面,在那儿待了好几分钟。罗伯特没能看到那人在干什么。她其实是在忙着制作脚印哪,然后又用一只鞋或靴子往排水管上印脚印,朝上一直印到手臂够不到的地方。这真……”
“你怎么敢这样指控,简直太放肆了!”格兰代尔夫人尖声喊道,打算起身走开,可又坐了下来,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我没在指控,”萨奇沉着地说,“我是在讲罗伯特所看到的事哪。”
格兰代尔夫人惊恐地把目光移开那几个富有磁力的手指,朝四下里张望,仿佛在考虑怎样逃脱似的,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
“你打算在法庭听证会上否认这事吗,罗伯特?”萨奇问道。
罗伯特茫然若失地望着萨奇,又瞧瞧他的继母。
“那个女人穿了一双男人的靴子,好制造些男人的脚印。可是鞋太大了,她不得不拖曳着步子走路。从那鞋印的尺寸来看穿那双鞋的人的体重至少得有150磅,可地面上却只印着100磅左右的人的脚印。”
格兰代尔夫人举起一只手,真像要挡住一记打过来的耳光似的。可是萨奇仍毫不怜悯地继续说下去。
直击要害
“男人每跨一步约莫30英寸,而地面上的脚印只有15英寸。这当然是由于穿的裙子太瘦太窄的缘故。”
萨奇顿住,格兰代尔夫人没吭声,于是他又转向罗伯特。
“今天上午我让你爬另一个排水管有两个目的。一是检查你从上面跳下来时在青苔地面上留下的脚印,二是看看你那双靴子在那风雨剥蚀的排水管上会留下什么样的痕迹。你从地面窜上去抓住排水管,你那两只靴子在地上留下了印迹,脚尖踮起来印得深,脚跟印得浅,而你跳下来的时候又留下了很清楚的脚跟印。”
格兰代尔夫人用双手捂住脸,不敢正视那只可怕的手。罗伯特目瞪口呆地坐着,仿佛受了催眠似的。
“另外,凌晨12点左右下了一会儿阵雨,是在那个所谓的强盗到来之前一小时下的;可是那些脚印却是在下雨前制作的。有两处地方的落叶给踩进了泥土,上面却有干净的雨珠。”
萨奇那只手像是在画出树叶,并且指出水滴,真像是在指出鲜血似的。罗伯特不禁打了个寒噤。
“再说,排水管中间部分没有一点儿有人爬过的痕迹,可是底下一截,一个娇小的人的手臂够得到的那部分上面,却布满了轻微的抓痕。同样,卧室窗下那一截,也是那只手臂在够得到的那部分上面留下了一些抓痕。”格兰代尔夫人嘟囔了几声。
“尽管下过一阵雨,地面也很湿,可是排水管和窗台上却没有一点儿泥泞的痕迹,格兰代尔夫人的卧室里也没有。我知道那里为了保留现场一直没打扫过。一个人从排水管跳过去,居然也没拂去那漆面上的灰尘。他可真像个仙女似的,轻盈地落到地面上,什么印迹也没留下。地面上的脚印只是某人走近和离开那个排水管时留下的足迹。”罗伯特的双眼一直盯视着萨奇。
“我认为,”萨奇接着说,“那个窃贼其实把那个首饰盒埋在了据称她爬过的那个排水管右边几码的地方,我们会在那儿找到它。”他的手指指着桌面右边的尽头。
“那里的地面给掘过了。顺便说一句,工具房里的一把铲子刚丢失了……”
羅伯特蓦地站起身子,他的继母从椅子上歪倒下来——她昏厥了。
玩火自焚
“这真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20世纪保险公司总经理古吉先生看完萨奇交给他的报告后说。那份报告载有格兰代尔夫人坦白交代了她企图诈骗保险公司这一事实。
萨奇凝视着自己的手指甲,好像这事已经不再使他感兴趣了。他的脑子不再思索,手指也就跟着休息了。
“您怎么会怀疑到格兰代尔夫人本人呢?”古吉先生问道。
“她忽略了认真排练她虚构的抢劫事件的全部情节,因此当我请她重复一遍当时的情景时,她忘了一个特别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
“她跟我说过,保险柜的钥匙是放在她的梳妆台右边最底下那个抽屉里,用一叠手绢盖着;可是当我请她重复一遍当时的动作时,她从床上起来,就直接走向保险柜。梳妆台是在房间的另一端,她如果先到那边去拿钥匙,再走向保险柜,就必须从她所说的那个强盗站着的地方经过。”
古吉先生赞许地点点头。
“另外一点是,我发现是格兰代尔夫人本人向警长建议,不许任何人挨近那个据称强盗爬过的排水管。她是巴望那些脚印给保留下来。还有一点,罗伯特说他的继母喜欢打牌赌钱,赌注大得叫他没法参加,还说挣钱的男人都深知积累财富很不容易。罗杰爵士十分憎恶打牌赌钱那一套,所以可能让他的夫人手头不太宽裕。”
“很可能是这样,”古吉先生说,“罗杰爵士是个有名的小气鬼。那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格兰代尔夫人的?”
“一开始我就觉得样样事情都不大对头。格兰代尔夫人讲述出事的经过时,好像是在背诵她早已准备好了的台词。对一个刚丢失了价值八千英镑珠宝首饰、受了极大惊吓的女人来说,她未免讲得过于详尽,过于直截了当了。我提出问题时,她总是先犹豫一下才回答,好像生怕说漏了嘴,前后答话会有矛盾似的。另外她还立刻准备好了一份丢失的珠宝首饰清单,并且警告她的继子别挨近她那扇窗户下面的地面,因为那儿有脚印。这一切居然都发生在她原本应该处于失魂落魄状态的时刻,这就大有问题了。”
“您有没有怀疑过罗伯特?”葛林伍德先生插嘴问道。
“没有,”萨奇答道,“不过为了弄清事实,我决定探测谁能爬上排水管。如果那名匪徒是他,他就不会当场爬上去让我看看。”
“说得对,”古吉先生说,“格兰代尔夫人真是干得太过了!”
“格兰代尔夫人尽管费尽心机,在排水管上做了些印迹,可还是连小孩都蒙骗不了,更甭提侦探啦。只要用一副放大镜观察一下排水管的外表,就会发现如果有人爬过,那必定会赠掉上面的灰尘。格兰代尔夫人原以为靠靴子做些印迹就足以证实她说的话,她可真是天真!”
“她大概是从康明吉夫人失窃案得到了启发,想出了这个诈骗的馊主意。”古吉先生说。
“完全正确。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愚蠢透顶。要知道,在犯罪这方面,虚荣和自负是致命伤,这会导致罪犯低估了别人的智慧。这不,格兰代尔夫人白干了一场,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