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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中山大学的红色岁月

2021-09-17管恩琦贾玉玲

党史纵览 2021年9期
关键词:中山大学革命学校

管恩琦 贾玉玲

莫斯科中山大学是1925年由苏联政府出资承办,为中国革命培养人才的一所特殊大学。虽然其办学时间仅有5年,招收的学员也仅有1000多人,但这里人才辈出,对中国革命的影响之大,是历史上所罕见的。

莫斯科中山大学的缘起与筹建

莫斯科中山大学是在特殊的历史环境中创建的。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改变了世界历史的发展方向,为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此时,正处在领导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屡战屡挫的困境中的孙中山,从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中看到了希望。因此,他十分关注俄国苏维埃政权的發展。

另一方面,刚刚取得革命胜利的俄国共产党人,为了打破孤立处境,也迫切需要寻找同盟者。为此,共产国际于1921年派特使马林来到中国与孙中山会晤。孙中山在与马林的会谈中,认识到“法、美共和国皆旧式的,今日惟俄国为新式的”,决心“造成一最新式的共和国”。他根据自身的体验,开始从“向西方学习”逐渐转向“以俄为师”。这次会见之后,苏俄进一步加强了同孙中山的联系,加大了对其援助。1923年1月,《孙文越飞联合宣言》的发表,标志着孙中山“联俄”政策的公开确立。“联俄”政策又促进了其“联共”政策的进一步发展。此后,孙中山不仅采取了联合苏联(1922年成立苏维埃共和国联盟,始称苏联)的新步骤,而且也加强了与中共合作的步伐。1924年1月,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对其原有的三民主义作了新解释。新三民主义采纳了《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关于中国民族解放运动和国民党问题的决议》中的基本原则,大体上接受了中共提出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纲领。从此,新三民主义成为国共合作的政治基础。

在中国革命形势日益勃兴和苏联经济迅速崛起的背景下,1924年5月,在苏联帮助下创立的陆军军官学校在广州黄埔开办,及时为中国大革命的发展培养了一大批军事骨干。同时,随着中国革命的深入发展,急需一大批具有一定革命理论水平的政治骨干发挥指导作用。因此,为中国革命建立一所培养政治理论骨干力量的学校,已是势在必行。

1924年,卡尔·拉狄克以共产国际代表的名义访问中国,在广州会见了孙中山。两人在谈到刚刚创办的黄埔军校时,拉狄克认为,对于中国革命来说,只有一个黄埔军校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培养政治工作干部的学校匹配才行。孙中山听了觉得有道理,便与拉狄克达成口头协议,在莫斯科创办一所以孙中山的名字“孙逸仙”来命名的新型大学。随后,拉狄克把这一口头协议向中共中央作了通报。创办一所既为国民党培养干部亦为共产党培养干部的学校的想法,立即得到了中共中央的赞同。中共中央指定两名中共党员协助拉狄克进行筹备工作:一位是早期著名共产党员俞秀松;另一位是在中共建党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旅俄华侨杨明斋。俞秀松后来在创建学校图书馆和附属中文印刷所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为学校征集了大批中文图书,购置了印刷机等。杨明斋在学校筹备伊始就在上海负责接待和安排中国学生赴莫斯科的工作。1925年11月,他亲自带领第二批学生前往莫斯科中山大学。而后,他又在学校总务部门工作,成了中山大学经济部副校长的助手,相当于国内大学的总务长。

拉狄克返回莫斯科后,将与孙中山达成的口头协议及他本人的一些具体设想一一向联共(布)中央作了详细汇报,得到了联共(布)中央的肯定与采纳,并决定由他负责学校的一切筹建工作。同时,根据他的建议,决定从银行储存的前清政府1900年的庚子赔款中拨付办学的全部预算,并拨出一所农业学校的校舍作为校址。这幢坐落在莫斯科市中心沃尔洪卡大街上的方形四层楼建筑,共有100余间房间,楼上为教室、办公室、教研室、图书馆等,楼下设有餐厅等。正当建校准备工作即将完成之际,孙中山溘然长逝,但这并未延误学校的创办进程,一切工作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从领导体制方面来说,中山大学应归苏联政府教育部管辖。但由于该校的特殊性、复杂性,其领导体制比较独特,实行联共(布)中央和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共同管理的体制。同时,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也参与对学校中的中共党员、共青团员的管理教育。为了便于领导,中山大学设有理事会。

在筹建工作就绪之后,1925年10月7日,时任广州国民政府政治顾问的鲍罗廷在广东正式宣布莫斯科中山大学成立。莫斯科中山大学成立时,其全称为“中国劳动者孙逸仙大学”(或译为中国孙逸仙劳动大学),简称为“孙逸仙大学”或“孙大”,但习惯上被称为“中山大学”或“中大”。国共合作破裂后,该校于1928年改称为“中国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或译为中国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并延续至1930年秋学校停办。

国共莘莘学子云集“赤都”

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创办,为渴望奔赴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学习的有志青年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当时,赴苏留学成为一种时尚,许多达官显贵、商贾富豪、儒林学士、军旅行伍、平民百姓等不同阶级和阶层人士的子女,均跃跃欲试,渴望通过不同渠道赴苏留学。为满足广大青年学子留学的热切愿望,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成立了以鲍罗廷为顾问,由谭延闿、古应芬等组成的选拔委员会,并决定在广州、上海、北京、天津、武汉等地通过考试选拔学生。但实际上,只在国民党控制的广东地区举行了公开招生考试。公开招生的消息一传开,各地青年踊跃报考。当时,从1030名考生中只录取147人,录取率为14%。录取的147人(尚有7人姓名待查)的名单在由毛泽东主编的《政治周报》(1925年12月13日)第二期上刊发的《中国国民党选派学生赴莫斯科孙文大学》一文的附录中公布。这批学生于1925年12月4日从珠江码头登船,1926年1月12日抵达莫斯科。

由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保送的留苏学生有8人。由国民党第六军总司令程潜、党代表林伯渠选派的留苏学生中有左权、陈启科、李拔夫、肖赞育等。由北方地区国民党部选派的留苏学生有皮以书、张秀兰、张范、石道睿等。

在广州国民政府管辖外的广大地区仍处在各地军阀统治之下,留苏人员均由各地共产党组织秘密选派,因而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载,只能根据亲历者个人回忆资料整理。据湖北党组织选派的留苏学生伍修权回忆,湖北区委共分配10个名额,实际从汉口出发有11人。此外,由中共旅欧支部从旅德、比、法的学生中派往莫斯科中山大学的有邓希贤(邓小平)、傅钟、李卓然(李俊哲)、徐冰(邢西萍)、任卓宣(叶青)、甘瑞、乔丕成、傅清华等。

除这批学生之外,鲍罗廷还推荐了20名国民党要人的子弟,包括蒋介石之子蒋经国,冯玉祥之子冯洪国、女儿冯弗能,邵力子之子邵志刚,叶楚伧之子叶楠,于右任的女儿于秀芝、女婿屈武,李宗仁的内弟魏允诚,张发奎的弟弟张发明,邓演达之弟邓明秋等。

第二期学生主要来自国内,其中大部分是由中共在各地选派的,一部分从国外留学生中选派,另外还从西北军冯玉祥部选派了少数军官。第二期学生大约有250人,大部分于1926年底前后抵达莫斯科。

第三期的学生与前两期大不相同。此时蒋介石已叛变革命,国内处于“白色恐怖”之中,许多革命者转入地下斗争或转入农村开展武装斗争。为适应国内形势变化,保存革命力量,中共中央将在大革命时期有一定影響的干部派往苏联学习,同时将在国内投身于武装起义的工人派往苏联培训。所以在这批学生中既有一批有实际斗争经验的干部,也有一大批工人。第三期学生大部分于1927年11月末抵达莫斯科,现能列出名单者共有120余人。

第四期学生的来源分国内和国外两部分。1927年末和1928年春,各地的一系列武装起义先后失败,其中一些领导者已不宜在国内继续开展工作,故而被派往苏联学习,诸如叶剑英、林伯渠、吴玉章、徐特立、董必武、何叔衡等被编为特别班。在此期间赴苏入中山大学学习的还有蔡树藩、何克全(凯丰)、帅孟奇、赵一曼、李哲时(罗亦农夫人)、杨之华(瞿秋白夫人)等。1928年秋,东方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的中国学生因学校管理混乱而并入中山大学,人数100人左右。钱瑛、危拱之、刘英、熊天荆等为1929年入学,因人数较少也被编入第四期。第四期的学生因此人数大增,共有400人之多。

在上述4期学生学习期间,也不断有来自国内的各方面人士插入各年级学习。这样,在中山大学学习的学生总计有1200余人。由于不断有学生毕业回国或转入其他军事院校,也有未毕业即回国或离校从事其他工作者,故在校内坚持上课学习的学生一般保持在500人左右。

莫斯科中山大学对中共早期干部的培养

中山大学的开办,为中国共产党人学习马列主义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和优越的条件,使这些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通过学习奠定了革命人生观的基础,坚定了为革命献身的革命意志。邓小平在其回忆中自述,在法国时期就曾读过马克思主义一些著作以及考茨基等俄共著作,但那时的学习毕竟不够系统和精深。在苏联留学期间,最重要的是较全面、系统地学习了马列主义的基本观点和其他知识。同时,在这里他和他的同志们与直接从国内来的国民党人士共同学习、生活,使他们对国民党各派有了更多、更直接的了解,并与国民党右派进行了较量。这些为他回国以后从事革命活动和革命斗争,准备了更加充实的理论基础和斗争智慧。

伍修权在其《回忆与怀念》一书中深有感慨地回忆了大革命失败后在苏留学的一段历程: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中国一片白色恐怖,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这些消息很快传到学校里,学生们对此也展开了议论和争论。当时苏联报纸上也登了有关中山舰事件、农民运动的消息和批评陈独秀机会主义的文章。有的同学也在墙报写稿子批判陈独秀机会主义路线。在马列主义基础课中,将这些问题结合历史和现实的斗争,如结合中国的北伐战争和蒋介石叛变,特别是结合联共(布)当时的反托派的斗争,来进行分析和认识,不仅提高了自己的理论水平,更坚定了自己的革命意志。通过政治经济学的学习,看清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剥削与被剥削的阶级关系,懂得剩余价值理论和认清了资本主义必然被社会主义所取代的历史发展趋势。通过学习,确立了我的革命人生观。

朱瑞在1944年所著的《我的历史与思想自传》中写道:在莫斯科“中大”学习,自始至终是认真的、用功的,获得前所未有的自觉与智慧。学习不久,我自己要求转入第七班。据当时看,这是政治上最强、斗争最剧烈、人才最集中的一个班(国共两方的主要学生均集于此班。我方如左权、邓小平、傅钟、李卓然、潘子力等;国方如谷正纲、谷正鼎、陈春圃、林柏生、邓文代、李秉中、吴淡人等)。这一转班对我学习的进步,斗争之行动,与革命意志之坚定,尤其清楚的(地)区别国共两党,确立自己的革命人生观方面起了重要作用。

在各地武装起义先后受挫或失败的严峻形势下,中共中央决定选派一批军事斗争骨干和起义部队的指挥人员,分批送往苏联学习军事。同时通过共产国际中共代表团,在已从中山大学结业并准备回国的学生中,挑选一批人转入苏联各个军事院校,专攻军事知识和战术技术,为刚组建的人民军队培养军事人才。第一批被批准从中山大学转入莫斯科步兵学校的学员有伍修权、梁振鸿、甘瑞、傅汝霖、郭景淳、罗文炳、李星若、董汝城、尤赤、彭文畅等人。这所步兵学校中的中国留学生最多,有100余人。

与此同时,也有相当一大批中国学员转入其他军事学校。其中有“投笔从戎”的青年革命者,也有具有一定军事经历和作战经验的革命老兵。如刘伯承在参加领导南昌起义后来到苏联,与原在中山大学的左权、陈启科和屈武等一起,先到专门训练师、团、营等中级指挥员的莫斯科高级步兵学校学习,之后又转入以“伏龙芝”命名的苏联最高军事学府陆军大学(也译为军事学院),深入研究军事理论和指挥艺术。在学习期间,刘伯承与左权结成密友,一起学俄文、学军事、探讨中国革命问题。左权与刘伯承一样,对军事理论的学习很感兴趣。除了认真学习规定的课程外,他俩还学习了苏联红军的各种条令和有关司令部组织指挥的知识,以及正规战的战术、游击战的战术、军区和野战部队的建设等较系统的军事理论。第一期考入中山大学的朱瑞因文化程度较高,选了炮兵科,并于1927年秋入莫斯科克拉尔炮兵军官学校。在这里,朱瑞刻苦学习,成绩颇佳。从湖北来的熊致远等进入了莫斯科工兵学校,师哲、李汇泉等也从基辅军官联合学校转入这里。常乾坤、王弼等先后在苏联空军第三航空学校、列宁格勒空军学校学习飞行、航空机务工程等知识课程,他们均以优异成绩完成了学业。此外,还有一批中国学员被选送到列宁格勒军事政治学院学习,其中有萧劲光、傅钟、曾涌泉、李卓然、陈昌浩、李特等。正是这几批人,在中国革命的艰难时期,特别是在人民革命武装力量的初创阶段,通过回国后的斗争实践,为中国革命和人民军队建设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们中有的屡建战功,成为名将,有的桃李满天下,成为军事教育家。

在留苏的莘莘学子中还涌现出一批回国后从事哲学社会科学、经济学研究及翻译的工作者,他们为传播马列主义和向国外介绍中共中央的路线方针作出了积极贡献。在这方面贡献卓著者应首推沈志远,他是享有众望的马列主义经济学家、哲学家、社会活动家。沈志远的哲学译著,不但在当时的革命根据地流传,而且也在国统区流传,对当时党政干部学习马列主义哲学原理起过积极作用。吴亮平(吴黎平)在中山大学学习期间,与张闻天等合译了《法兰西内战》等著作,1930年秋翻译了《反杜林论》一书。王稼祥在中山大学学习期间,成绩优秀,学校让他担任口译和翻译马列主义经典著作的工作。他翻译的作品颇受当时中国留学生欢迎。在中山大学学习期间,陈昌浩充分发挥博闻强记的优势,连克单词和语法的难关,因此,被推选为中共六大临时译员。他参加翻译的《列宁选集》(两卷集),作为马列主义著作学习的必备本在中国被大量印发。由他翻译介绍到中国的加里宁的《论共产主义教育》一书,在东北解放区和新中国成立后均多次被再版发行。1953年任中共中央马列著作编译局副局长以后,他又参加并组织领导编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列宁全集》《斯大林全集》的工作。他从事的翻译、编译工作,对促进中苏文化交流、增进中苏友谊、传播和宣传马列主义作出了积极贡献。

肩负党的重托,前往中山大学学习的大批革命青年,绝大多数以顽强意志刻苦学习,并在实际斗争中磨炼自己。回国后,这些年轻人为了中国的革命事业不惧流血牺牲,为中国革命的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的名字将永远为历史所铭记。

(责任编辑:徐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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