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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聂耳、星海还健在

2021-09-16项筱刚

音乐生活 2021年6期
关键词:主题歌聂耳田汉

项筱刚

引言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也是“人民的歌手”——聂耳(1912—1935)诞辰109周年、“人民的音乐家”——冼星海(1905—1945)诞辰116周年。尽管聂耳、星海英年早逝于异国他乡,然二人是20世纪中国音乐历史长河中的两大巨匠、中国红色音乐的两位领军人物,则早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值此“山花烂漫时”,聂耳、星海想必会祝福我们这些后辈“在丛中笑”,虽然二人没有等到侵略者放下屠刀、没有听到开国大典的礼炮、没有目睹人们“走进新时代”。

此时此刻,笔者突发奇想:假如聂耳、星海还健在,目睹“天翻地覆”之今日中国音乐创作,会“慨而慷”吗?

历史作为

毫无疑问,无论是聂耳,还是星海,二人在20世纪30年代的“群众歌曲”与“抒情歌曲”创作方面堪称领头羊。

冼星海

聂耳

聂耳的人生短暂,音乐创作生涯更是仅有不到三年的时间,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年轻的聂耳却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创作了34首歌曲。其中,既有为早期中国电影谱写的13首电影歌曲,如《开矿歌》(电影《母性之光》插曲,田汉词)、《开路先锋》(电影《大路》序歌,孙师毅词)、《大路歌》(电影《大路》主题歌,孙瑜词)、《新女性》(同名电影主题歌,孙师毅词)、《毕业歌》(电影《桃李劫》主题歌,田汉词)、《义勇军进行曲》(电影《风云儿女》主题歌,田汉词)和《铁蹄下的歌女》(电影《风云儿女》插曲,许幸之词),也有《梅娘曲》(话剧《回春之曲》插曲,田汉词)和《卖报歌》(安娥词)等作品。

相比之下,星海的“群众歌曲”与“抒情歌曲”的产出主要集中于上海的“第二期”,这恰好是其1935年“归国”——百代公司“唱片配音99——新华影业公司“音乐主任”——“救亡歌咏运动”期间。此间,星海创作了大量电影歌曲和艺术歌曲,如《救国军歌》(塞克词)、《青年进行曲》(同名电影主题歌,田汉词,二部合唱)、《拉犁歌》(电影《壮志凌云》插曲,吴永刚词,合唱)、《夜半歌声》(同名电影主题歌,田汉词,盛家伦唱)、《热血》(电影《夜半歌声》插曲,田汉词,金山唱)、《黄河之恋》(电影《夜半歌声》插曲,田汉词,施超唱)、《小孤女》(同名电影主题歌,杨小仲词,陈娟娟唱)、《江南三月》(电影《最后一滴血》主题歌,施谊词)、《妹妹你是水》(应修人词)、《游击军》(先珂词)、《在太行山上》(桂涛声词)、《到敌人后方去》(赵启海词)等三百多首,均为群众喜闻乐见的佳篇。

虽然聂耳、星海均因为各自的主观原因推开了电影音乐创作的大门,然此二人却在客观上成为中国电影音乐第一次高潮的两位弄潮儿。聂耳加盟联华公司二厂,除了谱写出前述一批电影歌曲外,还将另一位早期中国电影音乐创作的巨匠——贺绿汀阴差阳错地引入了电影音乐创作的大门。无论是前者的电影歌曲《毕业歌》《义勇军进行曲》,还是后者的《四季歌》《天涯歌女》等,直至今日依然是中国电影音乐史上不可超越的经典。星海加盟新华影业公司,尽管不愿意“迎合低级趣味”,却仍为世人留下了《夜半歌声》等日后被视为艺术歌曲的经典之作。

值得一提的是,1934年在作曲家任光的推荐下,聂耳入百代唱片公司,后任音乐部副主任,并与前者一起在该公司音乐部组织了一个小型的“百代国乐队”,并为该乐队量身定做了《金蛇狂舞》《翠湖春晓》等四部作品。就像聂耳未想到《义勇军进行曲》十四年后会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一样,是时他也没想到《金蛇狂舞》会与黄贻钧的《花好月圆》、任光的《彩云追月》、刘明源的《喜洋洋》一道成为中国音乐史上“民族乐队轻音乐”的不朽之作。毋庸讳言,聂耳、星海在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音乐舞台上形成了一时瑜亮之势。星海为电影《夜半歌声》谱写同名电影主题曲时无非在“為稻粱谋”,替光未然的“朗诵诗”《黄河吟》谱写音乐之时应该尚未来得及想到其就是后来响彻云霄、声震华夏的《黄河大合唱》。一个“没想到”可视为“历史的偶然性”,然当多个“没想到”屡次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无疑可视为“历史的必然性”。就这一点而言,聂耳、星海与其同时代的“聂耳们”“星海们”以其卓越的天才创造了中国音乐史上的一个又一个奇迹、树立了一座又一座的丰碑,似乎也是“历史的必然性”。

历史传承

聂耳1935年7月17日长眠于日本,享年23岁;星海1945年10月30日陨落于苏联,享年40岁。二人的逝世不论是对于当时的抗战音乐怒潮,还是对于整个中国现代音乐的历史进程,都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人们常常将历史的沿革、发展比喻成一条奔流向前的大河。笔者在学生时代一直视“大河”为一种文学的修辞手法,然步入中年后忽然醒悟:此“大河”分明是一种历史的传承!与文学及其修辞手法无关!聂耳、星海二人的历史轨迹恰好为此比喻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论据。

聂耳去世后,星海从理论到实践均“继承了聂耳同志的创作道路”。

1938年、1939年聂耳的忌日(7月17日)当天,星海均提笔撰文以示纪念。虽然目前笔者尚未发现有相关历史文献可以证明二人会晤过,但前者的作品早已乘着电影和音乐的翅膀令后者高山仰止,已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其中,在前者逝世三周年(1938年)之际,后者在武汉《新华日报》上公开评价《义勇军进行曲》乃“中国最雄伟的一首歌曲”,并指出前者“已给我们开辟了一条中国新兴音乐的大路”;前者逝世四周年(1939年)之际,后者于延安“鲁艺”再次从学理上称前者为“利用民谣形式加上新内容的第一人”,并高度评价前者为“一个永远不灭的伟人”。由此不难理解,为何在怒吼的抗战歌海中,聂耳、星海在创作理念、创作载体、创作手法等多方面惺惺相惜?这也为二人的作品永远留驻广大华人受众的心田起到了不可小觑的积极作用,虽然星海入党、崛起的时间要晚于聂耳几年。

1938年星海在武汉始创了“汉口救亡歌咏运动的集会”和组织创办了“六十个歌咏团体”,其本质上完全是1933年后聂耳参与创建的“苏联之友社音乐小组”“中国新兴音乐研究会”等左翼音乐组织在全面抗战爆发后的一种延续。换言之,聂耳参与的“左翼音乐组织”为之后星海创建的“歌咏团体”在宗旨、导向、性质、目的、形态等诸方面埋下了铿锵有力的伏笔,使“救亡歌咏运动”能够浩浩荡荡地从“聂耳时期”一路高歌猛进至“星海时期”。

在此基础之上,二人的歌曲创作在不经意间亦形成了“前赴后继”的传承、递进的关系,使得聂耳逝世短短几年后星海在“中共中央的文化堡垒”——延安迎来了自己精神生活、创作生涯的春天,其经典的标志即《生产大合唱》(塞克词)、《黄河大合唱》(光未然词)等四部大合唱作品,其中以《黄河大合唱》尤甚。换句话说,仅就一蹴而就地将中国民间音乐的素材与西洋康塔塔的形式成功地融为一体而言,星海已然“扩充和发扬”了聂耳“音乐的形式和内容”,并掷地有声地成为“新音乐运动的第二个杰出的战士”,尽管是时距聂耳逝世已经过去四年左右。

在艺术的大家庭里与科技发展最密切相关的当首推电影、电视这两门综合艺术。囿于20世纪30年代科技与物质条件所限,聂耳、星海二人当时只能将关注、讴歌、揭露的筆触指向电影音乐创作而非电视音乐创作。虽然二人是时的电影音乐创作尚仅限于“电影歌曲”,然将“电影歌曲”“流行歌曲”熔于一炉,使“电影歌曲”在电影首映之时/之前即发行电影歌曲唱片,则令人难以分清其究竟是“电影歌曲”还是“流行歌曲”,从而最终赢得了电影、唱片双赢的圆满结局。就此而言,我们的这两位红色音乐先驱为之后的中国“红色音乐”“主旋律音乐”创作的发展树立了一个成功的典范,尽管相比之下聂耳比星海做得更为出色。

新中国成立后,在党和政府的亲切关怀下,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当代的“红色音乐”“主旋律音乐”创作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我的祖国》(电影《上甘岭》主题歌,1956)、《祖国颂》(同名电影主题歌,1957)、《红色娘子军连歌》(电影《红色娘子军》主题歌,1960)、《英雄赞歌》(电影《英雄儿女》主题歌,1964)、《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电影《甜蜜的事业》插曲,1979)、《绒花》(电影《小花》插曲,1979)、《江山》(同名电视剧主题歌,2003)、《追寻》(电影《建国大业》主题歌,2009)、《再唱国际歌》(电视剧《东方》片尾主题歌,2011)等一大批优秀的电影、电视剧歌曲作品应运而生,并迎来了“影视歌曲”并驾齐驱的繁荣局面。笔者相信,此生机勃勃的局面是聂耳、星海二人当年可望而不可即的,当然更是有着革命的浪漫主义情怀的他们期望看到的“山花烂漫时”。换言之,这既是时代的一个进步,也是历史的一种传承。

结语

很显然,如果说聂耳的作品是“时代的号角”“鼓舞人民走向革命斗争的武器”的话,那么星海的创作则是“沿着聂耳同志所开辟的道路前进”。再具体一点,聂耳的《毕业歌》(1934)、《义勇军进行曲》(1935)等“救亡歌曲”中散发出的“战斗气息和时代精神”,已然春风化雨般地滋润了星海的创作之笔,在使后者视前者为榜样——“给苦难的人民以巨大的精神鼓舞”的同时,最终“痛快淋漓地做了人民的号角”。

不论是从聂耳到星海,还是从“聂耳们”到“星海们”,从表面上看不过是高亢的“救亡派”逐渐壮大为嘹亮的“延安鲁艺派”,不过是万众一心的《义勇军进行曲》化作响彻云霄的《黄河大合唱》。然,透过现象看本质,我们不难发现,其实不论是从聂耳到星海,还是从“聂耳们”到“星海们”,前者与后者之间的血管里流淌着一种共同的血液——“延安精神”。此“延安精神”穿越了“延安时期”与“后延安时期”,使中国的“红色音乐”“主旋律音乐”登上了音乐创作的“高原”,并在音乐创作的“高峰”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假如聂耳、星海还健在,目睹“天翻地覆”之今日中国音乐创作,会“慨而慷”吗?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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