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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藏黑水城《佛顶心观音经》相关问题考论

2021-09-12崔红芬

敦煌研究 2021年3期
关键词:黑水城西夏文

内容摘要:《佛顶心观音经》是唐中期以后出现的疑伪经,共三卷,每卷内容独立,名称不同,主要宣扬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诸多功德和灵验故事。其不同版本在敦煌、黑水城、应县木塔和房山石经等皆有保存。随着《英藏黑水城文献》的刊布,学者陆续整理出20多个编号的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残叶。本文对英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某些残叶进行定名补正和缀合,《佛顶心观音经》的内容模式主要借鉴了唐智通、伽梵达摩、菩提流志等译观音经典。晚唐、五代以后,此经广泛流行于北方地区,传入西夏后,在仁孝天盛十七年(1165)之前被僧人法律翻译成西夏文,汉、夏文本在境内都有传播。

关键词:黑水城;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

中图分类号:G2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21)03-0114-12

Abstract:The Fodingxin Guanyin Sutra is an apocryphal Chinese Buddhist sutra that appeared after the middle of the Tang dynasty. The manuscript consists of three volumes each with separate titles and varying content, though the primary intention of the text is to propagate Avalokitesvara Bodhisattvas merits through the doctrine of salvation and moral stories. Different versions of this sutra have been found in Dunhuang, in Khara-Khoto, in the cellar of a wooden pagoda in Ying County and among the stones engraved with the Tripitaka at Fangshan. With the publication of the Collection of Khara-Khoto Documents in Britain, more than 20 fragmental documents in Tangut script have been found to be part of the Fodingxin Guanyin Sutra. This paper corrects the titles of some of the fragments and re-collates the pages of the text. The model of textual organization that was used to organize the content of the sutra can be identified as having been borrowed from the sutras on Avalokitesvara written by Zhi Tong, Ghavan Dharma and Bodhiruci in the Tang dynasty. This sutra spread widely throughout north China during the Later Tang and Five Dynasties periods. After having been introduced into the Tangut Empire(or Western Xia), it was translated into Tangut script by the monk Fa Lü sometime prior to the 17th year of the Tiansheng era(1165 CE). Both Tangut and Chinese versions were popular in the Tangut Empire.

Keywords:Collection of Khara-Khoto Documents in Britain; Tangut script; Fodingxin Guanyin Sutra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大陀罗尼经》(简称《佛顶心观音经》)分上、中、下三卷,每卷内容独立,名称不同。此经在敦煌{1}、黑水城{2}、山西应县木塔{3}和房山石经{4}中皆有保存,有不同文本,各文本的经名、内容也有所差异。郑阿财的《〈佛顶心大陀罗尼〉在汉字文化圈的传布》[1]和《敦煌写本〈佛顶心观世音菩萨救难神验经〉研究》[2]对敦煌遗存写本进行介绍和版本梳理。李翎、马德对敦煌《救产难陀罗尼经》也进行考证,认为是民间观音信仰的重要内容[3]。黑水城文献中汉、夏本都有保存,俄藏黑水城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最早收录在《西夏文写本与刊本》中,有十余个编号{5}。之后,克恰诺夫將其收录在《俄藏黑水城西夏文佛经文献叙录》中,二者编号有所不同{6}。张九玲对俄藏西夏文第908号《佛顶心观音经》进行译释[4,5]。蔡莉对英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版式作了简要介绍,对新发现的几件残叶进行正名[6],但她们对此经未作进一步研究。故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对英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的定名问题进行补充说明,对相关问题进行考证。

一 英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定名补充

《英藏黑水城文献》只将Or.12380-2102RV(K.K.II.0243.e)、Or.12380-3875(K.K.)和Or.12380-

3025(K.K.II.0234.b)三个编号笼统定名为《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大陀罗尼经》,而未确定具体卷数。张九玲对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出土遗存情况进行了大致的介绍,确定英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有9件,即Or.12380-0050、1099、1164、1419、1420、2132、2761、3185、3218、1164,亦未指出具体卷数[7]。蔡莉又对Or.12380-0853、0854、0856、2943、2944、3903《佛顶心观音经》残叶译释正名,认为“英藏《佛顶心经》的诸多残页与较为完整的Or.12380-3875卷子装抄本进行比对,可以发现内容完全一致,只有个别用字差别”[6]35。遗憾的是作者没有进一步研究,Or.12380-0841、3041号等的定名尚待考证。

学者们对英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进行释读,取得很大进展,但仍需要详细确定。例如:

第一,Or.12380-2102RV(K.K.II.0243.e)残经,刊布者定名为《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大陀罗尼经》[8];写本卷轴装,存2页16行;右面残叶上有2102号,左面有5行与右面前5行曾经粘连在一起;左面5行为右面5行倒字,满行17—19字不等,残叶右面2行下部分有残缺,上下单栏线。残缺内容依据俄藏馆册第105号刻本补齐,放在框中:

碅稟腲紐{1}笒累笍 籃蔲綀乓键嘻{2}蘦綒茸碃瞲

转轮王福具足得 应若人香花以此陀罗尼经

其癌墒落菢遍揉紐{3}笍蘦菢稌矖{4}焊綀融揉袭菢

典供养者大千界福得此大悲法彼人世界 中大

氨籮笍蔲篎界竭竛界眛綀蔲{5}烫牲玛秬緽箙

成就得若及善男子善女人若早晨时面佛前

阐{6}谴例乓吵藚{7}蘦綒茸碃瞲其务遍活累窾玛

面去妙香好烧是陀罗尼经典诵千遍满故时

融競蜌蟅论胠绕竃恐娥属墅螑属癿瑚禑往

观世音菩萨阿难身像化作明证为见问言如

堡抵嘻眝萯妒镁瞭燃癐氨籮丑阶竃惠磀急

何报以需要说愿依悉皆成就令能身口意业

惯秲緽涅綖皏聵箎两亡茸稨睫監蚚两瞭薿

消除佛三昧顶灌智力波罗蜜地胜殊力依满

累 跨笍

足 获得

緽皏絧融競蜌蟅论瞲其较梭  蜶

佛顶心观世音菩萨经典上卷  终

緽皏絧融競蜌蟅论縂腵毯窮矖瞲其碟梭

佛顶心观世音菩萨病治生催法经典中卷

篎笋蔲礠眛綀癦癦竛磨誓兰眲山{8}灯聚锰累句

及假若诸女人一切子腹入襟宽阔十月满足诞

(以下西夏字是右面残叶1—5行的倒字,故不录)

刊布者虽将Or.12380-2102RV(K.K.II.0243.e)残叶定名为《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大陀罗尼经》,但较为笼统、不准确,应定名为《佛顶心观世音菩萨经》上卷(存结尾处)、《佛顶心观世音菩萨治病催生法经》中卷(存开头文字)。

第二,Or.12380-3025(K.K.II.0234.b)残经,刊布者定名为《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大陀罗尼经》[9],存1页6行,满行14字,写本;残叶上有3025号;行与行之间有条格将字分开,上下单栏线,录文译释如下:

商綀{9}村薙硍吞八蘞翗口履舥絥綀

邻人咒骂詈不利寻以鬼恶损害人

縇袭纚咖逗怂丑綀谍紏蘞晾落蘦

家中住横恼杂令人之方便欲者是

綒茸碃瞲其蔎癛碽纚臀薸癌墒

陀罗尼经典与遇所住处各供养

落礠口綅癐恨黔前虁穮吞浮

者诸鬼神皆惊走往损害不敢

緽皏絧融競蜌蟅论瞲其碟梭蜶

佛顶心观世音菩萨经典中卷终

緽皏絧融競蜌蟅论挤镜箙盎{1}瞲

佛顶心观世音菩萨难救前往经

由此确定其为《佛顶心大陀罗尼经》中卷(结尾)和《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前往难救经》卷下(标题)。这段内容表示与汉文本有较大差异,西夏文内容为: 楼主家 邻,咒人骂詈,寻不利,以恶鬼损害,住人家中令人横杂恼。欲与之方便者,是遇陀罗尼经,在住处各供养者,诸鬼神皆惊奔走,不敢损害。《佛顶心观世音菩萨经典》中卷终。《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前往难救经》……

第三,西夏文Or.12380-3493(K.K.II.0282.ccc)残叶,刊布者定名为“佛经”等[10],写本,存6行,行14字,残叶上有3493号,行与行之间有条格将字分开,上下单栏线,录文译释如下:

筺蔲緳萚落笒铜铜哗妒焊保羋{2}蕽

守护功德者具所说无说彼城主闻

窾出螏薠被絪焊否缾唐臷迈订窃

故礼敬忏悔速彼和尚于本请自食

笖涸綀迈焊臀荶箙阐{3}遍梭笶丑其

财施人请彼处庭前面千卷写令道

穾科臀坚驳{4}乓键癌墒焊篎絘居脜

场中放日夜香花供养彼及后敕出

烤聴{5}蘦瞲其緳萚落吞殼碭哗蒜緂

官高是经典功德者无量边无也知

籃絧窅们省皏窷槽膌

由此确定其为《佛顶心大陀罗尼经》卷下结尾处的相应内容。比对Or.12380-3025(K.K.II.0234.b)和Or.12380-3493(K.K.II.0282.ccc)残叶,可确定两个残叶为同一版式佛经,但二者之间不能连接。Or.12380-3025(K.K.II.0234.b)为卷中结尾、卷下标题,Or.12380-3493(K.K.II.0282.ccc)为卷下结尾。Or.12380-3025(K.K.II.0234.b)在前。

第四,西夏文Or.12380-3185(K.K.II.0265.d)残叶,刊布者定名为《佛说圣星母陀罗尼》[10]36,此残叶为刻本经折装,存1折6行,行14字,录文译释如下:

瞲其翗仕蔎穁妒沪堡柏蒂嘻緽恐

经典唯造与同说譬如金黃以佛像

氨{6}落蘦綒茸碃瞲其癌墒娇羴两魏

成者此陀罗尼经典供养威神力亦

焊焦堡篎礠界竭眛界眛綀娟箷縇

彼已如及诸善男子善女人楼主家

商綀村薙硍吞八蘞翗口履舥絥綀

邻人咒骂詈无利寻唯鬼恶损害人

縇袭纚咖逗怂丑綀谍紏蘞晾落蘦

家中住横恼杂令人之方便欲者是

綒茸碃瞲其蔎癛碽纚臀薸癌墒落

陀罗尼经典与遇所住处各供养者

可确定此残叶为《佛顶心大陀罗尼经》卷中内容,与Or.12380-3025(K.K.II.0234.b)有一定重合,属于不同版本。

第五,西夏文Or.12380-3875(K.K.)残叶,刊布者定名为《佛顶心观世音菩萨大陀罗尼经典》(上卷)[11],写本卷轴装,每行字数不等。刊布者定名不准确,因为残经还包括中卷和下卷。此编号三卷内容基本完整,仅结尾残缺“涸綀迈焊臀荶箙阐遍梭笶丑其  穾科臀坚驳乓键癌墒焊篎絘居脜  烤聴蘦瞲其緳萚落吞壳碭哗蒜緂  籃絧窅们省皏窷槽膌緽皏絧綒茸  碃瞲其葌梭蜶”。从笔迹判断,Or.12380-3875(K.K.)非一人书写,至少应有三人,卷上比较工整,而结尾处有草体,可视为两个人笔迹,卷中和卷下前两个灵验故事应是另一人书写,西夏字比较生硬,不圆润;第三、四灵验故事的抄写者笔迹与卷上为同一人。

英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残叶,有写本卷轴装、经折装,刻本经折装和刻本蝴蝶装等,说明此经在西夏很受欢迎,遗存版本较多。

二 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的翻译特色

疑伪经是疑经和伪经的合称,学界对疑伪经的界定还存在一定分歧。疑伪经指中土撰述,托名佛说;或来历可疑,真伪难辨;或摘选抄录的经典等。疑伪经是中国佛教典籍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了解中国接受和吸收融合佛教的最好材料。随佛教传入和经典汉译数量增多,疑伪经日渐丰富,流传非常广泛。

道安最早关注疑伪经,古代正统僧众为维护教义和信仰的纯净,对疑伪经多加排斥,历代经目编纂者将其视为“伪妄”之作,遵循“疑伪不须抄写”,“并从刊削,以示将来”的原则,疑伪经被摒除在大藏经之外,禁绝流通而多亡佚不存。敦煌、黑水城等地出土丰富的疑伪经,为研究其产生流传、佛教中国化和地域性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从《佛顶心观音经》的西夏文可看出,西夏译经僧在了解佛经经义的基础上,西夏文的用词和表述具有典型的民族特征,也体现了西夏人佛教信仰的虔诚。分析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的用词特色,大体可分为两大类,举例说明。

(一)彰显西夏佛教信仰

1. 西夏文本“例乓吵藚”(烧好妙香),敦煌汉文本“烧香”。西夏文对香的品质作了描绘,以表现佛教信仰的虔诚。

2. 西夏文“柏蒂嘻緽恐氨”(用黄金铸佛像),汉文本“将紫磨黄金铸成佛像”,说明西夏制作佛像的原料纯正,表现对佛像敬仰。

3. 西夏文“灯履、氦谗、按龋、颊随、篟矖矖铜秲丑”(令灭十恶、五逆、阐提、诽谤、非法说法),而汉文本为“能灭十恶、五逆、诽谤、阐提、非法说法”。西夏文将“阐提”“诽谤”的位置前后调换,说明他们对“阐提”的理解,调整后的顺序要比汉文更好,可见西夏人对佛法的认识。

4. 西夏文“戊界聚”(三善月),汉文用“三朝满月”。善月指一年中正月、五月、九月等三长斋月,在这三月间持长斋、行善事称善月,又称三善月。西夏文的表述更加符合佛教原意。

5. 西夏文“坚驳乓键癌墒”(日夜香花供养),汉文本用“日以供养”,西夏人则日夜都要供佛。

6. 西夏文“蘦息竃粵”(舍此一身),汉文本用“舍一报身”,西夏文表述对于普通信众简单明了。

7. 西夏文“肈菤篎粮沪堡两菢聜聫汪息簄絎城絪繝粮籄疤融揉毯前拓键葾皺嫉”(命终,此人犹如大力屈伸手臂,一念之间,速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坐宝莲花上),汉文本用“命终时,犹如壮士屈伸臂顷,如一念中间,即得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坐宝莲花”,汉文本后接“时有百千婇女常随娱,不离其侧”,西夏文本将此段内容省去。

8. 西夏文“絪菛祣吵嘻蘦綒茸碃身技螙笶”(速以好朱砂书此陀罗尼密字印),而汉文本用“朱砂”,这也反映了西夏人为驱灾治病,使用质量好的原料,在缺医少药或有病无助的情况下,以表达对佛敬畏,希望神灵保佑分娩的妇女能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9. 西夏文“蔲蚀皽艰砨盫盜弛縂皼蟗脩”(若父母、兄弟、亲戚等染病死时),汉文本用“若至父母、兄弟、亲眷到命终时”,“染病死”和“命终”所表述的含义不同,西夏文强调了染病横死,汉文没有充分表现“染病”需要救治的含义。

10. 西夏文“挤镜箙盎”(前往救难),强调观音菩萨救度的过程,说明西夏人更重视救度的现实。汉文本“救难神验”,则突出了观音救度的结果。

11. 西夏文“絢纚笖荅篟帝晾”(不想还常住债钱),而汉文本用“不肯谋还寺家钱”。西夏文清楚表现了借钱的性质。

(二)体现民族习俗特征

1. 西夏文“舅遍礝蛜”(百千万苦),而汉文本为“百千万罪”,“苦”和“罪”还是有一定差异的,“苦”的范围更广,希望诵读《佛顶心观音经》达到消除生活之苦、环境之苦、疾病之苦、精神之苦等。西夏人地处干旱少雨的地区,自然灾害频发,给百姓生活生存带来很大痛苦,他们把驱灾除难的愿望寄托于佛教信仰。

2. 西夏文“砈缄緞経吞緂篟砽”(世日迷冥,无知不觉),汉文本为“终日冥冥,不知不觉”,西夏文“砈缄”表示内容更加长久。

3. 西夏文“礗腗郭坝”(嫁女娶媳),汉文本为“嫁女婚男”,西夏文比较直白表现出男婚女嫁之习俗。

4. 西夏文“聻魏篟渡睫魏吞北”(天亦不乐,地亦不许),汉文本用“天不容,地不载”。西夏文明白地显示了对“若世世造业,杀生断命,若三善月中,嫁女、娶妻、妄杀众生,犯无边大罪,聚集于自身,整日迷失”等行为的态度。

5. 西夏文“撬礮聜慷,煎履见哄,經保篟眣,蔲礠析癝窟藍,庶碧絩紻”(食财耗散,灾恶骤起,宅城不安;若诸商道闭塞,梦幻常生),汉文用“钱财耗尽,口舌竞生,若宅舍不安,或五路闭塞,多饶怪梦”。西夏文表述比较符合西夏实际情况,他们占据河西走廊,地理位置重要,商业往来频繁。西夏文用“灾恶骤起”比汉文“口舌竞生”更突显救度灾厄的意味。

6. 西夏文“竭竃笍晾落”(欲得男身者),汉文用“欲得成男子身者”,西夏文更简明。

7. 西夏文“竛磨誓兰眲山灯聚锰累句毯脩城竛羻籿礠口綅履莀睬絥挤属”(子入腹,襟宽阔,十月满足生产之时,子难产,被诸恶鬼神为魔阻碍),而敦煌汉文本用“身怀六甲,至十月满足,是坐草之时,忽分解不得,被诸恶鬼为作障难”。西夏文指穿肥大衣服,表示怀孕,西夏文“生产之时”和汉文“坐草之时”直白通俗地展现了女人生产的情景,也有不同民族的表述差异。

8. 西夏文“焊竛磨緛眛綀,秢耺繰耺豁薐薐綩弛耺窃蚐哗”(彼有肚子,女人不许吃狗肉、鱼肉、飞禽、鸟雀等肉),敦煌汉文本用“若怀娠妇人不得碶狗肉、鳝鱼、鸟雀物命之类”。西夏文用“有肚子”表示怀孕,对孕妇的吃食禁忌的描述也略有差别,西夏人生活在干旱少雨的西北地区,较少见到“鳝鱼”,因而直接用较广泛的“鱼肉”表述。西夏人把“飞禽、鸟雀”作了区分。

9. 西夏文用“娟箷縇商,綀村、薙硍,吞八蘞,翗口履舥絥,綀縇袭纚咖逗怂丑,綀谍紏蘞晾落,蘦綒茸碃瞲其蔎癛,碽纚臀薸癌墒落,礠口綅癐恨黔前,虁穮吞浮”(楼主家邻,咒人骂詈,寻不利,以恶鬼损害,住人家中令人横杂恼。欲与之方便者,是遇陀罗尼经,在住处各供养者,诸鬼神皆惊奔走,不敢损害)。这段内容表示与敦煌汉文本表述差异较大,汉文本为“东邻西舍有飞符注煞,破射雄雌,魅鬼神横相拙乱,在人家中伺求人便着,若遇得此陀罗尼经,于所在供养者,是诸鬼神悉能奔之,不敢侵害”。其中“东邻西舍”的意思西夏文用“楼主家邻”,西夏文突出主仆关系;汉文“飞符注煞”的意思在西夏文中没有体现,西夏文直接用“咒人骂詈”等方式诅咒他人。

10. 西夏文“蘦綒茸碃瞲其戊梭笶丑,絧廊癌墒,焊瞭替縂妮秲癐炬,篎萅繕饲袭誓”(请人令书此陀罗尼经典三卷,诚心供养,依此消除疾病,皆愈。于是,彼国土中敬书供养功德者,言不可述),而汉文本用“即令速请人书写此陀罗尼经三卷,尽心供养,应时消散,当即出离外国。故知书写供养不可穷述”。西夏文表述更加贴切和简单。

11. 西夏文“烤属保羋”(为官城主)、“保羋”(城主),汉文用“官人”,在下文中直接用西夏文“保羋”(城主),“城主”具有西夏特色。“城主”一词在《天盛律令》中常常出现。

12. 西夏文“居省”(受敕),汉文本用“上任”。西夏官员用“受敕”,说明朝廷掌握官员任命权,而汉文本则没有突显“敕”的意味。

13. 西夏文“居脜烤聴”(敕任高官),敦煌汉文本用“改任怀州刺史”。西夏并未严格按照汉文译为地名“怀州”,而改任“高官”,也说明西夏文译本的地域化。

14. 西夏文“氦蟨綈蒝嘻祁属焊”(以五种杂绢为袋,装彼经典),汉文用“以色杂彩作囊盛之”。西夏文与汉文对于绢彩的表述基本相同,略有差异。

15. 西夏文“履紏蘞属,焊皽苖晾,窾蹦磨息誓蘦竃皽磨科蕣皽谍絧酥莀属”(为恶方便,故欲杀其母,遂方一入此身腹,卧母腹中,为抱母之心肝),而汉文本用“欲求方便,致煞其母,遂以托阴此身向母胎中,抱母心肝”。汉文本强调“托阴入腹”,而西夏文没有“托阴”的意思。

16. 西夏文“锁属腞矂搓薣成保科彤矑属前底缷拦蟽哗”(有一为权者,将往怀州城中为逼税,无珂贝价),而汉文本用“有官人,拟赴任怀州县令,为无钱作上官行理”。西夏文分别用“锁属腞”(为权者)、“彤矑属”(为逼税)、“彤矑腞”(逼税者)、“保羋”(城主)等表示“官員”、“官人”,这些词语出现在同一卷内容之中,说明西夏官员与收税、管理城池有关系,用“无珂贝价”表示“无钱”,这些词语与西夏商业活动、经济状况有关,也具有典型的民族特色。

17. 西夏文“减成綠俊糑經科絢纚笖舅稱磌蔝坝居省唐际”(故向彼泗州普光寺院中请借常住钱百缗,用于受敕),而汉文本“遂于泗州普光寺院内借取常住家钱一百贯文,用充上官”。西夏文用“缗”,汉文用“贯文”表示,说明不同地域钱币名称差异等。

可见,西夏文本虽是依据汉文本翻译而成,并不是严格对照汉文本逐字逐句翻译,而是在理解汉文的基础上,在表述和用词上有所变化,西夏文本更加符合党项生活习俗和宗教信仰等,充分展示了西夏文化的继承延续性和本土化特色。

三 《佛顶心观音经》内容来源

《佛顶心观音经》作为一部疑伪经,主要讲述了信仰观音可灭十恶五逆罪、诽谤阐提、治病催产、消除身语意恶业,能实现女转男身、报父母恩不堕地狱、去病延寿和往生西方极乐净土等愿望,意在宣扬观音信仰的诸多功德。佛教疑伪经简短易懂易行,是对正统经典的创新和发展,与民众的日常生活、实世利益和信仰有密切关系。《佛顶心观音经》与多部观音救苦救难陀罗尼经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下面对《佛顶心观音经》与正统观音经典的关系作简要梳理。

(一)《佛顶心观音经》(卷上)来源

《佛顶心观音经》有“观世音菩萨白释迦牟尼佛言:以我前身不可思议福德因缘,欲令利益一切众生,发大悲心,能断一切结缚,能灭一切恐怖,一切众生依此威神功,悉能离苦解脱”的内容,与唐智通译《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中“观世音菩萨摩诃萨白佛言:世尊,是我前身不可思议福德因缘,今蒙世尊与我授记,欲令利益一切众生,起大悲心,能断一切系缚,能灭一切怖畏,一切众生蒙此威神,悉离苦因获安乐果”等内容大致相同。

《佛顶心观音经》之“观世音菩萨重白释迦牟尼佛言:我今欲为苦恼众生灭除魔障,救遇苦众生令无灾,以自在王智印大陀罗尼法救济一切受苦众生,灭除一切疾病,令离恶业重罪,速成就一切诸善智,能满足一切心愿,利益安乐一切众生,闭障烦恼。惟愿慈悲,求寻乐说”的内容,与唐伽梵达摩译《大悲心陀罗尼经》的“世尊!我有大悲心陀罗尼咒,今当欲说,为诸众生得安乐故,除一切病故,得寿命故,得富饶故,灭除一切恶业、重罪故,离障难故,增长一切白法诸功德故,成就一切诸善根故,远离一切诸怖畏故,速能满足一切诸希求故。惟愿世尊,慈哀听许”[12]的内容相似。

《佛顶心观音经》中“若复有女人,厌女人身,欲得男身者,将至百岁命终时,欲往西方净土莲花化生者,应请多人书写此陀罗尼经典,敬佛前面,以妙香花每日供养不断,必定女身转成男子身”的内容在《大悲心陀罗尼经》中也有体现,如“若诸女人,厌贱女身,欲成男子身,诵持大悲陀罗尼章句,若不转女身成男子身者,我誓不成正觉”[12]107,并与《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晨朝时日三时,各诵一遍者,即与种种供养十亿诸佛无有异也,永不受女身,命终之后永离三涂,即得往生阿弥陀佛国”[13]有相似性。

可见,《佛顶心观音经》卷上的内容模式在不同程度受到《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大悲心陀罗尼经》等影响。

于君方在探讨观音伪经时,曾论及“《佛顶心大陀罗尼经》对于宣传及推广观音信仰的作用,以为此经的模式可能是模仿或受到《大悲咒》《请观音经》的启发而来”[14]。俄孟列夫指出此疑经“以释迦牟尼佛和观世音菩萨谈话的形式说出了《无量自在王智印大陀罗尼》《姥陀罗尼》《薄伽梵莲华手自在心王印》《佛顶心自在王陀罗尼经印》的良好效应,并将其定名为《佛顶心自在王陀罗尼经》[15]。

(二)《佛顶心治病催生法》(卷中)

《佛顶心治病催生法》主要讲述诵读供养或书写陀罗尼可救妇女难产及去病延寿、贫困及饥饿等。它既能消除各种疾病,实现各种愿望,还能在命终时,不住中阴,往生西方净土,得见阿弥陀佛。

救治妇女难产的经典非常之多,《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有“又法,若有女人临当产时,受大苦恼,咒酥二十一遍,令彼食之,必定安乐,所生男女具大相好,众善庄严,宿植德本,令人爱敬,常于人中受胜快乐”的记载[16]。《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姥陀罗尼经》载:“若有女人临当产时,受大苦恼,当咒酥二十一遍,令彼食之,必定保命,安乐产生,所生男女具大相好,众善庄严,宿植德本,众人爱敬。常于人中受胜快乐。”[17]《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也载:“若患难产者,取胡麻油,咒三七遍,摩产妇脐中及玉门中,即易生。”[12]110义净译《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第三大愿也提及:“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于十方界,若有女人,贪淫烦恼常覆其心,相续有娠,深可厌恶,临当产时,受大苦恼。若我名字暂经其耳,或复称念,由是力故,众苦皆除,舍此身已,常为男子,乃至菩提。”[18]

《佛顶心治病催生法》相应内容与密教陀罗尼、观音经典的相应内容有着密切联系。佛教是关于人生、生活和生存的宗教,关注女性生育和女身转男身是佛教宣扬内容的一部分,佛经中多有涉及。《地藏菩萨本愿经》载:“地藏!未来世中,有诸国王,及婆罗门等,见诸老病,及生产妇女,若一念间,具大慈心,布施医药、饮食、卧具,使令安乐。如是福利,最不思议。”[19]《净王佛顶印咒》曰:“若妇人产难产不出者,以此印印麻油器上,咒三七遍,将油摩脐诵咒,即出。白月十三日香汤洒浴,烧香供养,诵咒灭罪,即能缚鬼恶人及贼。”[20]《大药叉女欢喜母并爱子成就法》也记载了对治难产的方法:“又法若有难产者,加持牛酥一百八遍,或二十一遍,与产妇吃,及涂产门,必得易产。”[21]随着观音陀罗尼经典的翻译流行,对《佛顶心治病催生法》内容产生了一定影响。

由于医疗水平低下和百姓缺医少药,很多疾病无法治愈,危害人们生命,尤其妇女怀孕生产的危险性更大,人们希望诵读、书写和供养佛经护佑母子平安。古代中土信众在吸收外来经典的基础上,结合他们的需求辑录或编写了《佛顶心治病催生法》,使之满足中国人的心理需求和祈求平安健康的愿望。

黑水城文献中,除夏、汉文《佛顶心治病催生法》外,还希望诵持其他的经典亦能保佑女人分娩平安。西夏文《圣六字增寿大明王陀罗尼经》(馆册第570号)发愿文中提到,女发愿者嵬氏富任捐资施写经文,其目的是希望她的善行能使菩萨保佑她的亲人,保佑她的女儿们分娩顺利。

敦煌文献除了《佛顶心治病催生法》外,还有S.1441vb、S.1441vk、S.5593b、S.5957等《患难月文》和P.4514《救产难陀罗尼》等,其中S.5592“难月文”有:“伏闻三宝是济厄拔苦之能人,大士弘悲无躬,不从而惠,以兹慈舍施功德,诵念诵、焚香,总用庄严患者即体,惟难日临月满,果产奇异之神童,母子平安,定无忧嗟之苦厄,观音灌顶,受不四(死)之神方,药上扪摩,垂惠长生之□,母无痛恼,得昼夜之恒安。”[22]S.1441背面“难月文”也有相似内容,“以兹舍施功德,念诵焚香,总用庄严,患产即体,惟愿日临月满,果生奇异之神,母子平安,定無忧嗟之厄。观音灌顶,得受不死之神方;药上扪磨,垂惠长生之味,母无痛恼,得昼夜之恒安,产子仙童,似披连莲而化现。”[23]妇女生产生死攸关,人们以供养三宝、诵经、焚香等求助观音菩萨等神灵保佑母子平安,也属于心理安慰的手段。

(三)《佛顶心前往难救经》(卷下)

《佛顶心前往难救经》主要讲述了四则观音信仰的灵验故事,两则发生在国外,两则发生在中土。第三卷的灵验故事与前述经文相互呼应,也推动了经典的流行。

第一则灵验故事讲述罽宾国曾瘟疫流行,染病者不过一两日即死,观世音菩萨发慈悲之心,化作白衣居士,不仅亲自治病救人,而且还教人书写《佛顶心前往难救经》,并诚心供养,可救人活命,消除灾难。此故事与《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姥陀罗尼经》内容极为相似。

《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记载利用陀罗尼防疫治病:“若有疫病流行,当作四肘水曼荼罗,取好牛酥,咒一百八遍火中烧之,一切灾疫悉皆消灭。又取酥少分与疫病人食之,立即除愈。昔罽宾国有疫病流行,人得病者,不过一二日并死。有婆罗门真谛起大慈悲心,施此法门救疗一国,疫病应时消灭。时行病鬼王,应时出离国境,故知有验耳。”[16]

相似内容也见于唐菩提流志译《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姥陀罗尼经》:“若有方邑疫病流行,当作四肘水曼拏攞,取好牛酥,咒一百八遍,乃持一咒一烧,满一千八遍者,即得一切灾疫悉皆消灭。又取酥少分与疫病人食之,随即除愈。昔罽宾国乃疫病流行,人有得病不过一二日即以命终。有婆罗门真帝起以大慈,施此法门,救疗一国疫病之者,应时销灭,其行病鬼应时出国,当知验耳。”[17]100

《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姥陀罗尼经》与《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为同本异译,只是唐译本中“婆罗门真谛”在疑伪经中改为“观世音菩萨”。

第二则灵验故事发生在波罗柰国,讲述了诵读书写和供养陀罗尼去病延寿的功德。这则灵验故事在唐智通译《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有载:

昔波罗柰国有一长者,唯有一子,寿年合得十六。至年十五,有一婆罗门巡门乞食,见其长者愁忧不乐,夫妻憔悴,面无光泽。婆罗门问曰:“长者何为不乐?”长者说向因缘。婆罗门答曰:“长者不须愁忧,但取贫道处分,子得寿年长远。”于时婆罗门作此法门一日一夜,得阎罗王报云:“长者其子寿年只合十六,今已十五,唯有一年。今遇善缘得年八十,故来相报。”尔时,长者夫妻欢喜踊跃,罄舍家资,以施佛法众僧。当知此法不可思议具大神验。以曾入大都会三曼荼罗金刚大道场者,不须作曼荼罗,唯结印诵咒,无愿不果,速当成佛。[16]

菩提流志译《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姥陀罗尼经》也有相似内容:

昔波罗柰国有一长者,唯有一子,寿年只合十六。至年十五,长者夫妻愁忧憔悴,面无光泽。有婆罗门巡门乞食,遇见长者问曰:“何谓不乐?”长者具上说其因缘。婆罗门答言:“长者不须愁忧,但取贫道处分法模,子得寿年长远无夭。”于时婆罗门作此法门,满七日夜,得阎罗王报云:“长者其子命根只合十六,今已十五,惟有一年。今遇善缘得年八十,故来相报。”尔时,长者夫妻欢喜踊跃,罄舍家资,施佛法僧,当知此法不可思议具大神验。先已曾入都会三曼拏罗金刚大道场者,不须作大曼拏罗。唯作水坛结印诵咒,无愿不果,速当成佛。[17]107

可知,《佛顶心前往难救经》的内容主要依据《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姥陀罗尼经》,只是将“婆罗门”改为“观世音菩萨”,将长者子寿命从“八十岁”改为“九十岁”,彰显了世人希望礼敬和供养观音,能去灾长寿。

第三则灵验故事讲一妇人的三生前毒杀一人,为此结怨,冤家欲报仇,三次投胎,杀其母,因妇人常持《佛顶心前往难救经》,故冤家寻仇未果。为化解彼此怨恨,观世音化作一僧人进行度化,妇人知其因缘,发愿更加虔心礼佛,礼敬供养陀罗尼,延寿至九十七,命终托生秦国转男身,而冤家随观世音菩萨顶礼授记。

第四则灵验故事讲一个官员往怀州(今河南沁阳市)上任县令,因无盘缠,便向泗州(今安徽宿州市)普光寺借常住钱百贯。寺院住持派一沙弥随同前往,以便至怀州后取回借款。途中官员心生恶意,图财害命,将沙弥装入袋中投入河里。因沙弥随身携带陀罗尼三卷,于是毫发未损,仿佛在暗道中被人引导来至怀州,至官府大堂。官员得知缘由后,忏悔罪过,礼敬供养此陀罗尼,得到很大功德,由县令升任刺史。

第一、二则灵验故事是根据流行的经典改编而来,第三、四则灵验故事完全是中国模式,取材中土发生的故事,有中国地名、官名等,参照佛经内容撰写而成的灵验故事。

可见,《佛顶心观音经》既与正经关系密切,主要吸收借鉴了《千眼千臂观世音菩萨陀罗尼神咒经》《大悲心陀罗尼经》《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姥陀罗尼经》相应内容,又融入汉地、西夏本地习俗特色。第三、四则灵验故事取材中土,更符合中土生活习俗。

《佛顶心观音经》从出现到发展完善经历了长期的过程,四则观音灵验故事可视为唐译密教观音经典的传播感应记,也说明此伪经出现在上述陀罗尼翻译流传之后。

四 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翻译年代

汉文《佛顶心观音经》没有作者和年代,郑阿财根据敦煌文献等线索,推断此经成立时间应在中唐[24]。之后,《佛顶心观音经》逐渐流传开来,敦煌吐鲁番文献、黑水城文献、辽应县木塔、辽金房山刻经中都有保存。

(一)《佛顶心观音经》传入西夏

从德明到秉常时期,西夏先后六次向宋请赐藏经[25],但《佛顶心观音经》为非入藏经典,通过官方请赐传入的可能性不大。除官方途径外,西夏还直接继承河西地区流行的佛经,或接受宋夏辽金民间交往及走私等渠道流入的佛经,如宋代禁止的《占察善业经》传入西夏,翻译成西夏文而保存了下来。

宋、辽、金《佛顶心观音经》比较流行,上海图书馆藏823825号《佛顶心观音经》南宋残本一件、山西应县木塔遗存辽代《佛顶心观音经》{1}、北京房山云居寺房山石经中,金代皇统三年(1143)刻石和金未标注刻石年代的《佛顶心观音经》三卷等,各版本内容大致相同。《佛顶心观音经》非入藏本,一些信徒在传抄、雕印过程中对个别词进行更改,也存在抄漏或抄错的现象。

我们知道敦煌P.3236背面有“壬申年三月炖煌乡官布籍”,“壬申年应是912年或972年”,属于晚唐宋初。辽代应县木塔建于辽清宁二年(1056),文物入藏時间应在辽末金初[26]。可见,宋辽金时期的《佛顶心观音经》虽比敦煌地区的要晚,但可以窥见晚唐五代以后,此经在北方已广为流行。

景祐二年(1036)元昊打败唃厮啰,取肃、瓜、沙三州,拥有河西走廊。西夏在原来佛教发展的基础上得以继续发展,这一时期《佛顶心观音经》或在西夏流传。另外,西夏与辽关系密切,继迁、元昊、乾顺先后三次与辽联姻,双方文化交流较为密切,拱化五年(1067)、天祐民安五年(1095)谅祚和乾顺为了发展与辽的关系,先后两次向辽进献回鹘僧人及其所译经文。咸雍三年(1067)冬十一月壬辰,夏国遣使进回鹘僧、金佛、梵觉经[27]。天祐民安五年(1094)乾顺时,西夏再次向辽进献回鹘僧人及所译佛经。寿隆元年(1095)甲申,夏国进贝多叶佛经[27]308。在宋、辽、西夏文化交往的背景下,《佛顶心观音经》又通过不同渠道从辽、宋传入夏境。

从出土文献看,敦煌是抄本卷轴装,应县木塔本是刻本卷轴装,皆在经折装出现之前,而以西夏境内流行的《佛顶心观音经》的版本最为丰富,分写本卷轴装、写本经折装、刻本经折装和刻本蝴蝶装等,这与五代以后不同装帧版本流行有关,也与《崇宁藏》刻本经折装传入有密切关系。可以说《佛顶心观音经》传入西夏后,在流传的过程中被翻译成西夏文,并随雕印或抄写而出现了不同装帧版本。

(二)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译者与翻译年代

因英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过于残缺,无法得知其译经者和年代,而俄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馆册第116、6535号)尾题皆有:瞲菬矖铜簶蒷矖茅居瞭息握(讲经论律沙门法律敕依所译)奉敕译。故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是由僧人释法律翻译完成的,他熟悉西夏文,精通经律论。而沙门法律在其他西夏文文献中未曾出现,其生卒也无从知晓。

俄藏西夏文《佛顶心前往难救经》(馆册第4357号)尾题有“天盛丙戌十八年(1166)三月十四日抄毕{1}(猜泊圈膡{2}灯萰翆戊聚禋淮坚)”,发愿者、写经者是善男子布由讹玉(镁癏商笶腞界竭竛副祅顽舏)。馆册第4887号尾题也有书写日期天盛十七年(1165)[28]。天盛(1149—1169)是西夏第五任皇帝仁孝年号,共20年,这至少说明天盛年间《佛顶心观音经》在西夏大范围传抄、刊印流行,那么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应在仁孝天盛十七(1165)、十八年(1166)之前或更早已被翻译成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的译者法律法师亦应是仁孝或其之前的僧人,他作为某寺院的僧人,翻译《佛顶心观音经》亦属于非官方的行为。

综上所述,本文先对英藏黑水城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的定名进行补充说明,分析西夏文本表示党项习俗和信仰的词语,西夏文本在不改变经文意思的基础上,更加符合党项人的风俗习惯。《佛顶心观音经》既与正经关系密切,又融入汉地、西夏本地习俗特色等。最后借助俄藏西夏文《佛顶心观音经》的题记和抄写、刊印日期,分析了西夏文本翻译的年代和译经者等。西夏文本《佛顶心观音经》的流传反映了佛教信仰的世俗化、民众化、功利化和本地化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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