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成人礼
2021-09-12宫佳
宫佳
那一年秋天,罕见的干旱,父亲说,地里干得都裂口子了,可刨花生的时节到了,再不刨,那些花生就会落到地里去,那就更麻烦了。
我的成人礼就在那年秋天干旱的季节。
家里没有人记得,成人礼在庄户人家的眼里,简直不值一提,值得提的,只有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干旱和庄稼。
我爱读书,除了读课本,还爱读课外书。18岁的我,从书本里早早地领略了成人礼的美好。而那些美好,大多是来自城里知识分子对他们子女成人礼的祝福。
说真的,我有小嫉妒,同时,我又有小憧憬。
同样的成人礼,我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像样的成人礼呢?
可是,父母根本就不懂什么成人礼,更别提什么操持一个像样的成人礼了。
我呢,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做梦。但梦就是梦,离现实有海角天涯的距离。
这不,成人礼这天,刚好我们高中放月假,父亲一大早就把?头、竹篮子等农用工具放到三轮车上。
我一看这架势,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成人礼注定要在大山中,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度过了。
虽然我的心里有一百個不情愿,但我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父亲的话一点都不夸张,花生地里都硬结了,?头刨下去,震得手臂都发麻。
我看了一眼,我刨了一垄,手心就起了白白的水泡。
我们这里是山坡地,这一块地连着那一块地,全靠人工干活。我看到父亲在另一块地里,挥汗如雨地刨花生,一刻也不曾停歇。我可受不了了,我这可是握钢笔的手啊,还真握不住这硬邦邦的?头呢!我就想:歇歇吧,反正不差这一时,哪知我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又想歇一会儿,就是不想干活。
我想:我的手掌都起水泡了,再干,肯定就磨破了,得多疼啊。我干脆坐在地上,用一个草茎逗蚂蚁玩,再用一个树枝在硬邦邦的地上写上几个浅浅的字。
父亲干完一块地,可能是渴了,就走到我这边地头的三轮车上喝水,他一瞅,我只干了一垄花生,气就不打一处来,父亲是个暴脾气,他的脖子青筋蹦出来了,破口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我供着你吃,供着你喝,供着你上学,好不容易盼到你放月假回家,帮我撵撵活,马上就要种小麦了,你倒好,坐在地头上当大爷呀?”父亲越说越生气,举起拳头捶在我的肩膀上,接着说:“我养你有什么用?吃白饭呢?”
那一拳很疼,疼的不仅仅是肩膀,还有心。
我发现父亲的头上有白发了,父亲的头上是什么时候有白发的呢?我竟然不知道,我还看到父亲脖子上的汗水顺着皱纹往胸脯上淌。
我没说自己的手掌心上起了水泡了,只是默默地举起了?头,像父亲那样,一下一下地刨下去。
那天,天上飘起了小雨,父亲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说,赶紧抢收完花生,还要在这块地上赶着种小麦呢,老天爷开眼了,终于下了一场小雨了,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我们在雨丝中刨花生,那些刨好的花生秧躺了一地,而我,已经感觉不到手心里的疼了。
我考上了大学的时候,父亲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一向不会说好话的父亲第一次说了一句让我暖心窝子的话,他说:“到了大学,别太省,该花的地方就花,别缩手缩脚的,让人看不起。”
我知道,这些钱是父亲从地里一?头一?头刨出来的,上面有他的汗水,当然还有一点,我手掌心里的血丝。
那一刻,我觉得我度过了一个盛大的成人礼——在花生地里的成人礼,让我懂得了责任和担当。
我的成人礼,让我在一天之内迅速成长了起来。
劳动让我理解了成人礼的真正内涵,还有比这更有意义的成人礼吗?
编辑 余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