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逊马克思主义理论下对《麦克白》悲剧性解读
2021-09-10刘晓玉
摘要:目前中外学术界对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的《麦克白》进行的研究可谓汗牛充栋,但主要围绕善与恶的主题展开。本文从马克思主义的视角,以詹姆逊《政治无意识》中的主要思想“历史主义”“意识形态”等为中心,从女巫--意识形态的代理、资本原始积累中的社会罪恶—个人野心、极权国家的统治三个方面探讨麦克白的悲剧性。本文探究了文本与现实、政治和历史的关系,丰富了詹姆逊马克思主义与文本的结合研究和提供了更多《麦克白》研究的视角。
关键词:詹姆逊;马克思主义;麦克白;悲剧
弗雷德里克·詹姆斯是美国当代最重要的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家和批评家。著有《语言的牢笼》《马克思主义和形式》《政治无意识》《后现代理论与文化理论》《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文化转向》等。在方法论上,詹姆逊继承了黑格尔、马克思、卢卡奇的辩证法传统,并做了新的阐释。他认为辩证法的实质在于时间性,在于挑战坚守固定概念和事物的确定性的常识思维。詹姆逊主张“永远历史化”,即注重探讨事物本身的历史根源,借以理解事物的概念和范畴的历史性。
在著作《政治无意识》中,詹姆斯以马克思主义为基石,借鉴批判吸收了二战后各式各样的理论。他的“无意识”和“白日梦”的概念来自弗洛伊德和拉康的精神分析,叙事结构的政治寓言性来自列维施特劳斯的结构主义和本雅明,“历史的本土化”来自福柯、德勒兹、德里达的后结构主义,乌托邦和意识形态的辩证法来自涂尔干的理论和恩斯特·布洛克對“希望”的分析。在这个庞大的理论体系中,詹姆逊反思了马克思主义文化批评的核心问题,即“作品和现实”的关系问题。在詹姆逊看来作品并非机械地反映某一阶级观念,而是一种政治“寓言”,是对现有的不可解决的社会矛盾的象征性、想象性的解决。在詹姆逊看来,作品与现实的关系就是语言和历史的关系。后结构主义视语言为本体,而马克思主义视历史为主体。詹姆斯马克思主义观就是要从历史观出发,理解事物存在发展的历史性。他是一个具有强烈历史意识的学者,坚定地支持历史主义。在《政治无意识》的开篇,就提出“永远历史化”[2]的口号,并提出对没有时间性、永恒的事物不感兴趣。
《麦克白》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中的最后一部,也是最阴暗的一部。英国著名莎士比亚研究学者布拉德雷在论述这个悲剧时指出:“几乎所有的场景全都迅速勾引起人们对于发生在深夜或某些黑暗地点的往事的回忆。”《麦克白》故事讲述了:苏格兰大将麦克白和班柯,在讨伐叛乱、抵御外敌的战斗中取得胜利;在班师回朝的途中,遇见三个女巫,它们预言麦克白将成为“未来的君王”,而班柯将成为“君王们的祖先”。女巫的预言、自己的野心,加上妻子的怂恿,麦克白乘着国王邓肯来他承包做客的机会,杀死了邓肯,篡夺了王位。邓肯的儿子马尔科姆和道纳本见势不妙,双双出逃。为了确保王位的巩固,麦克白谋杀了班柯,但班柯的儿子却逃跑了。在庆祝登基的宴会上,班柯的鬼魂突然出现在宴会桌上,吓得麦克白魂不附体。他又去询问女巫,打听自己未来的命运。女巫要他留意麦克达夫。并告诉他“除非勃南森林移到邓西嫩,他永远不会被击败”[1],“凡是妇人所生的男子都不能伤害他”。他立刻返回,企图杀害麦克达夫,但麦克达夫已经闻讯潜逃;麦克达夫便连夜突袭麦克达夫的城堡,把他的妻子和儿女全都杀了。麦克白众叛亲离,他的妻子也发了疯。最后,麦克达夫和邓肯的儿子马尔科姆,从英国组织军队,讨伐麦克白。经过一番激战,终于消灭了麦克白。在贵族和民众的欢呼拥戴下,马尔科姆登上了苏格兰的王座。
一.女巫:意识形态的代理
在《麦克白》一开始,三个女巫上场并做了关于麦克白的三个寓言:麦克白即将成为葛莱密斯爵士、考特爵士和未来的君王。后来这三个预言都纷纷实现成立。莎士比亚完全可以写麦克白弑君篡夺王位是由于内心深藏的野心和邪恶,加上麦克白夫人的推波助澜地怂恿,不必写女巫预言的部分。多年来人们也把这部悲剧的主题认为是人性之恶以及对权力的极度崇拜和欲望的膨胀带来的恶果,并未探讨加入女巫因素的原因是为何。那么,莎士比亚为何要加入女巫的元素到剧中呢?
莎士比亚剧评的学者们对女巫在剧中的作用有这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是以黑格尔为代表的认为女巫是麦克白内心世界的外化。因为麦克白本身富有野心但是并不直接表露的性格,莎士比亚借女巫的出场和预言来展示麦克白的野心,“女巫们所预言的正是麦克白私心的愿望,这个愿望只是采取这种显然外在的方式达到他的意识,让他明白”,“女巫们其实不过是麦克白自己的顽强意志的诗的反映”[3]。黑格尔从唯心主义的立场怀疑女巫作为物质个体的存在。另一种观点认为,女巫是一种确实存在的外在力量,她们是麦克白篡位弑君的推动力量。这方面以赫尔列特和威尔士为代表。赫尔列特认为,“超自然势力不可抗拒的压力以双倍的力量激荡着人类感情的浪潮。麦克白自己被命运的压力所驱策,像一只船在风暴中飘荡:他像个醉汉摇来摇去;他在自己意图和别人暗示的重压下摇摇晃晃;他被自己的境遇所迫而陷于困境;女巫的指示使她沉溺于迷信的恐惧与屏息的悬望。”,威尔斯则表示“女巫不是麦克白内心状态的外在发散”,“不是麦克白心理组成的产物”“她们有政治色彩,巫术是王权背叛的意识形态的一部分。”[4]这两位学者显然不然为女巫是麦克白内心世界的表达,相反,他们认为女巫的存在是外在力量推动的标志。
美国学者斯达利布拉斯采用新历史主义的方法来进行分析:“詹姆斯一世登台之前,在英格兰,预言、巫术、君主之间早就有联系了。”有学者认为,詹姆斯一世继位,建立了新统治,正如《麦克白》剧的最后由马尔康继位,建立新的统治。按照学者们的研究推测,莎士比亚这样设置是受到詹姆斯的指示,因此有当时的政治意味在里面,这就是莎士比亚加入女巫的原因。亚瑟·麦吉说:“女巫是意识形态的客观代理。”女巫是推翻现有制度的颠覆性力量,推动了新制度的建立。[5]笔者认为《麦克白》女巫的出现与詹姆斯一世有一定的关联。在剧中,女巫预言班柯虽自己不能成为国王,其子孙后代却可数代为王,而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正是班柯的后裔,他继任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王位而成为英国国王詹姆斯一世。詹姆斯一世非常迷信,他相信有妖魔鬼怪和女巫的存在,曾经写了一篇论文《论魔鬼》;对他而言,没有魔鬼、女巫,就没有上帝。所以他相信女巫的存在,而且十有八九是妇女。因为詹姆斯一世相信君权神授,认为国王是上帝传达旨意的代表,是美德的化身,具有治愈自己的臣民和是王国达到和平宇宙达到和谐的状态的力量;所以魔鬼通过巫术在人间作恶就成了他意识形态里必不可少的对立面。在《麦克白》中,女巫最为一种上帝的对立力量,成为了意识形态的代表。
二.资本原始积累中的社会罪恶—个人野心
《麦克白》虽然取材于历史,反映的却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社会现实。封建阶级的日趋没落,资本经济的迅速兴起,使这个社会充满着积累的矛盾冲突,一方面是新兴资产阶级联合广大人民群众的反封建的斗争,另一方面资本的原始积累过程中人民群众反对新的剥削压迫的斗争;先进的思想家们,不仅站在反封建的前列,而且已经敏锐地看到了在资本原始积累中所出现的新的社会罪恶—个人野心。这种以极端利己主义为核心的个人野心,伴随着强烈的财富欲和冒险精神,较之封建统治阶级原有的贪婪狠毒和独断专横,不仅更为明显、猖獗,而且更有害于社会和个人。正是基于这样的社会现实,莎士比亚一改过去那种把社会的矛盾冲突体现在对立人物的关系的写法,而把社会中的善与恶、美与丑,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在单个人物身上体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使得社会矛盾的展现更加突出和引入注目。
麦克白在最开始作为苏格兰的大将,正直忠诚,被国王邓肯夸赞到“你的功劳太超乎寻常了,飞得最快的報酬都追不上你;要是它再微小一点儿,那么也许我可以按照适当的名分,给你应得的感谢和酬劳,现在我只能这样说,一切的报酬都不能抵偿你的伟大的勋绩。”在国王眼中,麦克白是十分英勇善战的武士,也为国家做出了丰功伟绩。但是另一方面,麦克白内心隐藏着无限的野心,对权力有种强烈的欲望。而且这种欲望最终化为行动,犯下了弑君之罪。这种邪恶的力量-欲望,反映了文艺复兴时期巨大的社会矛盾,以及资本主义原始积累中的罪恶。
三.极权国家的统治
佩里·安德森曾说:“极权主义在本质上是一部经过再次调配后重新开足马力的封建统治机器。这部机器被设计出来钳制占人口多数的农民,迫使他们回到传统的社会地位中去。”[6]在《麦克白》中,虽然其主题是“邪恶”,但分为国家权力认可的合法的非和平手段和未经认可的非和平手段。麦克白杀了国王邓肯展现其未经许可的邪恶的一面。但是当他杀死麦克顿?瓦尔德这个“叛徒”时,却得到了邓肯的赞赏。“因为勇敢的麦克白,不负尚武英雄的名分,不顾命运的降临,挥舞着热血浸染的刀剑,就像勇士的化身,杀开一条血路直逼叛贼;两人逼近紧贴混战一场,誓死不肯罢休,直到麦克白一刀从脐到腭给他开了肚膛,斩下首级高悬在我们城堡的雉堞上。呵!勇武的至亲,高贵的贤人!”在邓肯眼中,麦克白顺应了国家绝对权力的意志,这种非和平的手段是善,是光荣,应该得到赞赏和肯定,如果违法国家的权力意志则是恶。[7]《麦克白》中则主要体现这种国家对合法非和平统治手段的占有权。
在16世纪的欧洲,当时正处于从封建主义社会向极权国家发展的时期。在封建制度下,国王在贵族和与其同等地位中享有权威,其权力往往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或略高于此。国家的权力也分配于教会、各级议会以及地区或城镇的非国家性机构中。在极权国家条件下,君王集大权于一身,成为正统法令的唯一来源。当然,从一种制度到另外一种制度的转变不仅会受到绅士阶层和农民阶级的反抗,同时也会受到城市中产阶级的反抗。所以在英国并未完全确立过极权国家。但是麦克白面对自己汹涌狂暴的野心,他追求的是把自己的实际权力转化为王权的极权。这种对极权的追求也导致他惨死的悲剧。《麦克白》提出了极权主义意识形态和在其保护伞下实行的非和平手段这一困扰问题,引导人们思索其矛盾性和现实性。
参考文献
[1]莎士比亚全集[M],朱生豪译,译林出版社,2011年
[2]詹姆逊.政治无意识[M].王逢振,陈永国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3]刘洋. “不会是凶兆,可是也不像是好兆”:《麦克白》中女巫的预言[J]. 外国文学评论,2019(04):157-176.
[4]张薇. 伊格尔顿对《麦克白》的政治符号学解读[J]. 国外文学,2017(04):41-50+154.
[5]万鹏杰. 《麦克白》中女巫形象的作用诠释[J]. 外语研究,2005(03):70-72.
[6]张世红. 麦克白:权欲与野心的牺牲品——浅析悲剧《麦克白》[J]. 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01(01):54-57+61.
[7]梁超群,张锷. 作为政治悲剧的《麦克白》[J].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01):89-93.
作者简介:刘晓玉(1996年出生--),女,汉,河南信阳人,单位: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湖南长沙 4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