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产业基础能力现代化步伐
2021-09-10魏际刚
魏际刚
根深方能叶茂,强国必先强基。产业基础能力是强国建设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乎产业安全、国家安全、竞争力和综合国力。我国是全球有影响力的工业大国,但还不是强国,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核心零部件、先进基础工艺、关键基础材料、共性基础技术、基础软件、基础研究等产业基础能力存在突出短板。在全球基础研究、前沿科技、战略产业、综合国力竞争加剧的形势下,加快产业基础能力现代化步伐,是一项重大的战略抉择。
一、产业基础能力薄弱问题凸显
我国是工业大国、农业大国、流通大国、交通大国、物流大国、科技大国、贸易大国。工业不仅规模大,而且门类齐全、体系完整,具有全球唯一性。在世界500种主要工业品中,220种产品产量位居全球第一位。产业发展已经从过去的跟踪模仿、技术引进向吸收再创新转变,部分重点领域成为主要国家的竞争者、产业技术的引领者,少数行业进入世界前列。但要看到,在从大国向强国迈进过程中,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等结构性问题突显。主机、整机的快速发展并没有带动零部件、材料、工艺的同步发展,基础工业明显落后。例如:高铁装备是我国具有明显竞争优势的领域,但装备所需的轴承、制动装备及强度螺栓零部件/元器件却有80%以上需要进口;工程机械是我国具有国际竞争优势的又一个领域,但大型工程机械所需要的30MPa以上高压泵、阀、马达及控制系统发动机几乎全部进口;刀具是工作母机的牙齿,而目前我国一年进口刀具约为200亿元,超过国内市场的三分之一;大型装载机等工程机械进口核心基础零件占整机价值量的50%-60%,利润的绝大部分也被外商所吞噬;核心基础零部件(元器件)的质量不高影响了主机质量,如国产涡喷、涡扇发动机主轴轴承寿命仅为国外先进水平的1/10;国产通用机械零部件、液压、气动、密封件的寿命只有国外的1/3-2/3;军用飞机传动齿轮寿命800h,民用飞机传动齿轮寿命600h,仅为美国的13%和6%。我国每年集成电路进口额占全国外贸进口的10%左右,基础软件90%以上依赖国外企业。
据中国工程院《工业强基战略研究报告》分析,我国关键基础材料、核心基础零部件(元器件)、先进基础工艺、产业技术基础等对外依存度仍在50%以上。科技日报曾整理出35项“卡脖子”技术,包括用于集成电路生产的光刻机、芯片,用于显示屏生产的真空蒸镀机和光刻胶,用于工业机器人的触觉传感器,用于大飞机生产的航空发动机、航空钢材、航空设计软件,用于新能源设备的燃料电池关键材料和锂电池隔膜,用于高精度机床的铣刀和高端轴承钢,用于高精度测量设备的扫描电镜、透射式电镜,以及操作系统、核心工业软件、医学影像设备等均高度依赖进口。
主机和成套设备、电子整机产品等陷入“空壳化”的困境,使产业的自主性和控制力较低,严重威胁着我国产业安全、经济安全和国防安全。产业基础能力薄弱的原因,是多方面造成的,但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国内许多行业在发展初期,为解决“有无”问题,对美日欧等世界先进国家和地区开展跟踪仿制研究,优先采用集成创新和引进模仿创新为主的技术路线,并形成了路径依赖。而在上游的关键零部件、关键材料等基础领域以引进为主,投入不够,对原始创新重视不够、支持不足,导致基础能力薄弱。
二、产业基础能力发展呈现新特征
发达经济体清醒地认识到,基础能力是影响国家产业竞争力的关键,也是国家间展开竞争的焦点,需做出重大战略部署,推动本国产业基础能力提升、保持领先或进行战略遏制。由于我国与美国、德国、日本等国家在产业分工的边界越来越模糊,与发达国家在高端产业方面的竞争力差距不断缩小,发达国家为垄断高科技的源头、封锁核心技术,增加了对我国在前沿技术、关键产品的封锁,越来越多的贸易摩擦将围绕着基础能力展开。例如,近年美国在发动贸易战的同时,加大了对华科技企业的进出口限制,通过重新激活《瓦森纳协定》,扩大禁运的实体清单,联合盟友遏制中国高技术企业对外拓展市场等方式,对我国科技领域进行打压。
除了竞争的加剧,产业基础能力发展也呈现一些新的特征:
一是新一轮科技革命加速基础能力迭代升级,创新的复杂度不断加大。创新载体开始由单一主体向跨领域多主体的创新网络转变,产学研协同的创新生态系统不断优化升级。产学研合作已经成为推动全球技术创新和产业发展的重要模式。美、德、日等制造强国通过产学研协同弥补技术创新与产业发展之间的断层,促进实验室技术向实际产品转移转化,促进由产业、学术、人才和国家实验室为主所构成的全面创新生态系统建设。
二是数据成为基础能力发展的新型基础要素。随着数字经济的全面展开,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进程提速。农业、工业、服务业等各个领域的创新需要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新计算、人工智能、5G等新技术赋能,新一代信息技术驱动产业生产效率提高、创新进程加快,创新体系向网络化、平台化、开放化方向发展。例如,美国通用电气创新模式已经转向全面的数据驱动模式,通用电气利用每天安装在飞机上的上万个传感器接收温度、应力等基础数据,在基础研究方面形成了大量原始数据,为自主创新奠定了良好基础。
三是隐形冠军成为基础能力的重要实施主体。德美日等制造强国拥有一大批隐形冠军。国际经验表明,掌握关键零部件(元器件)、关键基础材料和工业软件领域核心技术的隐形冠军企业是制造强国的真正幕后控制者。根据赫尔曼?西蒙所做的统计,符合标准的全球隐形冠军企业共2734家,其中德国有1307家,几乎占了一半;美国有366家,日本有220家;我国只有68家,远远少于德、美、日三国。从每百万居民的隐形冠军数量看,德国为16,我国仅为0.1,与德国的差距更大。这与我国是世界制造大国,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极不相称。
三、著力推动产业基础能力跃升
“十四五”是我国经济转型升级需取得重大突破与全球格局重大调整交汇的时期。面对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与激烈的国际竞争,要在新的历史起点上,着眼构建新发展格局,谋划新的发展方位,充分发挥我国市场规模大、体系相对完整、集成能力强、人力资源丰富、集中力量办大事等优势,进一步提升产业强基的战略地位,密切跟踪前沿科技与产业基础能力竞争动态,统筹部署、系统推进整机牵引和基础支撑协调互动,夯实产业发展基础,促进产业竞争力提升,推动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着力建设一个面向未来、面向全球、更具韧性、更富竞争力、持续发展能力的现代化产业新体系。
一是围绕重点基础产品、技术、工艺、材料、软件等,统筹关键技术研发、产品设计、专用材料开发、先进工艺开发应用、公共试验平台建设、批量生产、示范推广等领域的建设与发展,促进整机(系统)和基础技术互动发展,协同研制计量标准,建立上中下游互融共生、分工合作、利益共享的一体化组织新模式,推进产业链供应链创新链协作。鼓励整机和系统开发初期制定基础需求计划,吸收基础企业参与;鼓励基础企业围绕整机和系统需求,不断开发和完善产品和技术。鼓励整机和系统企业不断提高基础产品质量、培育品牌,满足市场需求。提升先进基础工艺的普及率,提升生产技术和管理水平,促进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服务化转型。
二是强化基础研究,支撑全产业链创新。在基础研究、交叉基础研究领域,建设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国家实验室,优化国家重点实验室。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侧重于营造创新环境,将全产业链各创新主体有效集聚在一起。国家实验室侧重以政府推动模式集聚该领域资源加强基础研究。国家重点实验室侧重政府与市场结合模式,加强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阶段的试验技术研发。同时采取市场机制,企业主体的方式,培育新型产业技术研究院。
三是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加大对基础研究的投入,健全鼓励支持基础研究、原始创新的体制机制,加快科技成果转化应用,加快提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加大知识产权保护。加大知识产权保护的执法力度,完善知识产权服务体系,推进知识产权创造、防御及获取的战略谋划布局,引导和支持重点领域形成基础性专利,建立能够维护我国重点产业技术创新目标实现的专利池和知识产权支撑系统,完善国内重大产业技术创新成果扩散转移机制。优化人才评价机制,对基础研究人才的评价,注重基础研究成果的潜在价值。
四是加强质量基础设施建设。国家质量基础设施(NQI)是支撑产业基础能力的重要技术基础,也是增强互联互通互认、建设开放型经济、创新驱动的前置条件,需要加强NQI集成建设的理论研究,对NQI进行全面布局;开展NQI效能研究,使NQI更充分地融入产业链、创新链、价值链中。建设生产全流程工艺、服役使用全生命周期和评价的NQI体系,使标准、计量、认证认可的技术能力和水平整体达到世界制造强国阵营中等水平,全面支撑产业高质量发展。
五是培育一大批优势市场主体。加强国际一流企业培育,集聚优质资源向优势企业集中,重点支持主业突出、机制良好、具有竞争优势、关系国计民生和經济发展的优势企业,特别是重点行业的优势企业。支持优势企业在全球范围内整合原料资源、布局生产制造能力、打造全球供应链。支持创新型中小企业聚焦细分领域,实施“专精特深”战略,通过更好的价值创造,更快更灵活的市场反应力,力争成为某一领域的单项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