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育何愈
2021-09-10熊冰雪
摘 要:本文通过“美育之探”简要梳理了全球视野下的美育(包括艺术教育)政策及其落地方案,以期为相关实践、研究提供经验参考;通过思考“美育之用”,呈现美育的功能性与其独立价值;通过对美育愈心、愈情、愈身三方面功能的考察,推论“美育之愈”的功效。事实上,美育不仅具有抽象意义上的美化心灵、提升创造性的功效,还具有以人为本的治愈功能。如何利用美育的“渗透性”,抵达人性深处并实现其治愈功能,是美育工作者要思考的重要方向。我们应着眼开发全过程、全身心的美育培养,通过对审美感觉系统、认知系统、体验系统的塑造,以美化人、以美育人、以美启智,培养具备全面素养的完善人格。
关键词:美育实践 治愈功能 渗透性 全过程 全身心
一、美育之探
美育是纯洁道德、丰富精神的重要源泉,是审美教育、情操教育、心灵教育,也是丰富想象力和培养创新意识的教育,能提升审美素养、陶冶情操、温润心灵、激发创新创造活力。美育虽然在古时并没有清晰明确的概念,但相关教育清末时已被纳入中国教育制度之中。《奏定学堂章程 蒙养院及家庭教育法章程》提出:“游戏……使其心情愉悦活泼,身体健适安全,且养成儿童爱众乐群之习气。歌谣……使幼儿之耳目喉舌运用舒畅,以助其发育,且使心情和悦为德性涵养之质……可以说,美育与艺术教育被清政府纳入正规教育制度当中,是跟科举制度的没落和中国教育的法制化、近代化同步的。这场教育制度的并不彻底的变革,为美育与艺术教育的正式登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1]民国时期,美育被纳入国家教育方针中。1952年,教育部颁布的《小学暂行规程(草案)》《中学暂行规程(草案)》写明:“应对学生实施智育、德育、体育、美育等全面发展的教育。”[2]第一个关于美育发展的政策文件颁布于1988年底,即国家教育委员会艺术教育委员会颁布的《全国学校艺术教育总体规划(1989—2000年)》。近年来,党和国家对美育工作更是十分重视。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改进美育教学,提高学生审美和人文素养。”2015年9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要求:“做好美育工作,要坚持立德树人,扎根时代生活,遵循美育特点,弘扬中华美育精神,让祖国青年一代身心都健康成长。”2018年8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给中央美术学院老教授的回信中强调:“美术教育是美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塑造美好心灵具有重要作用。”同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对美育工作作出重要指示。2019年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看望文艺界、社科界委员时,对美育工作提出希望和要求。2020年9月2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教育文化卫生体育领域专家代表座谈会上,再次强调要加强学校美育。2020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发文《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对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提出了新的方向,明确了指导思想,确立了工作原则和主要目标,即到2022年,学校美育取得突破性进展,育人成效显著增强,到2035年,基本形成全覆盖、多样化、高质量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学校美育体系。2021年4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到清华大学考察时指出:“美术、艺术、科学、技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相得益彰。要发挥美术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把更多美术元素、艺术元素应用到城乡规划建设中,增强城乡审美韵味、文化品位,把美术成果更好服務于人民群众的高品质生活需求。”
实施美育,关键在人。据统计,我国义务教育阶段美育教师人数由2009年的49万人增加到 2019年的74.8万人,十年间共增加25.8万人。[3]自《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2015年)下发至2019年,美育教师增加了14.9万人。但从资源配置上看,美育师资队伍仍然缺额较大,专职美育教师分布不均衡,加强师资队伍建设仍然是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的重中之重。
世界其他国家也在美育方面进行了不同层面的探索,如大部分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的中小学教育都强制规定学生必须学习视觉艺术和音乐,并在艺术教育课程中设置了促进人类技能发展的单元。艺术教育课程通常注重培养个人表达能力、创作力、想象力、问题解决能力、冒险精神、团队合作意识、交流和展示能力。[4]美国艾奥瓦州克利夫兰市艺术治疗中心(Center for Therapy Through the Arts)在社区设立艺术治疗项目,供特殊需要人士和老年人参加艺术课程。新加坡信息交流与文学艺术部(The Ministry of Information,Communications and The Arts,MICA)于2008年成立了新加坡艺术学校(The School of the Arts, Singapore,SOTA)。这所独立高中为13到18岁学生提供了为期六年的艺术教育计划,通过艺术课的形式教授学生学术类学科知识,让职业艺术家与学生一同进行艺术创作,强调艺术创作的实验、表达与探索意义。在这种形式的艺术创作中获得的学习体验,不仅可以提升学生的专业技术能力,还可以塑造学生的情感与精神世界。英国非营利性组织“创造、文化与教育”(Creativity, Culture and Education,CCE)开发了“创意合伙人计划”,邀请文化产业相关人员和艺术家在学校担任创新代理人,带领学生做艺术相关项目。这种探索对学生幸福指数、学识成就和记忆力提升,对教师职业发展和学校日常运作均有积极的作用。2011年,美国教育部部长阿恩 邓肯(Arne Duncan)提出应将支持艺术教育作为一种培养未来创新社会合适技能的方法。[5]美国相关数据表明,接受过大量艺术课程的学生,相对那些较少接受或者根本没有接受过艺术课程的学生而言,未来具有更高的教育成就……这个理论无论是对拥有高社会经济地位的学生还是低社会经济地位的学生都适用。[6] 2012年起,智利增加了艺术教育课程的时间,注重评估艺术教育如何开发学生的社交和行为能力。在奥地利,教育部资助学生在上课时间与艺术家、教授协同完成学校的艺术项目,并通过评估发现参与者的团队合作能力和情感表达能力都有所增强。法国政府建议学生利用空余时间参加文化活动,并认为这有利于促进学生的身心健康,提升学生的求知欲。斯洛文尼亚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文化集市”活动,这项非政府项目鼓励学校、幼儿园和文化机构之间建立合作关系,为孩子打造高质量的艺术教育平台。[7]
由此可见,美育在国际教育理念、制度建设、具体实施等各个层面都积累了一定的经验。美育的重要性已被全世界所认同,那么美育除了具有美化心灵、提升创造性这些宏观、抽象的作用之外,还对个体有哪些微观、具体的作用呢?
二、美育之用
狭义上讲,美育的目的是培养美术家或相关专业性人才;广义上看,它的目的是通过艺术教育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目前有相关研究证明,艺术教育对人体机制的四个维度的影响:(1)对神经机制的影响,即接受艺术类学习会刺激和开发大脑的一些区域,而这些区域可能除了指挥着人体的艺术活动外,还同时控制着非艺术活动,因此接受艺术类学习可以间接促进人体整体性的良性发展;(2)对认知机制的影响,即接受艺术类学习可以在无形之中锻炼人的认知能力,这种能力可以促进人更好地完成非艺术类活动;(3)对社交机制的影响,接受艺术类学习可以润物无声地锻炼人的社交能力,这种社交能力可以影响着人完成非艺术类活动;(4)对动机或行为机制的影响,接受艺术类学习可以使人变得更加积极主动,进而使人陶养出在其他领域也受用的行为或观念。[8]尽管如何量化美育对以上人体机制的影响尚待探索,但美育的存在价值不容小觑。美育的载体之一——
美术,在史前就已存在。自古以来,它就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类体验的重要领域。美术行为已然成为人的情绪抒发手段,而美术风格的发展则被视为自由探索的领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认识美育之重要性,乃是助力人类以真善美对抗假恶丑、安身立命的力量源泉。如果将人生比作大树,那么这棵大树能长多高大,枝叶能有多茂盛,关键要看为其源源不断地提供营养和水分的树根,而美育则是那为人类提供营养和水分的重要源泉。蔡元培曾提出“美育代宗教”的观点,而钱理群是这样评价的:“以超越利害关系的、具有普遍性美育来陶冶人的性情,培养高尚的情操,焕发人的内在的创造精神。在蔡元培的教育思想中体系中,此岸现象世界包括军国民教育、实利教育、公民道德教育,彼岸实体现象世界包括世界观教育、美感教育,现代教育在这二者的张力中,构成一个有机整体。”[9]如果蔡元培提出的美育只是被简单地视作中小学音乐教育、美术教育,那么美育的内涵就在一定程度上被瓦解了。
目前,美育工作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从政策体制到实施方案都要固本正源。但反省当下,正视现实,美育工作的落地依然存在一定的现实困境,其困难源于政策实施者对美育的内涵和功能认识尚不到位。美育相对其他主流学科的教育,仍是素质教育的一个点缀。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目前除了美术及与美术具有相同功能的学科之外,美育难以具体延伸至其他学科。这直接导致美育要么作为美术教育、艺术史教育或广义的历史文化知识被普及、被纳入考评体系;要么被束之高阁,只存于理论探讨之中,无法落实在实践中,更无法实现社会效力。对照各级学校中美育课程的设置,如果仅仅把美育的功能归纳为提升素养、开阔视野、提高审美,那么美育教材则会不可避免地成为美学、艺术学等专业教材的合集,而美育教师也会成为美学、艺术史等多学科教师的合体。那么,美育的独立性何在?
美育何以保持独立性,笔者认为首先要深挖美育内涵,扩展其外延,使其越来越多地与各个学科产生具体的关联,并在扩展中趋于系统性发展,不断充实其教育内容,使其真正成为一门跨学科、融合发展的学科。
反思今天的社会经济现状,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导致人在各个年龄段都可能身处压力之中,包括但不限于社会角色、各种考试、社会竞争等方方面面造成的压力。当前,“内卷”“躺平”这类字眼在社会中流传,使很多人都如同荒漠之中的艰难行者,这需要我们回归教育初心,重新认识美育的内涵和目的。教育切不可急功近利,无论在校园里还是社会中,都急需美育这一剂良药去疏解压力、治愈心灵伤痛。
因此,將美育作为一种独特的心灵治愈手段,既是一种心理治疗方式,也是一种心理预防与保健方式,更是一种特殊的心理教育手段和方法。在西方历史中,关于美育之愈的探索一直没有停止过。
三、美育之愈
1.西方史域的美育之愈
早期,人类进行艺术创作就像日常交流和社会交往一样自然。自原始社会起,艺术作为一种具有象征性的表达形式,是治疗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人们在石器时代就开始使用原始工具在洞穴墙壁上勾画形体和图案,以此祈求免于环境、动物和未知力量的伤害。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Plato)认为艺术具有治疗疾病、改善身心健康的功能。而教育与艺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即培养健康的身心,进而促进人类和谐发展。如果将这二者有机结合起来,那么就可为艺术治疗和艺术教育的融合发展提供新方向。1880年,意大利精神病学家切萨雷 隆布罗索(Cesare Lombroso)对精神病患者和艺术创造性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并试图以艺术活动来帮助病人克服身心障碍。20世纪,汉斯 普林兹霍恩(Hans Prinzhorn)从艺术史学家转行为精神病医生。他向德国、瑞士、意大利、奥地利和荷兰的医院索取病人的绘画和雕塑,将收集的500多名病人的约5000件作品作为研究材料,支撑撰写《精神病患者的艺术性》(Artistry of the Mentally Ill)。普林兹霍恩认为艺术创作是人类基本的自我表达方式,甚至是获得心理健康的途径。无论有没有心理疾病,艺术创作都是帮助人类实现心理整合与健康的自然途径。奥地利心理学家西格蒙德 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认为美术作品是内心世界的一种表达形式。瑞士心理学家卡尔 荣格(Carl Jung)鼓励病人以绘画形式将自己的心像和梦境记录下来。美国精神分析学家玛格丽特 南伯格(Margaret Naumburg)在20世纪40年代创立了分析/动力取向的美术治疗模式,以弗洛伊德的无意识和压抑理论为出发点,以精神分析疗法中的移情、自由联想等方法为主要治疗技术。同一时期,阿德里安 希尔(Adrian Hill)开始用美术治疗这个术语描述以图形创作进行治疗疾病的方法。伊迪丝 克莱曼(Edith Krame)则以弗洛伊德的升华理论为基础,强调艺术创造这个能够助人心灵升华的过程可以提供给个体治疗性因素。[10] 20世纪六七十年代,英国美术治疗协会(British Association of Art Therapists, BAAT)和美国美术治疗协会(American Art Therapy Association, AATA)宣告成立,不仅创建了艺术治疗课程标准,培养了一批专业的艺术治疗师,还建立了艺术治疗资格等级制度。20世纪70年代,艺术治疗师詹妮 赖恩(Janie Rhyne)运用艺术表达来帮助人们达成自我认识和自我实现。汉娜 奎克斯卡(Hanna Kwiatkowska)以艺术治疗与家族治疗相结合的方式对病人进行治疗。20世纪80年代,鲁道夫 阿恩海姆(Rudolf Arnheim)在艺术心理学研究中将“作为治疗手段的艺术”视作艺术民主化的一项新进展,号召艺术为了保持活力,必须为现实生活中的人类服务,而艺术治疗作为艺术服务于人类的典范,有助于艺术恢复到更富有成效的状态。艺术治疗通过运用记忆、梦想、家庭、英雄和旅程等概念,辅以各种媒体和技术,推动人们去挖掘自己的潜力。这种兼收并蓄的艺术治疗实践,是融合了治疗和教育的综合模式。这种整合教学不同于跨学科教学。
审视西方史域中关于美育之愈的研究可以发现,“美育其实就是感性教育、情感教育,艺术教育或者美术教育只是美育实施的具体手段之一,除此之外的自然美的欣赏以及生活环境的营造都可以成为美育实施的内容;就艺术教育或美术教育自身而言,它最终当然应该为美育、为培养全面发展的人服务,但它在特定的时空环境中可能首先会有自己直接的、现实的目的,比如只是服务于个人或群体的某种功利性的特定需求”[11]。下文从美育的愈心、愈情、愈身三方面来谈谈美育的功能作用。
2.美育愈心
美育愈心,即把美术作为一种治疗方式用于治疗心理疾病。美术心理治疗是结合了心理治疗和美术治疗的方法,在社会心理学表现手法更加艺术化的基础上,被应用于美术治疗方式中。西方近代精神学家和心理学家通过研究和临床应用不断探索美术治疗的功能和意义。罗杰 斯佩里(Roger W.Speny)通过实验发现,人类大脑的右半球承担着图形分析的功能,负责知觉及空间定位,对音乐、美术及人类情绪有处理作用。当人们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感受时,美术这种形式可以帮助人们跨越语言的鸿沟更直观地表达人类的内心感受。大脑右半球的功能过于突出是精神分裂症产生的重要因素。美术治疗认为视觉符号或意象交流是人类最自然的经验交流形式之一,通过让当事人在与专业美术治疗师建立一定信任关系的前提下进行美术行为,达到协调、治愈当事人身心的目的。
美国、英国、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国家把美术治疗应用于心理治疗领域或诊断领域。美术心理治疗可用于以青少年为主的自恋型人格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孤独症、酒精成瘾、危机干预与心理调适、器质性疾病等的辅助治疗,以及以青年人和老年人为主的精神病、抑郁症、创伤后应激障碍、危机干预与心理调适、器质性疾病等的辅助治疗。尽管治疗对象的需求各不相同,但他们的总体治疗目标往往是非常相似的:增强自尊心、自信心和决断力;发展挫折耐受力、创造性思维和风险承担能力;增加沟通交流,用历史的眼光审视当下,重新理解并投入到生活之中。治疗方式以绘画代替语言,作为个体重要的交流方式。美术疗法下所创作的美术内容可以投射出治疗对象过往的情绪、目前的心理活动以及未来的情绪。有时,美术疗法可以反映集体投射的心理状态。治疗对象将自己的生活经验作为创作灵感,使用自己感觉舒适的方式深度表达自己,并通过美术这种方式表达出自己原始的欲望、本能,以进行情绪释放,调和内心冲突。治疗师通过对来访者美术作品的线条绘制方向、用笔力度大小、颜色倾向、笔触轻重等元素进行综合分析,进而对来访者的内心世界进行分析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3.美育愈情
美育愈情,即美育可以陶冶人的情感,促进人的社会性发展,改善人际关系。史前,原始人以在石壁、陶器上绘画、雕刻来记录日常生活,表达其对自然界的认知、敬畏及自己的情感。在封建社会,宗教题材的绘画、雕塑以独特的信息传达方式教人向善,抚慰着处于苦难、压抑中的人们的心灵,给当时的人们带来了信仰与希望。
中国自古就有“天人合一”的观念,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把自然界、人及其精神思想作为整体进行观照。例如,中国画讲究气韵生动,既用手作画,也用气作画,长此以往可使绘者心平气和、超脱释然。人们可在画中抒发情感、表现思想。寄情于山水,在自然界中寻找情感归宿,使得中国画成为人内心世界的投射。
席勒在《美育书简》一书中使用美育(Aesthetic Education)一词,谈论了人应该如何感知事物,以及应该如何引导人感知美的事物。美育在席勒的语境中,主要关注的是个体的人。席勒主张通过美育来培养理想、完美、全面和谐发展的人。这是西方美育概念的起源,也是启蒙时代的产物。蔡元培于1917年提出“美育代宗教”一说,倡导塑造中国人新的国民性,希望将美育渗透到各个学科领域、社会生活和意识形态中,以代替宗教功能,改造中国人的国民性。在蔡元培看来,美育的本质是灵魂的教育、审美的教育,将其延伸至美术领域,亦可理解为美术是灵魂的净化剂。美术教育在培养人的视觉审美能力的同时,还会使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舒畅。因为美术作品的形象性和情感性,可以使美术创作寓教于乐、怡情养性。艺术家通过美术作品传达爱、恨、怒等情感,给人以精神解脱、情绪发泄的渠道,再通过视觉艺术让观众得以感受,以达到对人心灵的熏染作用。如西班牙立体主义画家巴勃罗 毕加索(Pablo Picasso)的作品《格尔尼卡》就以强烈的视觉化立体效果表现出了激愤之情。
当代社会,人们在物质生活得到全面提高的同时,也要承担来自家庭、社会多方面的压力,而过多的压力容易使人产生抑郁、焦虑和愤怒等情绪,严重影响正常的工作、生活和娱乐。因此,人们越来越关注精神和心理需要,寻找更多简单有效的方式舒缓身心、释放情绪和压力。近年来,“治愈系”动画片不仅取得了较高的票房,还给人留下了很好的观感,如《超能陆战队》《大鱼海棠》等。“治愈系”作品可令人心情放松舒缓,抚平人的心灵创伤。这种观点实际上是对维克多 罗恩菲尔德(Victor Lowenfeld)提出的“艺术是平衡儿童智慧与情感所不可缺乏的工具”[12]的一种回应。艺术治愈以美为盾,使人在藝术的感召中增强逼近现实的钝感力,使人的心情更加轻松、愉悦;通过对美的认知、观察、想象、表现、评鉴、创造及学习体现出情感、意志、态度、合作精神等方面的优秀品质,让人改变消极的处世心理、缓解压力,在感受生命真谛的同时,陶冶性情、提升自我、自觉追求自我价值。
放眼宇宙、自然,美育之落实势必会引领人们走出自己的有限空间,在美的召唤下,去行万里路,在田野间、在城市中、在博物馆里……追随美之所在。中国人不仅要追踪、访问中国传统文化的物质形态,也要去探寻、欣赏国外艺术的物质形态。美育,最终会落实在眼睛中、脚底下,促使个体在美的召唤中保持健康的体魄,激发创造潜能,调整身体意象,最终成为完整、全面发展的人。
4.美育愈身
美育愈身,简单来说就是把美术行为作为所谓的“出气筒”,即通过美育或艺术实践活动治疗身体疾病。美育愈身,可用于治疗身体疾病、缓解身体病痛。英国教授阿德里安 希尔(Adrian Hill)在其著作中描述了自己使用艺术治疗方法治疗结核病的经历,并根据自己的经历撰写了《艺术与疾病》(Art Versus Illness)和《以画愈病》(Painting Out Illness)两部著作,以期以艺术治疗帮助病人治病。艺术创作对重病患者来说,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方式,可以帮助病人应对疼痛和其他症状。因而,越来越多的艺术治疗师和医学专业人员认识到艺术作品能传递关于身体和心理的重要信息。艺术治疗作为一种替代疗法,正在逐渐成为医学治疗的补充方式。[13]病人在出现生理障碍后,对自己的身体意象、自身价值和人际关系的感受等,均可能发生剧烈变化,从而导致出现心理上的无能感。这种心理上的无能感,比生理上的无能对人的精神伤害更大。随着美术治疗活动的开展,有障碍者原先混乱的、消极的身体意象会发生积极的变化。这既源于他们从选择美术材料、构思美术作品过程中获得的自主性与独立性,亦源于创作过程带给他们的成就感和自信心。一旦身体意象得到调整,有障碍者即能对自身障碍产生正确、客观的认知,并积极乐观地寻找克服障碍的方法。很多艺术家会用艺术创作表现与疾病、残疾或疼痛的抗争,如墨西哥超现实主义画家弗里达 卡洛(Frida Kahlo)画了很多自画像,以此来表现她持续与疾病抗争的历程。瑞士艺术家保罗 克利(Paul Klee)在硬皮病的折磨下说:“我从来没有画得这么多、这么投入过,我画画是为了不让自己哭泣。”[14]目前,艺术治疗还被用于康复治疗,帮助人们从事故和手术伤痛、急慢性疾病中恢复健康。艺术治疗开发了多种方法,如绘画疗法、沙盘游戏、黏土疗法、雕刻疗法、摄影疗法、陶艺疗法、诗歌疗法和音乐疗法等。例如,沙盘游戏兼具戏剧治疗和美术治疗的特征,是国际上流行的心理治疗方法。通过沙盘游戏,病人可以找回童心,调适身心失调,克服社会适应不良、人格发展障碍等问题。
美育愈身,可以通过优美的声音来刺激人的听觉系统,使人心情愉悦,通过美术创作刺激人的视觉系统,促进人视觉美感的提升,通过舞蹈、体育等方面的干涉,加强人对身体表现力的感知。正如史提芬 列维(Stephen Levine)的研究理论一样,艺术治疗包括跳舞、唱歌、音乐、绘画、雕刻、戏剧表演以及文学作品朗读等手段,可以帮助人们活动肢体、丰富想象力。
除此之外,美育愈身还可以促进青少年关注自身成长,正确认识自己,思考什么是身体美以及如何获得身体美,并保持自信,从而拥有真正有灵魂、有神采的美的身体。青少年的身体美育任务,不应交给以娱乐和盈利为目的的大众媒体。事实上,现实生活中的爱美误区有很多,从低俗、粗制滥造的电视剧到某些存在价值观问题的读物,给青少年传递出扭曲的价值观、低俗的审美观,对青少年的负面影响大而深远。美育愈身,是“需要把中华美学精神讲清楚,使人们认识、认同并践行之”[15]的。此外,在身体审美范畴内,还要帮助青少年通过美育实现气质提升的目的,这也是健康审美观的精神内核。气质是一个人特有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独特吸引力,不仅能提升人的品位,还能改善人的“先天”面貌。
四、结语
回顾历史,立足当下,美育的终极目的是塑造完美人格,促进身心全面、和谐、整体地发展。要实现美育治愈功能,就应让美育回归初心,使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协调学校与社会资源,综合施策,具体措施如下:通过加强对美育制度的顶层设计、细化对美育工作落地的指导,系统深入地开展美育工作;通过对教学环境和社会环境的设计,营造可以使学生愉悦身心的氛围,提高学生人文素养;通过开设艺术技法和艺术治疗课程,鼓励创作和表达自我,调和对待社会、生活的态度;通过引导学习美术史、鉴赏美术作品,建立独立的审美能力和判断思维;通过用好红色资源,弘扬中华美育精神,以美育人、以美化人、以美启真、以美培元。由此,通过美育,培根铸魂、启智润心,加强道德修养,明辨是非曲直,增强自我定力,矢志追求更有高度、更有境界、更有品位的人生。
(熊冰雪/北京大学继续教育学院)
注释:
[1][3]美育学刊杂志社美育与文化传播协同创新中心.中国美育发展报告(2011-2015)[M].上海三联书店,2016:5.
[2]同[1],第8页。
[4]艾伦·维纳,塔利亚·R.戈德斯坦,斯蒂芬·文森特-兰克林.回归艺术本身:艺术教育的影响力[M].郑艳,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10.
[5]同[4],第3页。
[6]同[4],第10页。
[7]同[4],第2页。
[8]同[4],第16页。
[9]钱理群.大夏书系·我的教師梦:钱理群教育讲演[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84.
[10]周红.美术治疗的发展与应用现状[J].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07(03):200-203.
[11]宋修见,主编.中华美育精神访谈录[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293.
[12]罗恩菲尔德.创造力与心智的成长[M].王德育,译.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3:2.
[13]凯西·马奇欧迪.以画疗心:用艺术创作开启疗愈之旅[M].黄钰苹,谢丽丽,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9.
[14]同[13],第167页。
[15]同[11],第12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