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俄罗斯侨民作家尼古拉·巴依科夫小说《大王》之艺术特色探析

2021-09-10车春英

科学与生活 2021年10期

摘要： 1898年中东铁路开始修建，众多俄罗斯人随之来到中国东北生活与工作，尼古拉·巴依科夫就是其中的一位。自1901年来到中国东北，几十年间他走遍了这里的山山水水，也写了多篇关于东北生态的作品，被称为生态文学家。其小说《大王》（Великий Ван）以诗意的笔调描绘了东北原始森林的美景和老虎大王的一生，極具自身独特的美学价值和思想意蕴。《大王》不仅仅是一部兼具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作品，也是比卡森《寂静的春天》早26年的生态文学开山之作，还是一部宣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大作。

关键字：小说《大王》;俄罗斯侨民作家;艺术特色

小说《大王》主要描述了老虎大王从出生到死亡的一生，展示了20世纪初东北原始森林从和谐到被破坏的过程，表达了他对东北美丽河山的由衷赞美以及对大自然破坏者无情的鞭笞。本文笔者从作家所处的社会环境和创作背景出发，将对小说《大王》进行深入探讨，分析它独特的取材视角、它的艺术特色以及它保护生态平衡的先进思想等等。

一、小说《大王》的结构特点

首先，《大王》立意新颖，内容丰富多彩，情节起伏跌宕。

该文不是一部童话，却以一只老虎为主人公，像童话一般优美感人、扣人心弦。大王的一生中，它有欢乐，有痛苦，有温情，有狂暴。它对慈爱的妈妈是依依不舍，丝丝牵挂，离别多年还来看望自己的妈妈;对自己的弟弟妹妹完全是个豁达的长兄;对自己的妻子也充满了无限的柔情。

原始森林是一个完整的社会，有着不同的阶层动物们，有着千差万别的个体。在大王成长的过程中，各种动物都纷纷登场，主要有大野猪、熊胖子、黑貂、松鼠、斑羚、马鹿、各种鸟儿、金花鼠等等。这些动物扮演着各自不同的角色，大王是这个社会的统治者，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都臣服于它。鸟儿们是老虎大王的追随者也是这个社会的舆论操纵者;野猪是老虎的主食，也是这个森林的斗士;熊胖子则是老虎大王不敢轻易招惹的对象;马鹿、斑羚、马鹿、黑貂等动物自然都是大王的臣民。正是有了它们，森林里的生活才精彩纷呈，生气盎然，它们共同演绎着森林里的故事。

其次，《大王》的内容虽然波澜起伏，但有一个明确的中心思想始终统领本文情节的发展，即谴责破坏生态平衡，倡导天人合一，讴歌人与动物和谐，反对过度渔猎。

在此中心思想的指导下，《大王》有两条线索，一条为主线，一条为副线，主线和副线紧密结合。主线为老虎大王出生、成长和死亡的过程。大王从可爱的毛茸茸小虎崽长成威震八方的老虎大王，以及其成长过程中经历的喜怒哀乐，都是本文的主线内容。副线为大王和人类之间的微妙关系，在文章中若隐若现，但一直贯彻始终。人类与老虎大王的关系发展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东北原始森林天然去雕饰，没有半点人工的痕迹，老虎可以轻易找到一个人类不可到达的山洞，在那里母虎可以安心地哺育自己的后代。第二阶段，人类逐渐参与到原始森林的生态自然中，大王和以佟力为代表的生态平衡维护者基本能够和睦相处。第三阶段，人类大肆破坏原始的生态平衡，人类和生态自然的矛盾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老虎大王和俄罗斯护路军、专业捕虎世家的关系上升为主要矛盾，森林大量被砍伐，老虎没有了栖息之地，完全暴露在人类枪口之下，文章的主人公大王也惨死在俄罗斯捕虎人的手上。

可以说，小说《大王》新颖的题材让人耳目一新，而丰富多彩的内容又不让人觉得单调乏味。

二、《大王》的创作原则：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

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是文学史上的两大文学思潮，也是两种文学创作原则。而巴依科夫的《大王》则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完美结合的作品，它既是现实主义作品，也是浪漫主义作品。

（一）《大王》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

首先，《大王》的创作建立在现实生活基础之上，属于现实主义作品。

现实主义（Реализм），是一种文学思潮，它提倡如实地反映现实生活，多采用客观写实的手法，追求细节描写的真实性，对现实生活进行精雕细刻的艺术描绘。

19世纪30年代，现实主义思潮先后在法国、英国等地萌芽发展，后来逐渐传播到北欧、俄罗斯和美国等地，成为19世纪欧美文学的主要文学思潮，使近代欧美文学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https：//www.docin.com/p-1998073049.html 2019-03-08）。而俄罗斯的伟大诗人普希金把俄罗斯文学由浪漫主义引向了现实主义。普希金之后又涌现出一大批了现实主义文学大师，如果戈理、车尔尼雪夫斯基、屠格涅夫、冈察洛夫、奥斯特罗夫斯基、托尔斯泰、契诃夫等等。俄罗斯作家高尔基更是给现实主义做了最为精辟的定义： “对于人和人的生活环境作真实的，不加粉饰的描写的，谓之现实主义”。

巴依科夫继承和发扬了俄罗斯现实主义传统的创作方法，也是一位现实主义文学家。巴依科夫在小说《大王》里如实地反映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东北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描写了东北原始森林的变化，客观地再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东北原始森林里的现实生活。同时也如实地反映了那个时代中国老百姓对大王的崇拜和敬仰，也描写了俄罗斯护路军和俄罗斯侨民在东北大森林的生活。可以说，小说《大王》创作源泉都来自于巴依科夫对东北原始森林的充分了解。

现实主义另一个重要特征是对现实生活进行高度的艺术提炼和概括，塑造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恩格斯也说：“除了细节的真实以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2017， https：//www.docin.com/p-1998073049.html 2019-03-08）。概括而言，典型论主要是解决文学人物的特殊与一般的关系问题，典型论是构成现实主义理论的一项重要内容。大王被塑造为东北原始森林里老虎的典型代表，它拥有东北虎一般的特征：机智、勇敢、威风。大王的成长经历也是所有小老虎成长的经历：母虎的怀抱就是它生长的摇篮，母虎教给了它许多的知识，经过无数的历练，老虎长成了威风凛凛的森林之王。

大王不仅仅是一般老虎的代表，它又具有其他老虎所没有的个性。比如，在巴依科夫眼中，老虎大王不仅仅是一头野兽、东北森林中的君主，只会收取血淋淋的贡品，它还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它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它拥有人的感情，拥有中华民族的一切美德。在《大王》中巴依科夫把儒家思想几千年来推崇的“仁义礼智信”在大王身上也完全体现了，把中华民族坚守的道德观念在大王身上体现了。

它的个性，恰恰体现了它的典型性。小说中大王的形象是作者对现实生活进行高度的艺术提炼和概括的结果。

（二）《大王》又是一部浪漫主义作品

“浪漫主义（Романтизм）” 既是文学思潮，也是文学创作方法，它是由“Romantic” 这个形容词演化而成的。19世纪初期，俄罗斯浪漫主义开始发展，在俄国消极浪漫主义的代表有茹科夫斯基，其被誉为第一位俄国抒情诗人，对俄国浪漫主义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俄国积极浪漫主义代表作家有早期的普希金、雷列耶夫等。同时，巴依科夫又是一个极具郎莽主要思想的作家，他汲取了本国浪漫主义的精华，把《大王》创作得极具浪漫主义特色。

浪漫主义有一个重要的创作主题和表现对象，即大自然。浪漫主义经常着眼于对大自然的向往，对自然人性的歌颂，浪漫主义常常在大自然的环境中来表现人的自主能力和奋斗精神。

巴依科夫就以大自然中各种动物、植物为主题创作了《大王》，在如实反映东北原始森林的生态状况的同时，又使用浪漫主义手法来描写东北原始森林里的大王和各种动物：“夜间生活开始了。大自然演奏着自己的赞美曲，演奏着伟大的乐章，赞美爱，赞美用积累起来的太阳能量创造的新生活。从森林的各个角落传来无数独特的声响;一会儿不知有什么鸟儿在啼鸣，一会有只山羊发出了咩咩声，一会儿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絮絮细语，一会森林发出阵阵喧哗，唱着春天的歌。……阴影变得更浓、更黑了。原始森林失去了轮廓，沉没在一片苍茫的夜色之中”。（李延龄 2002：68）

浪漫主义文学在表现手法上具有大胆幻想、构思奇特、手法夸张的特点。乔治·桑就曾说：“我喜欢写作的是人类的牧歌，人类的歌谣，人类的传奇。我总觉得有必要按照我希望于人类的，按照我相信人类应当的来描写它”。（朱恩彬 1979：15）浪漫主义在艺术表现上不求“形似”，只是依据主观感情的逻辑和表现理想的需要，充分发挥想象、夸张、虚构、变形、比喻、象征等非再现性的艺术手段。（李莹 2018：11）巴依科夫就用大胆的幻想和奇特的构思来表现大王，如：“原始森林中的人们传说，山神大王熟睡在古老的老爷岭顶峰。它的身体已经石化，同花岗岩的悬崖结为一体，傲然高踞在蜿蜒起伏的崇山峻岭之上。有朝一日，大王要醒来。它的吼叫将会隆隆地响彻群山和森林的上空，引起一次次的回声。苍天和大地均会受到震动，神圣而又灿烂的莲花将会展瓣怒放”。（李延龄 2002：145）

巴依科夫还采用了比喻、拟人、夸张等各种修辞方法来描写大森林里美好的生活，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触和理想，以及自己对东北原始大森林和其和谐生态的赞美。其浪漫主义的表现手法俯拾皆是：他用比喻描写春天芬芳美丽：“芳香馥郁的春姑娘驾着缀满花朵的轻便马车飞驰而过”。甚至连蚊子叮咬的时候这样一件痛苦的事情，也都浪漫起来了。用拟人手法写到“当它把吸饱血的虫子压瘪时，脸颊、耳朵和整个头部都给弄得红艳艳的，活像个卖弄风情的美女”。而在倾听老虎的吼声时，使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这吼叫声犹如远处的阵阵惊雷，滚过山岭上空，又再次消失在远方，原始森林保持沉寂，倾听着这些声响，屏住呼吸，不敢稍有动弹”。在此浪漫主义的手法创作之下，似乎百鸟、百兽皆会思维，皆能彼此交流……

巴依科夫以现实主义为创作基础，以浪漫主义为文学手段，把这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这篇生态文学作品《大王》实现了现实与神话、真实与想象的结合。不仅一步步地成功塑造了大王形象，同时更是展现了上个世纪初东北原始森林的和谐生态，写出了《大王》所处的那个时期东北原始森林里的动物千姿百态，从而成为中国俄罗斯侨民文学中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精品。

三、小说《大王》的优美意境

“意境[Художественная концепция]是中国古典美学从抒情文学创作中锤炼出来的一个重要美学范畴，是中华民族审美理想的集中体现”。（张彦哲，杨健平 2000：34）中国从先秦时代开始，《周易》和《庄子》就强调言与意、意与象紧密结合，唐代开始确立意境理论。清朝末年王国维第一次明确确立“意境”的概念，又强调“一切景语接情语”。意境是一种艺术空间，是一种蕴藉丰厚的诗情的空间。每一个作家都寻求一种意境，在自己的作品里创造一种意境。巴依科夫在《大王》中通过对东北原始森林的描写创造优美的意境，做到了意、景相结合。

清人刘熙载在《艺概》中曾指出：“花鸟缠绵，云雷奋发、弦泉幽咽、雪月空明，诗不出此四境。所谓“花鸟缠绵”是指一种明丽鲜艳的美;“云雷奋发”是指一种热烈崇高的美;“弦泉幽咽”是一种悲凉凄清的美;“雪月空明”乃是一种和平静穆的美。”（高千 2011：10）这样的思维，巴依科夫完全具备，有“雪月空明”的意境，有“阵阵雷鸣，闪电如一条条火鞭似地划破漆黑的夜空”的意境，有“花鸟缠绵”的意境……

在巴依科夫笔下，大秃顶子山春天有春的意境，夏天有夏的意境，秋天有秋的意境，冬天有冬的意境…… 当然在夜里，还有夜的意境：

“夜間生活开始了。大自然演奏着自己的赞美曲，演奏着伟大的乐章，赞美爱，赞美用积累起来的太阳能量创造的新生活。从森林的各个角落传来无数独特的声响;一会儿不知有什么鸟儿在啼鸣，一会有只山羊发出了咩咩声，一会儿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絮絮细语，一会森林发出阵阵喧哗，唱着春天的歌”。（李延龄 2002：67）大森林就好像在给虎宝宝唱着摇篮曲，絮絮细语，温馨至极。当虎大王遇见自己多年未见的妈妈时，巴依科夫创造的更是一幕温馨喜景：虎大王立马认出了自己的妈妈，低着头，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小时候一样偎依在母亲的身边。

其次，意和景不是单独存在的，就像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又强调“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又说“关景者情，自与情相为珀介也。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巴依科夫在《大王》中做到了“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情景结合的境界。他把情与理，形与神，心与物紧紧相融合。

大王恰恰就是在如此这般的诸多意境中，爱着，也恨着。

结论：

巴依科夫是众多中国俄罗斯侨民文学家中最优秀的一位，是一位具有浪漫主义思想的现实主义文学家。虽然巴依科夫的《大王》是上个世纪初的作品，但巴依科夫的理论和观点在今天的社会更加适应。如今，工业快速发展，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我们的原始森林越来越少，东北虎以及很多其他的动物已濒临灭绝，巴依科夫与他的小说《大王》对我们来说更具有特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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