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之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
2021-09-10鞠曦
【摘 要】 因不知《红楼梦》一书的宗旨和性质,红学产生了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本文推定了“假愚蠢言”是红学的根本问题;“真思隐去”是红学的基本问题;“假儒蠢然”“文化故意”是红学的核心问题。因红学存在此三个问题,从而引发“自以为是,所需由己”“歪曲宗旨,理路不正”等一系列红学问题。解决了红学之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可知《红楼梦》的宗旨是以“隐喻”为笔法,揭露由“假儒蠢然”“文化故意”形成的中国犬儒文化及其历史进路,揭露“以理杀人”乃犬儒文化之本质,从而“警唤”其必然终结。是故,《红楼梦》是对中国文化之启蒙,是一部极具思想性的伟大作品。
【关键词】《红楼梦》红学 假愚蠢言 假儒蠢言 文化故意 真思隐去 文化启蒙
中图分类号:G4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2-0407.2021.03.191
诞生于18世纪中叶的《红楼梦》,至今已二百五十余年。《红楼梦》虽然是一部文学作品,然而,由于传统学术不分文史哲,加之作者丰厚的文化底蕴与价值担当,使《红楼梦》成为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更重要的是,《红楼梦》以文学叙事为形式,以独特的笔法和卓越的思想技巧,对“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犬儒文化内涵与历史进路、民族品格、社会生态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描写,从而以其对传统文化丰厚而深刻地本质性解读与艺术成就,造就了中国思想与文学史上之不朽之巅。
一个杰出的文学家及其作品是以文学艺术为形式反映这个民族的文化生态与心灵世界、思想与智慧。《红楼梦》对古代社会的存在与生活形态做了充分而真实的描写,其包罗万象又细致入微的文字叙事,使《红楼梦》囊括了古代社会及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举凡天文地理、哲学宗教、诗词典故、饮食养生、中医中药、园林建筑、人文礼俗、文化典籍、物事称谓等,无不深入剖析,鞭辟入里,使传统文化的哲学与科学、经典与内容、本质与形式,成就与问题、精华与糟粕艺术化地呈现出来,正所谓“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所以,《红楼梦》实为理解中国古代文化及其所形成的社会生态的重要参照系。正因于此,对其进行多层次、多角度的研究,从而使《红楼梦》这部文学作品发展为一个学科——“红学”。
然而,《红楼梦》的文化贡献在于其独特的宗旨与价值。《红楼梦》以作者的人生阅历、价值取向与思维方式,为了揭露“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犬儒文化,其以独创的笔法,以“真思隐去”之“假语村言”进行了“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 [1]之“警幻”——警唤——叙事,[2]由于不知“警幻”的“警唤”之意,故不知“真思隐去”的“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从而对于《红楼梦》的宗旨与价值、笔法与内容,自其问世以来,即争议不断,因读者的主体性不同而对《红楼梦》的宗旨与价值进行了截然不同的解读,又因《红楼梦》的文学艺术成就难能超越,故对其进行的本质性探索就成为红学的疑难问题。由于上述原因,红学史表明,《红楼梦》的文学艺术虽然铸就顶峰,但对于这部巨著的思想宗旨却至今不明。
历史表明,“红学”有新旧之分——以20世纪的“五四新文化运动”作为时代性划分,之前的红学研究称为旧红学,其后的红学研究则称为新红学。一般而言,红学研究分为评点派、索隐派、考证派、文学评论派、续写派、社会批评派、文艺美学派等,对《红楼梦》的文学贡献、文学地位及其独特的语言、艺术形式、心灵世界等的研究成果可谓蔚为大观。如鲁迅所言:“《红楼梦》是中国许多人所知道,至少,是知道这名目的书。谁是作者和续者姑且勿论,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 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3]这段话被红学界引用最多,但对引发这些歧解的原因及其历史理性意义却没有深刻挖掘,故而“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 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为至今二百余年的红学史所证明,并且于当代愈演愈烈,使红学问题层出不穷、更加严重。
新旧红学——无论哪个学派,都没有在本质上把握《红楼梦》一书的宗旨与价值。由于不知《红楼梦》“警唤”终结犬儒文化与历史进路之思想宗旨,使红学产生了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因此必须解决此三个问题,才能正确认识与理解《红楼梦》于中国传统文化与文化传统的划时代意义。
《红楼梦》何思何虑?红学何思何虑?《红楼梦》作者究竟为何创作此书,其要达到一个怎样的目的?《易》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4]中国传统文化的古代进路,文史哲同为教化之道,故所谓文化,乃所化成的文明——样式或形态。《易》曰:“阴阳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5]“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6]是故,所谓文化,乃明正而天下化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于近代被称为经典的文学作品有四部,即《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和《红楼梦》,按《易》理,文学叙事无非“观乎人文”并以“重明以丽乎正”为目的。显然,《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为“理治之书”,其文学叙事着意于“大賢大忠、理朝延治风俗的善政” [7],颂扬了传统文化的正义论与价值观,故未出乎“观乎人文”之“重明以丽乎正”。但是,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红楼梦》之“观乎人文”,“虽有些指奸责妄、贬恶诛邪之语”,[8]但显然不是“理治之书”,其不但无关“大贤大忠、理朝延治风俗的善政”,而且其“题纲正义”,是“将真事隐去”而“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而对于其“假语”与“敷演”,作者又自谓“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9]那么,《红楼梦》之“重明以丽乎正”,其究竟要“明”的是什么?“正”的又是什么?其“荒唐”与“心酸”之旨究竟何谓?这些显然是红学没有解决的问题。
《红楼梦》虽然自称“将真事隐去”而“用假语村言”,然对此进行的红学研究,因不识“警幻”——警唤——隐喻之“题纲正义”,故对“真事隐去”与“假语村言”进行了错误的解读,从而使红学歧出不已。问题表明,《红楼梦》既然将“真事隐去”而“假语村言”,而作者以这样的“题纲正义”写出的却是“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那么,“其中味”究竟是什么?显然,作者于《红楼梦》中表达的真正思想——“其中味”——是以把“真事隐去”的“假语村言”所承诺,故而推定“真事隐去”的“假语村言”的真正意义是对产生“满纸荒唐言”之原因即外化作者真正思想的本质性求索。对此进行的反思表明,《红楼梦》之“题纲正义”是为了推定造成“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的文化生态之原因,是对犬儒文化及其历史进路与政治现实进行的反思与否定,是故,其“题纲正义”乃揭露“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产生的犬儒文化及其思想理路,“警唤”犬儒文化与历史进路之必然终结。故无论时逢大清严酷的文字狱,还是其时之思想文化氛围,皆不能明言“假儒蠢然”“文化故意”,只能把“真思隐去”故谓“真事隐去”,从而以“假语村言”隐喻“假儒蠢然”,以指称犬儒文化与历史进路以“文化故意”造成的文化生态的“荒唐”与“心酸”,从而以文学叙事“警唤”其必然终结。
红学史表明,由于没有正确推定《红楼梦》所谓“真事隐去”与“假语村言”之“题纲正义”,因此误解《红楼梦》从而产生了红学问题。反思表明,对红学进行历史与逻辑之统一,应当把红学问题归结为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以此做为红学研究的逻辑起点,方可彻底理解曹雪芹的思想,才能正确认识《红楼梦》这部巨著的划时代意义。反思表明,“假愚蠢言”是红学的根本问题;“真思隐去”是红学的基本问题;“假愚蠢然”“文化故意”是红学的核心问题。因存在着“假愚蠢言”之根本问题,从而引发了“自以为是,所需由己”的红学问题。因存在着“真思隐去”之基本问题,从而引发“歪曲宗旨,理路不正”的红学问题。而“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所以成为红学的核心问题,乃在于其“然”,即“假儒蠢然”之所以“然”,所指乃“文化故意”之“理性非命”的犬儒文化合法性问题。“假儒蠢然”具有“真思隐去”与“假愚蠢言”及承诺与推定之统一,从而以“假儒蠢然”“文化故意”的“以理杀人”与社会生态,否定了犬儒文化及其历史进路之合法性。
所以,由于红学没有解决上述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从而使红学疏离“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10]的学术承诺与理性诉求,没有追问中国文化经典被后儒、贼儒以“文化故意”所进行的异化,没有对“假儒蠢然”“文化故意”形成的“经典”——“无稽”而“荒唐”的《四书五经》——进行正本清源,因此,在思想与历史逻辑的统一性上,与红学的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中和贯通,形成了中国文化的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即“假愚蠢言”是中国文化之根本问题;“文化故意”是中国文化之基本问题;“假儒蠢然”是中国文化之核心问题。反思表明,由《红楼梦》“假愚蠢然”“文化故意”之核心问题所决定,应然产生了基本和根本问题,并且具有问题的三个逻辑层次的承诺与推定之统一:其一,《红楼梦》用“假语村言”而为“假愚蠢言”之所以然;其二,“假愚蠢言”“文化故意”之“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之所以然;其三,“假愚蠢言”之“假愚蠢然”“文化故意”之所以然,此亦犬儒文化历史进路与文化生态之所以然。由核心问题“假儒蠢然”“文化故意”所承诺,“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所以然”与文化生态统一,根据“清代思潮”之学术成果,其乃“然”于“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理学与心学,理学与心学进而为“文化故意”提供了哲学本体论与实践方法论。究中国传统文化,由“假儒蠢然”之核心问题所决定,中国文化之“假愚蠢言”根本问题,出于历代“文化故意”之基本问题,而产生这两个问题的核心问题,即“假儒蠢然”之所以“然”——“以《易》疑丘”而犬儒当道之必然。
所以,把《红楼梦》之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之承诺与推定统一,表明《红楼梦》之所以“假愚蠢言”,乃因其指称“假儒蠢然”之犬儒文化与其化成的社会文化生态,从而以“无稽”“荒唐”论之。《红楼梦》之所以“真思隐去”,乃因其“真思”犬儒文化及其所造成的问题——尤其是“文化故意”及其“以理杀人”所形成的社会问题。“无稽”而“荒唐”的“假儒蠢然”之“以理杀人”之所以能够“杀人”,原因乃“文化故意”,故“假儒蠢然”承诺与推定了“假愚蠢言”和“真思隐去”,使“文化故意”与曲意奉迎之承诺与推定统一。职是之故,《红楼梦》所谓“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 [11]可以知也!此皆因“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 [12],然皆被害于“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以理杀人”,为了“悦世之目,破人愁闷”而曰“假愚蠢言”,故“贾雨村云云”之其所“云云”者,“假儒蠢然”也,此谓“真思隐去”实乃“真示人”“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歷史与逻辑的统一。
《红楼梦》之所以使用“真思隐去”与“假愚蠢言”的文学笔法,因其要“警唤”终结否定自“女娲创世”以来——尤其是“假儒蠢然”“文化故意”形成的“独尊儒术”之犬儒文化,基于作者写作的时代特点与文学叙事方式,则必须把这一“真思隐去”而“假愚蠢言”,故作者巧妙地以“梦”为形式,从而用“无稽”“太虚梦幻”把“真思隐去”,因“真思隐”故使甄士隐首先出场,并以“假愚蠢言”使其进入梦境,通过“蠢物”的“假愚蠢言”历程,形成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红楼梦》。由此可见,《红楼梦》的理路可谓异常简单,然因其要“警唤”“假儒蠢然”“文化故意”及其“以理杀人”,从而使《红楼梦》的故事情节异常复杂而深刻。《红楼梦》“假愚蠢言”的逻辑与形式表明,为了推定“假儒蠢然”,其故事的主体即以“蠢物”开场——贾宝玉,之后伴随“蠢物”出场的甄士隐、贾雨村、贾政、林黛玉等众多人物与社会生态,无不与“蠢物”相应,都是“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结果。“蠢物”在经历了人世间的繁荣富贵与悲欢离合之后,最终回归产生这一切的本体性的原因——“无稽”而“荒唐”的“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犬儒文化”。可见,红学研究如果不对“真思隐去”与“假愚蠢言”的逻辑与实质进行推定,则必然误解“假儒蠢然”的《红楼梦》之“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及其所“隐去”的“真思”之旨,从而使红学本身亦成为“假愚蠢言”与“假儒蠢然”。
可见,《红楼梦》是以高超的文学艺术手法,以“警唤”为目的,使其在“真思隐去”与“假愚蠢言”的“红楼梦”中形成了完美的思想体系。因为没有理解《红楼梦》的“警唤”,从而没有对“假儒蠢然”“文化故意”的犬儒文化及其理路进行正本清源,使《红楼梦》刊行之后的历史与文化仍继承了“假儒蠢然”之“文化故意”。尽管《红楼梦》刊行百余年后出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然而这个所谓的“新文化”并不是出于对中国文化传统的彻底反思。上述表明,由于红学存在的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在这些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所谓文化复兴,缺失贞元之儒学基础,必然陷于中国文化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中而不能自拔。所以,解读《红楼梦》“真思隐去”的“假儒蠢然”,推定《红楼梦》之宗旨,知其伟大思想、文化贡献与重要意义,否定并终结“假儒蠢然”“文化故意”之犬儒文化与历史进路,以《红楼梦》之“真思”,进行文化启蒙及其复兴,乃红学研究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更是中国学术思想界不可推却的历史责任。
参考文献
[1][7][8]曹雪芹:《红楼梦》.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2]鞠曦:《叹曹公之警幻》:假愚蠢言叙红楼,荒唐无稽缘何由。憧憧往来道安在,唤醒世人梦中游(1987.12).
[3]《鲁迅全集·集外集拾遗补编·绛洞花主小引》.
[4]通行本《易·系辞传》.
[5]通行本《易·贲·彖》.
[6]通行本《易·离·彖》.
[9]通行本《易·说卦传》.
[10][11][12]曹雪芹:《红楼梦》甲戌本,《凡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