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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鲁迅小说死亡书写的三种历史意涵

2021-09-10陈锐彬

文学天地 2021年5期

摘要:在鲁迅创作的小说中,人物的死亡占了较多篇章,其比例之高形成了鲁迅小说的特色之一。鲁迅通过“死亡”意象,书写封建礼教下受害者的苦难,歌颂为理想殉难的英雄人物,也寄托一些哲学理念的玄想。死亡原是让一般人敬而远之的话题,但鲁迅尽情的去“歌咏死亡”,使得“死亡”这一意象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下另有深意。

关键词:封建等级制度戕害、为理想信念殉难、死亡哲学关照

一、封建等级制度下的戕害

鲁迅通过展现封建等级制度下人物被迫害的死亡,以引起疗救的注意。鲁迅笔下的悲剧人物,因受封建等级体制的压迫,而产生了严重的性格缺陷。这导致了他们人生悲剧的发生,从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鲁迅借此批判国民性格的缺陷,以死之沉重来警醒群众。

《阿Q正传》这篇小说以辛亥革命前后封闭的农村为背景,塑造了一位从物质到精神都受到严重压迫的农民典型——阿Q。阿Q的“Q”字象征中国人头后的小辫子,足以作为无知中国人的形象代表。阿Q没有家业,住在未庄的土谷祠裡;没有固定的职业,只给人家做短工。但阿Q又很自负,所有未庄的居民都不看在眼睛裡。他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可怕的是他的精神世界却是如此狭隘贫乏。自以为是“完人”的阿Q却欺善怕恶——“口讷的他便骂,气力小的他便打”;吃亏多了便改以“怒目相视”;当打不过时,就以“精神胜利法”来自我安慰。小说一边批判了辛亥革命的脱离群众本质和其革命精神的不彻底,另一边也否定了阿Q“精神胜利法”的怯懦逃避的内核,力图唤醒民众的觉悟。

阿Q的性格具有多面性,虽是受压迫欺凌的角色,但自身却也“沾了些游手之徒的狡猾”。他脑子里装载的是不正确的男女思想,怀揣着猥亵小尼姑的心思,并以公然欺负尼姑为乐;他调戏赵太爷家的女仆吴妈,而受到未庄人排斥。离开未庄,当上把风的小偷,后来因为同伙失风,仓皇逃回。不久,阿Q见革命党神气,心里也想沾沾革命党的威风,却遇赵家被洗劫而被诬为窃贼被逮捕枪毙。至死还以为他是因为想加入革命党而被杀。封建制度的层层分级,造成社会强欺弱的现象,也让最弱的一群无处可逃。于是像阿Q这种社会下层的人物,被欺凌时只好以自我麻痹的方式,求能苟活下去。生存环境的不佳,导致他的精神畸形,自己为强者所害,却又加害起更弱的人,被排挤了只好逃避。离开未庄后仍不知反省,不务正业的当起偷。这无可救药的下层人物,因形象极差才导致被诬陷而枪毙。阿Q的死表面看来是被诬陷所致,但实质上的原因,仍是封建制度造成的精神畸形所害。阿Q的性格上存在着封建思想的阶级观念,具有封闭保守、软弱无知等缺点,也具有民族性的普遍特质。阿Q这一形象这是鲁迅长期关注民族历史,反省思索的心得。阿Q的“精神胜利法”是国民长期受封建阶级和礼教的压迫的畸形精神产物,这也是妨碍民族觉醒与振兴的严重阻力。鲁迅期待能起到当头棒喝的作用,唤醒沉睡的民族灵魂。

二、为理想信念而殉难

除了书写庸众的死亡,鲁迅笔下的其他正面人物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赴死,他们往往会为了崇高的理想而赴难,为了伟大信念而牺牲自我。《铸剑》描写的是一股复仇和战斗的坚持和勇敢。这篇小说的原型出自《列异传》和《搜神记》,经鲁迅的一番改造,十足展现了眉间尺、晏之敖的战斗精神与刚勇坚持。尤其是小说结尾的高潮,三颗头颅在鼎锅中鏖战的情节,将战士的英雄气概与坚持,作了热情的歌颂。眉间尺原本个性善良、优柔寡断,连对嫌恶的老鼠都下不了手。但听完母亲述说父亲的含冤的深仇后,勇敢的改变自己,面对自己为父复仇的责任,果敢地承担起来,抛下畏惧和恐惧。但毕竟年轻经验有限,孤身一人要抵抗资源强大的仇人不是易事,幸好危急时刻,黑衣人宴之敖出手挽救,经宴之敖的指点,眉间尺毅然割下自己的头颅,将生命化作复仇的必要条件,全心的交予黑色人。后来经一番搏斗,终于完成复仇大计。一位单纯的孩子,从青涩到蜕变成一位勇敢的斗士的经历,说明刚毅勇敢的个性并非天生,而是要如铸剑的精神一般,经环境淬煉与心智的锤炼,方得锋芒。人性毕竟有缺点,就像当时的中国国民特性一样,也存在着一些弱点:散漫、优柔、封闭……鲁迅认为,这些是不妨害的,只要肯醒悟,积极振奋起来,青年就能像眉间尺一样,蜕变成一个勇敢的新英雄,拥有希望的未来。

鲁迅在这篇小说中,传达给我们的意念是:死亡并非结束,而是奋战的开始;死亡不是可怖的,而是追寻希望的开端。勇者们的牺牲,挑战长久来的专制,他们的生命,看似结束了,但它们伟大的抱负与精神,会不断战斗下去,传承下去,相信最后代表着善良人民的心声,终会获得胜利。

三、玄思奇想下的哲学关照

除了上面两节讨论的之外,鲁迅对死亡的关照也由一般的世俗人生层面上升到哲学精神层面。《起死》则借死而复生来讽刺庄子学说,在鲁迅的小说中是特别的一篇。《起死》采用西方戏剧形式,是鲁迅小说中唯一使用对话形式成篇的小说。在篇名上直接与“死”有关,但和其他篇小说人物的结局─以“死”作结的写法很不相同,且逆向操作使骷髅“死”而复生,并与复活的骷髅展开了一场诙谐而耐人寻味的对话。在文中的人物,没有因故死去,反而有骷髅的复活。鲁迅透过情节的特别安排,发挥了无限的想象力,故将本篇列在死亡的玄想范畴当中。鲁迅认为,儒家“舍生取义”的价值观对普通人要求甚高了,并且也认为庄子的“齐生死”也是不科学的,是导致中国人过分强调来世,而忽略现世生命价值的消极态度原因之一。鲁迅特地以《起死》中骷髅与庄子的对话,突显“齐生死”的论点矛盾,打破庄子学说的混沌,要人睁开眼看清楚生命是有限的,不该再浑噩度日,应该积极起来的过日子。这篇小说直指民族性的核心价值,欲众人于惯性散漫中脱胎重生,解决民族性的这一病根。

鲁迅藉由死亡引发的哲学反思,发挥了精神的高度自由。因为死亡之所以能给人以力量,就在于选择死亡的视角会到达一种审视人生的高度。只有在这一层面中,人的精神才能获得完全的自由,生命因而得以焕发出来,向死而生,展现理性和文明的力量,从而战胜死亡的消极,一往无前,这也正是他认为文学作为重要的思想启蒙武器所秉持的一个最终的目的。

参考文献

[1]鲁迅.鲁迅全集[M].人民出版社.2005.

[2]乐黛云.国外鲁迅研究论集(1960-1981)[M].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

[3]肖百荣.直面与超越——20世纪中国文学死亡主题研究[M].岳麓书社.2007.

[4]赵陕君.“铁屋子”与想象中国的方式——鲁迅与爱罗先珂的空间体验与文学表达[J].现代中国文化与文学,2019(04):96-112.

作者简介:陈锐彬(1996-),男,汉族, 广东阳江人,硕士研究生,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