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里的一天一夜
2021-09-10毛豆
毛豆
“张爷爷,你烤的地瓜可真好吃!”松子儿手里捧着张爷爷送他的热乎乎的烤地瓜,一边呵着气往嘴里塞一边说。
“那还用说,我这手艺可是‘北大荒’教给我的,那还能差了?!没点手艺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北大荒人’啊!”张爷爷说。
“张爷爷,‘北大荒’还教给你啥手艺了?快说给我听听吧!”松子儿仿佛松鼠附体,吃得两颊鼓鼓地问。
松子儿的这个问题一下把张爷爷问懵了,他想了半天,才回了一句:“抡‘开山斧’算吗?”
“啊?”松子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抡‘开山斧’又是一个啥样的故事啊!”
看着松子儿张大的嘴巴里露出了烤地瓜,张爷爷觉得很有趣,他笑着说:“那还要从山野里的一天一夜说起呢!”
“在零下四十几度的天气里,我曾经在山野里度过一天一夜,现在回想起来,那刺骨的寒冷和难耐的饥饿,都是那么刻骨铭心。也是从那以后,我真正地走进了‘北大荒’,手把手地和身边的人学了不少生存的技能。”
张爷爷看着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松子儿不敢打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张爷爷的故事又要开始了。
“那是一场大雪过后的一天,我和小九几人被选为上山砍烧柴的。吃过早饭,我们带着队长发给我们的午饭,爬上了拖拉机的大爬犁,向着三十多里外的山里赶去。我背着风,缩着身,坐在比‘大解放’车厢还大许多的钢木结构的大爬犁上,看着被大雪染成了银白色的、渐行渐远的连队和一片银装素裹的黑龙江, 听着‘东方红’拖拉机的轰鸣和狂风交织在一起发出的呼号,用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来到了砍烧柴的地方。”
“拖拉机在背风坡的白桦林中停下,我用绳子系紧裤脚,拿起十多斤重的‘开山斧’,跳下爬犁,踏着一尺多深的积雪,跋涉到十几米外一棵直径大约十厘米的白桦树下。到了树下,我偷偷观察周围的人,见他们都在按要求的距离寻找着自己的场地。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抡起我的‘开山斧’。”
“张爷爷,你还真有一把‘开山斧’啊?我还以为你和我闹着玩呢!”松子儿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是啊,就是靠这把‘开山斧’带给我和小伙伴的光明和温暖,我们撑过了很多个寒冷的冬天。”张爷爷回答。
“嗯!如果没有这把‘开山斧’,你们要多挨多少冻啊!现在‘开山斧’来了,您是不是要给我讲讲山野里的一天一夜了呀?”
在松子儿的催促下,张爷爷继续讲起了故事。
“我脱下‘手闷子’,换上双层的线手套,找好下斧的方向,也就是白桦树倒下的方向,抡起大斧,砍向了似乎冻僵了的白桦
树。我使足了劲儿,一斧下去,砍下的树皮碎屑崩出老远。斧头弹起来,震得我双手发麻。砍到比树的半径略多一些时,我就转过来,在对侧高于第一个开口的地方下斧子,用不了几下,几米高的白桦树就会发出‘嘎嘎’的声响,向着预定的方向倒下。接着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把砍倒的树拖到爬犁旁装好了,没一会儿,我就忙出了一身汗。”
“到了中午,我们围在火堆旁,用桦树枝挑着早已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馒头和咸菜,在火里烧。我耐心地等待着,食物烤軟一层,就赶紧揭下来吃掉一层,口渴了就吃几口地上的白雪,火烤化了我们帽子上的冰霜。为了在天黑前赶回,我们没等篝火烘干手套就去继续砍柴了。也许是这‘车’异常地大,也许是柴越砍越远,也许是我们的力气没有上午那么足,直到下午四点, 拖拉机才拉着像小山一般的烧柴,发出吃力的轰鸣,缓缓地往回开。可是还没等走出山坳,负重的拖拉机就出了故障。开车师傅忙着修车,这时我身上的汗水还没有干透,只能顺着爬犁轧出的沟来回走动,用身体产生的热量去烘干衣服。”
“我觉得拖拉机一定修不快,要不也就没有今天的故事了。”
松子儿皱着眉头说。
“是呀,天渐渐黑了,我的心也跟着忧愁起来。拖拉机还没有修好,可天却变得更冷了。这深山野外只有我们十几个人,离连队那么远,‘路’又不好走,我们只能留在这里,等拖拉机修好。又冷又饿的我们再次点起了一堆篝火,我看着往上蹿的火苗,听着湿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急切地盼望着车赶快修好。时间伴着烧柴的声音一秒一秒地过去,到了后半夜两点多, 拖拉机再次发动了起来。寒冷和焦急驱逐了饥饿和困意,我不断地对磕着双脚,当脚冻得麻木时,我就爬下来跟在后边小跑。这一夜,我再一次领略了北大荒天亮前的寒冷。手脚冻得疼痛难忍,脸上的大口罩早已冻成冰壳,睫毛、眉毛上也挂满了冰霜, 一眨眼,上下睫毛就会冻在一起……当东方露出一线白时,我终于看到了远处隐约可见的连队。回到连队,没有人直接去食堂, 大家首先想的是暖和一下冻得疼痛难忍的双脚。有人的脚已经冻麻了,大头鞋、毡袜与脚冻在了一起……终于忙活完了。我躺在被窝里一睡就是一整天,直到吃晚饭时,才浑身无力地从被窝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