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李传锋《白虎寨》中的女性形象
2021-09-10张东
【摘要】李传锋是恩施籍的少数民族作家,曾两次获得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白虎寨》中,他以男性视角谱写了一首“土家山寨的新农村建设之歌”,塑造了一批带领白虎寨脱贫致富的返乡土家族女性形象,她们有着土家人勤劳质朴的品质,有责任、有担当、敢爱敢恨,为新世纪少数民族文学画廊增添了土家族女性形象。
【关键词】李传锋;白虎寨;女性形象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5-0006-03
李传锋是恩施籍的土家族作家,曾凭借《退役军犬》和《白虎寨》两次获得少数民族文学最高奖“骏马奖”,是研究恩施民族文学不得不谈的人物。李传锋是国内著名的动物小说家,早前的小说大多是在关注动物,他通过塑造一个个个性化的动物形象,反映人类活动对自然生态的破坏,渴望人与自然的和谐。
《白虎寨》是李传锋于2014年推出的新作。这部小说一改驾轻就熟的动物小说,着眼于三农问题,通过白虎寨进城务工返乡的年轻人——幺妹子,带领一群年轻人改变古老寨子落后面貌的故事,描绘了土家山寨在新农村建设中的巨大变化,塑造了一群鲜活、丰满的土家新人形象。
近几年李传锋的热度不减,研究他作品的人也不在少数。前人在阅读研究《白虎寨》时,主要侧重于其中丰富的民族文化精神和浓郁的鄂西地域特色。邓斌老师曾说《白虎寨》是浪迹城市的山民后裔的一次灵魂回归,更多的评论家说这是一首关于新农村建设的赞歌,真实反映了中国农村问题,也有评论者关注到文中的民间文艺,李莉老师曾关注其中的民间歌谣、民族工艺、民俗礼仪,认为作者通过民俗的变化体现生态环保理念。当然关注到其中民俗的还有袁仕萍老师、李永密老师等。
一、建设的主导者
幺妹子是白虎寨的女支书,是新农村建设的领导者,她有胆识,敢作敢为,有眼光和胸怀。
《白虎寨》的故事始于2008年的金融危机。从美国刮过来的这场金融风暴,使得很多工厂倒闭,工人们不得不另谋生计,这其中就有幺妹子她们所在的昌华鞋业,她们也不得不回到落后、贫穷的白虎寨。白虎寨的贫穷是因为地势的原因,这里有一个天然的屏障——敲梆崖,不通水不通电,买个摩托车骑到了敲梆崖下,还得请人往上抬。
幺妹子打工期间已经过惯了城里辛苦的生活,回到村里却还不大适应:要花一整天的时间去收拾屋子和打扫卫生;洗澡要用脏兮兮的木盆;好不容易洗干净了盆,又发现烧的水飘着一层油;还有农村苍蝇到处飞的厕所。这些都让她对白虎寨有了莫名其妙的情绪。当她去腊香家吃酒,吃出了差距、吃出了不满,也吃出了不甘。被金融危机逼回白虎寨的幺妹子和春花、秋月、荞麦,准备回家等一段时间再外出打工的,但是,面对着落后的白虎寨,看见病中的父亲都还时刻地惦记着村子的发展,在金大谷和小伙伴的怂恿下,在父辈们的支持下,幺妹子当上了村支书。
幺妹子从小生活在白虎寨,有着土家人勤劳质朴的品格,外出打过工,见过世面,当过领班、线长、经理助理,有管理能力,又出生在“干部”家庭,从小受支书父亲的耳濡目染,这为她当上白虎寨的村支书奠定了基本条件。
幺妹子作为村里的支书,是一个有长远眼光的基层干部,当大谷说弄个农技员来没用,需要钱,有了钱,什么事都能办的时候,她说:“钱总有用完的时候,科学家能送来会生钱的知识。”话说得简洁有力,不卑不亢,眼光长远,也敢于担当,做事果断,不犹豫。当下就带领春花等人设计将县里分配给其他村子的农技员“请”到了白虎寨。
虽然她一心一意为改变古老的山寨而奋斗,但作者并没有将她塑造成一个新时代的英雄,作为一个青年女子,面对村里的各种矛盾、鸡毛蒜皮的小事,如第一次种植魔芋出现软腐病;罗红星死了之后的财产分配问题;修蓄水池工程出了质量问题等常常让她手足无措,表现出不成熟的一面,甚至好几次都想不干了再外出打工,逃离这片土地。她甚至还不懂得基本的法律,当得知粟五叔的儿子粟米被他同学骗去传销了,就和粟五叔一起到长沙的郊区将粟米绑回来,回来的路上被警察发现,差点儿犯了非法拘禁罪。
小说还重点描写了幺妹子和金大谷的爱情,这些描写丰富了幺妹子的个性。她喜欢大谷的淳朴善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大谷帮忙照看自己生病的父親,帮着种地、挑水,但不喜欢大谷的粗俗,常劝大谷要多读书,要出去见见世面,她对大谷的感情是矛盾的。但是金大谷又很支持她的工作,小说提到老支书去世后定了日子冲冲喜,因为罗家和老赵书记到访、修公路的事耽误了,幺妹子又推到敲梆崖通了公路再说,虽然文章的最后,敲梆崖通了公路,但幺妹子和金大谷的婚事却没有尘埃落定,正是这种犹豫,将土家村落改革的领导人幺妹子写活了,也将她塑造得更加丰满。
二、建设的同行者
春花、秋月、荞麦是和幺妹子一起外出打工,一起回到白虎寨的好伙伴,她们是幺妹子的闺蜜,全力支持幺妹子,扮演着白虎寨新农村建设的同行者形象。
春花是一个敢爱敢恨、聪明漂亮、能干又痴情的土家妹子。穿着土家绣花红袄的她在“抢”农技员的过程中是先锋,在通电、种植魔芋等活动中都是主力。春花最让人感动的地方就是她的爱情故事,第一次在三峡的轮船上见到向思明的时候就爱上了他,害了“相思病”。在“春情山野”一节,作者重点描绘了春花的爱情观:不管不顾。她不顾自己和向思明一个农村一个城市的区别,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农村文盲的差距,“为了他,春花忘了给爹爹做饭,忘了给弟弟送秋衣,忘了给菜园子施肥,专注于梳妆打扮”。春花的爱情观就是土家女儿的爱情观:热烈、大胆、主动,只要有爱,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拦。每次都是她主动的追求向思明:在白虎寨见到向思明就说他是那个“相思病”;递给向思明温热的野鸡蛋,那其实是春花那颗火热的内心;给他送绣花的鞋垫,并说要是愿意,可以为他做一辈子鞋垫。春花的泼辣大胆,敢爱敢恨,让向思明一时不知所措。他们的爱情最震撼人心的地方是向思明被马蜂蜇了之后,春花给向思明治疗蜂毒。土家姑娘对爱情的执着和无私付出,将常常犹豫的向思明打动了,震撼于这样的经历,向思明深深地爱上了这美丽、大胆、执着的土家妹子,最后,春花这棵“梧桐树”留住了向思明这只“金凤凰”。
秋月是一个温婉有文气、伶牙俐齿、上进的姑娘。整部小说中秋月虽出现很多次,但每次出现都是很温和的场面,连和金小雨谈情说爱都显得那么绵长。出生在村长家,有一个整天叽叽喳喳的妈,秋月丝毫没受到影响。高中念完就被母亲送到南方去打工,凭着自己吃苦耐劳的工作,挣回来五万块钱。有着土家人的质朴,虽说回到了白虎寨,却向往着城市的生活。秋月和幺妹子、春花去交通局问修公路的事遇见色狼的时候,幺妹子巧妙机智地化解了难题,但秋月却说:“也许,人家是真想请我们唱歌哩。”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形象跃然纸上。秋月也是幺妹子的忠实拥护者,幺妹子要搞魔芋高产实验,村里其他人都持观望态度,唯独秋月,把家里的一块好地,一下就种上了魔芋,这里娘俩上演了一场嘴仗,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展现出秋月伶牙俐齿的一面。秋月是个积极上进的姑娘,通过自己的努力,最终被华中农业大学录取,实现了自己的大学梦。
荞麦是一个豪气、有担当、能为朋友挺身而出、美丽能干的已婚女人。荞麦虽是穷苦出生,但也是个很能干的女人;为了成全哥哥的婚事才不得已嫁给龚老虎,她不甘心住在阴暗潮湿的旧房子里,外出打工攒钱回来修了村子里的第一栋洋房。她爱干净,讲卫生,不洗澡不上床睡觉;她有胆量,肯为朋友着想,在外打工的时候,牺牲自己救下了秋月,为了让姐妹们安心出门打工,答应帮忙照顾都无队长和老支书,解决她们的后顾之忧,为了顾全未婚女支书的面子,甘愿被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她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到广东去打工,因为被老板看上,从山里的一婆变成了城里的二奶,等攒够二十万回到村里后,仍然生活得自由自在。但她的善良不是一味地忍让,村子里谣传她卖淫的多了,她统统臭骂一通,这里面既有对嚼舌根的人的回骂,也是在控诉自己所受的委屈。荞麦身上还有着新一代农民的现代意识,她积极接受新事物,学着城里人养起了萨摩耶;出钱安了网线,安了电脑,在上面做起了生意。
在春花、秋月、荞麦几位回乡的打工妹身上,不仅可以感受到土家姑娘独特的性格,更能从她们身上感知新时代女性意气风发的正能量。
三、建设的卫道者
如果说幺妹子、春花、秋月、荞麦等年轻人是白虎寨新农村的建设者,那么,幺妹子妈和胡喳喳就是农村变化的见证者,他们几十年来都生活在贫穷落后的白虎寨,也看到了新白虎寨的光景,是不折不扣的卫道者。
幺妹子妈是一个能干的土家妇女。她美丽:是求婚男子眼中的“七仙女”;她能干:会土家织锦,一辈子的兴趣都在织机上,十六岁时就成为远近闻名的织锦能手,织造了自己的全套嫁妆;还会做婴儿虎头帽,在腊香的村子里为白虎寨的高亲扳回了一些面子。她孝顺:她答应覃建国和他结婚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覃建国上门帮她养老。她勤劳:她背着两个儿子,既要孝敬父母,又要哺育幼儿,而丈夫因为是村支书,长年在外面跑,她屋里屋外一把抓,尽管如此,日子过得清苦,却也没有怨言。她传统:担心自己的女儿成天跟着陌生男子跑被人说闲话。当她说起自己与覃建国结婚的时候,显得很平静,显然是一个久经岁月的农村妇女接受了命运对自己的安排。她一生忠于爱情忠于织锦,到老了,成了文化建设的代表人物,成了民间工艺人才。
胡喳喳,是一个下乡的老知青,因为话多而得名。她也是封建传统的代表,因为觉得女儿读再多的书都是别人家的,所以当女儿高考完提出要复读的时候,她没同意,让女儿南下打工去了;当她听到幺妹子在厂里当了管理干部的时候,痴痴地想了一会,不屑地说自己曾经也是管理上百号人的“铁姑娘队长”,不服输的劲头展现得淋漓尽致。她是典型的大嘴巴,墙头草,她好搬弄是非,在村子里整天到处说三道四,看到花花的文胸、肉红色的三角裤,就说那不是正经女人穿出来的东西,还到处说幺妹子和荞麦挣的不是干净钱,但最后因秋月在幺妹子的帮助下考上了大学也缓和了关系。
同时,胡喳喳也是一个悲剧,父亲去世,母亲靠给人洗衣服维持生计,本指望她读完书有了工作,生活也就有了指望,后来这个美梦也被打碎。胡喳喳被造反派的头头和唐先富糟蹋了,日渐隆起的肚子再也包不住了,从城里姑娘嫁给了一个“贫下中农”,从城里的女中学生变成了白虎寨的农妇,等她带着省吃俭用下来的粮票回到城里的时候,妈妈已经组成了新的家庭,不待见她,她又只好回到这个穷苦的家庭。
文章中还有男人出去打工十年杳无音信的赵寡妇,在当时,男人不在家,女人就得守着自己的身子,即使丈夫不知生死,旧观念男性对女性道德的绑架,使得她一直痴痴地等待着她的男人。还有白萝卜,原本和刚而立是相爱的,却因为父亲觉得刚而立成分过高,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有个不争气的爹,被他打断三根骨头,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但最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岳父也接受了刚而立这个女婿,白萝卜和刚而立组成了新家庭,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作品中展现了女性的现实处境,在男权社会里,女性没有发言权,甚至上不了台面,幺妹子家里来了客,幺妹子妈都不能上桌子吃饭;当胡喳喳将幺妹子和荞麦的“鬼东西”到处宣扬的时候,将幺妹子和荞麦在城里打工是卖淫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时,村里人就觉得她們挣的钱不干净,好事的人还围着新房子指指点点,但当幺妹子说出要不是因为白虎寨穷,要不是因为女人被逼着像男人一样去挣钱,她们就不会在外面受欺负的时候,感觉大家也都释然了。
同样忍受着委屈的还有幺妹子,虽说是村支书,但是当金大谷说乡里还没有一个女人当官的时候,看到的是敢作敢为的女支书柔弱的一面。弱势的女性群体从来都忍受着来自男性的歧视。
《白虎寨》立意描写大山深处的土家新人,她们虽带领村里人修通了路,发展了产业,增加了收入,建设了新农村,但作者并没有将人物神化,文章中充斥着农民的喜怒哀乐和日常生活气息,有生老病死,有情爱的困扰,也有家庭的矛盾和纠纷。
李传锋用生动的现实主义手法,描绘了土家山寨的新农村建设图景,塑造了一批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她们有责任心、大胆、上进,敢爱敢恨,为新世纪少数民族文学画廊增添了土家族女性形象。
参考文献:
[1]李传锋.白虎寨[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4.
[2]胡亚敏编.小说林中的动物——李传锋小说研究文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作者简介:
张东,湖北利川人,湖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2018级研究生,研究方向:少数民族文艺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