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路:音乐改变人生
2021-09-10张迪
张迪
2021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在《难忘今宵》的熟悉旋律中又一次圆满结束。
主持人在喜庆热烈的舞台现场,拱手作揖、互道祝福,相约着来年的再相见。
与此同时,画面切换至字幕板块,并滚动播放起这届春晚的工作人员名单。
其中有一个新鲜面孔——刘路。
他是谁啊?
他是这届春晚的音乐监制、总统筹。
不仅如此,他还是2022北京冬奥组委会音乐组成员、2022北京冬奥官方推广曲《三峡,为冬奥加油》作曲兼音乐总监,“中国好声音”“中国新歌声”音乐制作团队成员……
他儒雅亲和,又不失音乐人的奔放。
他对音乐的热爱,在眼眸,在声音,在作品,在生活,从容自若,无止无息。
从古典走向现代
刘路出身于一个传统文艺世家。外祖父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专业,入伍战友文工团奔赴朝鲜战场,创作了不少优秀作品。外祖母是战友文工团的一名女高音歌唱家,曾参演《红色娘子军》等多部经典歌剧。父母也都是军人出身,相识于部队,且热爱文艺工作。
刘路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受长辈影响,他自幼学习钢琴,接受古典音乐教育,却偏偏对电声和律动更感兴趣。他记得姥爷当时生气地对他说:“你得多练贝多芬、巴赫的作品。”但他还是忍不住琢磨着那些带电声的音色。后来,家人看到他如此热爱便全力支持他,给他买了电子琴、合成器。当时合成器并不常见,北京只有几家琴行在售卖,他的第一台合成器是在厂甸那边的一家老琴行购买的。
1996年开始尝试CakeWalk 3.0,从扒带开始,他慢慢地摸索,逐渐可以独立编曲制作。待到2002年,他已十分坚定自己的人生志愿,并成功考取了中央音乐学院音乐教育专业。大三时,刘路到安达盛虹科技有限公司实习,做电脑音乐设备和音色推广。在那个硬音源称霸的年代,安达盛虹算得上是国内首家引进国外正版软音源的公司,他跟隨同事一起去往各大音乐院校做技术推广。初出茅庐的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最前沿的音乐科技与制作技术中,多年后才知道捞仔、郭亮等当时许多音乐界前辈都曾听过他的讲座。这份工作让他受益匪浅,也让他站在国内虚拟音源的前沿,看到了更多的风景。
毕业之后,他跟随初心,还是选择了编曲录音工作,师从吴乐老师担任制作助理。接触到晚会、音乐剧、歌舞剧等多样的音乐表现形式,得益于刘为光、李沧桑、李戈、常馨内等作曲大家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他的音乐制作水平得到质的提升。四五年的光景,刘路协助吴乐老师完成了数以千计的音乐作品,并开始参与一些影视剧的配乐与制作。
2004年,刘路和几个朋友组建了“乐之园音乐制作中心”。他们有时候组团出击,有时候各自为战,对外承接编曲、制作,甚至是那些年很火爆的彩铃制作业务。刘路回忆道:“那时还没有团队这个概念,我们几个有的是同学,有的是朋友,甚至是朋友的发小儿。大家因为热爱音乐制作走在了一起。”又过了几年,为了满足业务发展,他跟朋友合作成立了一家文化公司,业务范畴扩展至签约歌手、艺人经纪、音乐包装、品牌设计等。2015年,刘路以独立法人身份创办了“iToneMusic”,主要承接影视剧的配乐、演出、歌手专辑、游戏音乐制作等项目。
配乐是要为画面服务的
近些年来,刘路将工作的重头戏放在了影视配乐上面,并完成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案例。他为湖南卫视金牌剧《如果可以这样爱》《人间至味是清欢》编写原声音乐,担任《白玉思无瑕》《曾少年》等剧作的作曲人兼音乐总监……除此以外,他也参与了“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小荷风采少儿舞蹈展演”等大型文体活动的音乐创作和策划。
影视配乐较之单纯的歌曲创作是有一定差异的,用刘路的话来说,既不能抢了演员的戏,又要为整体氛围作合理加分。在拍摄前期,导演或是制片人会把主创人员叫到片场,向他们描述整部剧的主要人物关系及故事梗概。为编写出贴合剧情的配乐,刘路总是抽出时间捧着剧本反复翻阅,让自己扎根于剧情的起伏之间。他解释说:“这有助于我熟悉整部剧的构成,然后再尝试找寻相同气质,抓住某个频率点去进行创作。”
他随手拿起《曾少年》青春版的剧本递给了我,厚厚的A4开本,布满了褶皱和折页,内里是密密麻麻的手写标记。“这部剧大概需要多少情绪、几段配乐,有哪些重场戏,要用怎样的气质去烘托”,他将这些内容的构想与设计全部记录下来,并不厌其烦地琢磨、推敲每一处细节。
对待不同的剧种,他会选用不一样的音乐元素及编曲手法。“现代剧首选一些时尚前卫的元素,可能更偏向于日韩剧的感觉和效果;古装剧实际是将电声与民族乐器相结合,是比较流行的中国风;谍战剧、年代剧则在配器上更传统些,会把心思更多地放在音乐形象的设计上面。”
他觉得,配乐一定是要为画面服务的,进入到导演布置的频道,去配合演员的表演,烘托整部剧的气质,这种力道的拿捏是难以把握的。在与导演的对接中,难免会出现意见相左的时候,他总是时刻叮嘱自己:我们是做服务的,绝不能跟制片方或导演生硬对抗,要想方设法交付不同的解决方案,最终以导演布局及剧情方向为基准。
作为职业的音乐人、制作人,他愈发体会到灵感的迸跃是偶然且珍贵的,创作更多还是要靠时间的打磨。他总是让自己浸溺在更广阔的音乐空间里,博采众长,积聚能量。“从空空如也到满目琳琅,这个过程其实挺让人头疼的。”他的眉峰微蹙,又继续说下去,“以前完成一个作品,依据标准大差不差地就能交活儿,现在无论是从歌手还是导演层面,对作品的设计与创意要求更高了。”面对瓶颈与压力,刘路并非长嗟短叹地原地徘徊,而是干脆放下手头工作,或驾驶小型飞机冲破云霄,或骑上摩托车经风沐雨。跳脱于创作以外,是为了更好地回归创作本身。
央视春晚,与有荣焉
2021年《春节联欢晚会》音乐监制兼总统筹,对于刘路而言,是一个全新的身份担当。大半年前,中央电视台的资深音乐编辑、2021春晚的音乐总监陈妍虹找到刘路,邀请他参与这一届春晚的音乐工作。浸淫圈中近二十年的他,当然知晓这项工作的荣光,更深知其中的责任远重于它的光环。从组建春晚团队,到挑选歌曲和歌手、编曲制作、录音、后期……刘路事事都站在第一线。整个筹备期三个多月的时间,他没有一天工作少于十六个小时,甚至连保证基本的睡眠都很是奢望。
“春晚与其他类综艺晚会不同,它具有一定的文艺和政治导向,所以选歌上是需要很多考量的。”刘路提到,不仅要考虑到歌曲的歌词、旋律、传唱度,歌手的综合实力,更重要的是要契合国家宣传的大命题,并要符合晚会的板块设置。每年全国各地、各级文化单位选送的作品,数量达到几千首。鉴于保密要求,春晚音乐组要在筹备前期就按照成品水准进行录音与制作,并留作备选方案。
央视春晚是国内最高端的舞台之一,有着成熟的运作机制和最靠谱的团队。筹备期间,台里几乎每天都要开会,根据导向标准,不停地研究、修改方案,所有作品均经过层层筛选和审核。
“累吗?”“说不累那是骗人的,”他说,“感觉就像是扒了几层皮。”但只要触及与音乐相关的部分,他便从未敷衍懈怠,总会将精益求精奉为圭臬,“若没有努力到一定程度,都会感觉对不起这些作品。”人们常说“遗憾的艺术”,可在他这里,一定是拿出最好的状态,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隆重盛大的春晚舞台,让刘路有机会与当下最顶级的歌手、乐手合作,调配最大编制的乐队。当至身于堪称亚洲之最的中央电视台录音棚中,那份心情的特殊性动用哪个藻饰词汇去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
音乐教育助推行业多元发展
近年来,国内音乐市场的起势显著,音乐类比赛、综艺节目及演出舞台丰富而多元,歌手、主播不再单纯地依附在唱片公司或团体厂牌之下,新渠道催生出更多商业模式与机遇,音乐作品得到了广泛立体的呈现。音乐人乘势而上,在创作上追求更多创意,尝试将各式元素混搭融合。“音乐本就是自由而开源的,没有对与错的标准,只是角度与侧重点不同罢了。”
传统创作思路受新理念的冲击,不再是一枝独秀,一批新世代的音乐作品横空出世。人们被各大音乐平台的推送榜单狂轰乱炸,在尝尽新鲜感过后,也不禁有所质疑:音乐市场真的在往良性积极的方向发展吗?刘路发现一些制作人,分明是具备高端的艺术境界与音乐审美,却将目光向下投放,做着所谓的口水歌、土嗨歌。起初他也觉得这些歌无法代表当下音乐的制作方向和艺术水准,但耳濡目染下他的想法逐渐改观,并察觉到这种商业运作模式的可行性:依据明确的市场需求,去主动定位目标人群,实际上是满足了一些群体的审美和认知程度。
目前我国的音乐还未细化到具體的流派领域,很多听众尚不具备选择和欣赏音乐的能力,羊群效应仍旧比较明显。这与所谓的音乐审美是有直接关系的,而审美的建立、提升离不开时间和文化的积聚。刘路说,我们的听众还处在一个相对混沌的初期阶段,不太明确究竟怎样的音乐适合自己,审美培育和引导是很有必要的。
正所谓“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这件事并非是音乐人们喊几句口号就能实现的。“它涉及到的核心是教育,尤其是对小朋友的音乐教育,国民素质是要靠有效的教育慢慢提升的。”当下,学校音乐课程、课外音乐培训机构逐步走向规范和职业,音乐院校的专业分类也更为齐全与完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终究不再是浮于表面的空谈。一切终将步入正轨,刘路不禁感叹着,音乐行业的好时光正款款而至。
写在最后
我曾看过这样一句话:时间带给我们的东西,都在每个人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刘路与音乐相伴的年光,裹挟在时间碎片里,见证着他的蜕变与成长,弥足珍贵。
以前,他总是没日没夜地工作,睁眼就是作曲、编曲、混音,音乐是他生活的全部内容。
现在,他懂得了陪伴家人和享受生活,人生就像是做混音,需要不断寻求平衡。
之后,他会慢慢转型到制作人的角色,去统筹大局、经营品牌,让自己一点点充盈和丰盛起来。
绵长的音乐历程里,一次次抉择和锤炼过后,他向着人生的下一站奔赴,并出落成为更美好的模样。
“这就是音乐改变人生嘛!”刘路笑吟吟地说出埋藏心底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