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文视域下中国神话学图腾探究
2021-09-10刘童童高千婷
刘童童 高千婷
摘要:中国的神话学学科在经历了七十年的发展后已形成较为成熟的体系,学者们的研究也不再拘泥于神话本身而是进行着各种跨学科的实践,然而却很少有人结合数字人文的角度对待神话符号的研究。数字人文作为如今大热的文学跨学科研究方向,带动了各种文学数据库的建设,但由于汉语的复杂性等原因目前也很难有突破性的发展。神话学的图腾研究正好可以为数据建设提供图形证据,以图腾展开的神话传说也较为稳定,狐图腾为神话学中十分出彩的一部分,受到的关注却相对减少,但其相关传说研究历史较久,有较高的跨学科研究价值。
关键词:神话学;神话符号;数字人文;狐图腾
一、神话资源与神话学的数字人文概况
(一)神话资源
神话来源于洪荒时期没有文字记载只能口口相传的故事,彼时先民们还无法解释他们关于“人类的起源”、“创世的故事”、“死亡的恐惧”、“日月星相”、“四季轮回”、“天气变换”……等的思考,于是他们用歌谣、故事的形式给他们的后辈们讲述了他们的想象和对自然、神明的畏惧。
由此可见神话可以算是每个民族历史上最古老、非正史的故事,蕴含了人类在古老的生存环境下最深沉的智慧和情感,更是寄托了该民族非文字记载的记忆。中国虽然流传下来的神话故事数量可观,然而却因为没有早早形成体系,没有完整的有逻辑的神谱导致在流传过程中部分神话故事散逸。反观希腊神话,从《荷马史诗》到赫西俄德的《神谱》,希腊人早在公元前7、8世纪就已经对自己本民族波澜壮阔的神话进行了整理,形成了一个系统的、层次分明的神话体系。
除了神话体系外,中国部分神话散逸“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历史编纂学的早熟”[1]。在有迹可循的文学书籍中,我们所熟知的《礼》就已经在记载周王朝的典章制度和政治框架了,早年间出土的青铜器铭文也记载了很多关于历史事件的内容。这也就意味着,在希腊人还在整理他们的神话,把他们当做史诗和先民们切实经历过的事实时,中国便已经开始了历史的叙事,孔子的那句“怪力乱神”也把我们关于神话的记忆关在了春秋之前。
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曾经提过:“没有神话,一切文化都会丧失其健康的天然创造力。唯有一种用神话调整的视野,才把全部文化运动规束为统一体。”[2]中国神话在如今已经形成了相应的学科体系,但神话学的发展目前还在经历种种困难,其中较为突出的就是神话学的体系化和历史化的经典问题的讨论以及当代神话资源的产业化等的转变和非遗资源申报与保护。
(二)神话学的数字人文
数字人文有时又称人文计算,是针对人文学科和计算的交叉领域的一门学科,研究范围包括但不局限于电子信息对人文学科的调查研究、综合分析、表达信息。致力于通过计算方面的知识影响人文学科,如今文本分析、GIS等广泛应用于人文学科领域,是对人文学科的一项补充乃至革命。
中国神话学发展到如今不过七十多年,然而神话学的发展已经较为成熟,学科中一些关键方向如叶舒宪的“玉石神话”、公维军的“文学人类学”、陈连山的“神圣叙事”……都可以代表着神话学科有着适合本土神话的发展。2019年12月“神话学文库”第二辑的发布也充分了体现神话学研究的多元化和跨学科跨专业的高结合现状。由此可见研究神话学的学者们也是支持将成果推进但各个学科中的。
随着大数据技术和人文学科的不断发展,数字人文的诞生也推动着人文学科研究的进步,利用数字化可视化等方法为文学研究提供新的研究视角。如今文字数据库日渐庞大,文献检索技术也日渐发达,突破传统的辨析角度和编译方法不断敦促学者改善数据库的结构,但由于语言文字的多样性、文学语言的不贴合(主要表现在古汉语与现代汉语的翻译误差)等原因,数据库的建设并不顺利,并以全本图书为主,工具型数据库的建设不算成功。
数字人文的兴起可以说是必然结果,然而在其如此流行的今天,神话学能不能安安稳稳搭上这趟车?能不能在发展跨学科研究的同时推动本学科内容的发展及借此机会达到普及本学科的目的?可以说当前这些问题还是非常值得讨论的。
叶舒宪提出的文化N级编码通过把神话作为原型编码看待文化纵向演变的过程,其实就是一种符号化了的神话。神话的另一个可符号化的应证就是神话图腾,作为视觉符号,图像的内涵让人能够有更直观的感觉,也可以为神话学与数字人文的跨学科结合构建联系的桥梁。
神话是一种纯粹的表意文字系统,形式再现概念,但还是由概念赋予形式理据性,不过远远不能覆盖再现行为的总体。这就像历史上表意文字日渐远离了概念而与声音相结合,于是越来越变得失去了理据性,神话的减弱、磨损同样也可凭借其一直所用的任意性来确认。从这个角度来看,神话的符号化、数字化,正是神话自身的特点决定的。
20世纪以来的中国神话研究中,图腾学以其新颖的工具性质广受学者欢迎,也在很多领域的研究中得到了较多的运用,甚至在很多神话母题的研究中成为了佐证学者观点的脉络和证据,可以说图腾学推动了神话学的研究。
二、狐图腾研究及热点分布
(一)狐图腾研究现况
上古时期,可以说是部族社会时期,每个部落皆有自己的图腾,这些图腾代表着部落的精神,也寄托了部落子民们的希望——图腾对部族的庇佑。图腾崇拜作为一种古老的文化现象,有其自身发展的历程,伴随着原始氏族的融合、国家的崛起、王权的成熟,图腾文化也渐趋裂变,再慢慢变的衰微,终至衰落。同时,先民图腾崇拜时期的文化内涵亦由氏族社会时期的对神兽、动物形象单纯的崇拜,渐渐演变成为部落联盟时期的复合图腾,“后来复合图腾又为新兴的君主窃取,成为国家王权的象征、君主个人的图腾,并进而与天命、德行等观念相结合而最终演变成为王者的符瑞。”[3]
狐图腾的追溯,已知最早的记载在《山海经》,其中关于九尾狐形象的记录表明此时九尾狐在神话中已经有了鲜明的独特的形象和较为具体活动范围,四足九尾的形象也慢慢出现在了原生态图腾里。但关于狐信仰具体来源于何种文化、哪个部族?狐形象到底代表什么?实体书籍里并没有记载。近代有学者考证得出结论,早期狐崇拜很有可能来源于太嗥氏族的文化[4],所谓的九尾狐实际上也可能是九个氏族集团组成的狐图腾集团[5]。但是太嗥氏族的图腾是龙,这里似乎是矛盾的,但根据地理考证可以得知,青丘所在地也是太嗥氏族的活动范围,屈原的《离骚》里写到了:“好射夫封狐。”而《淮南子·本經训》中也记载:“缴大风于青丘之泽”,这两句记载的是同一件事,说的都是上古人神后羿在青丘战败了狐图腾集团。因而以狐形象作为部落图腾氏族的存在是有迹可循的。
关于狐图腾的象征,古书里也多有记载,《吕氏春秋》曾记载:“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恐时暮失嗣。辞曰:吾之娶,必有应也。乃有白狐九尾而造于禹。禹曰:白者,吾服也。九尾者,其证也。于是涂山人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于是娶涂山女。”[6]但由于部分内容散逸,《吕氏春秋》中关于“大禹娶妻”传说的记载只能在《艺文类聚》中找到。不过该内容说明原始部族的子民们对九尾狐寄托了姻缘生育的美好愿景。在此传说中,九尾狐不是作为女性形象出现,而是代表未婚配的男性的姻缘,因此有学者认为狐代表的是男性形象。
不过在古代文献中,这样的婚姻图腾不足为奇,不止《吕氏春秋》,《列女传》中也对此事有记载:“启母者,涂山氏长女也。夏禹娶以为妃。”但此则材料不涉及九尾狐,但提到了涂山氏,涂山氏的图腾就是九尾狐,由此可见这类姻缘象征意义的图腾已经被古代文献认可了,但由于儒学不说鬼神,所以未能结合神话。
到了汉代,符瑞之说盛行,狐图腾又有了祥瑞的内涵,九尾白狐又变成了《尚书中侯》里的:“……乃见九尾白狐。注:金兴则白狐九尾。”由此可见大禹与涂山氏的结合传说也是合理的。在大禹娶涂山女的神话中,禹认为涂山女也就是九尾狐是他王天下的福瑞之像。
(二)研究热点分布
可以说关于狐图腾的研究已经自成体系了,但是如今狐图腾的研究数量有限,内容也有着很大的局限性,主要以文学、历史地理等学科为主。
由图1可见,狐图腾研究热点年份为2008——2015年间,从时间视角分析可以发现,该领域的研究有明显走下坡路的趋势,热度过于集中,但却没有开拓性的跨学科研究。结合图2可知,研究主要集中在《聊斋志异》、狐意向、形象、《诗经》等的研究,还是没有脱离古代文学,其中涂山氏、图腾崇拜、氏族社会和原始图腾等关键词才与狐图腾本身有关。
通过VOSviewer软件共引(Co—citation)分析,节点选择Co-authorship,设置最小文献量为2,经计算得到14位作者,统计信息得到如图3图4所示:
由此可见作者联系度较低,不难判断出相关研究联系性不高的事实。那么在关键词研究方面又是否有所突破呢?依照VOSviewer软件共引(Co—citation)分析,节点选择Co-occurrence进行关键词比对,关键词重复选择3,得出31个关键词,去除fox image、fox、narrative、type、the books of songs 、culture、evolution等英文关键词,再去除郭雪波(现代小说作家)关键词,共剩23个出现度较高的关键词,可以发现其中狐意象出现7次,关联了22次,是狐圖腾研究中关联度最高的关键词。
由图5图6可以发现,狐图腾研究还是以文学为重,更多学者探究的重点仍旧在其作为神话传说的一个元素在文化意向上的演变探究,至于说神话学与数字人文呃呃联系,可以说少之又少,而这正是我们需要改进的。
纵观前人的研究成果,我们不难发现尽管有了较为完备的研究脉络,但是狐图腾研究中也有很多尚未攻破的问题,比如人与狐渐行渐远的过程,狐从正面的男性形象演变到如今的进程每阶段的原因等等,都未得到解决。所以从神话学学科角度来看,狐图腾的研究不算完善,未来还有较为广阔的研究空间。
三、数字人文下的未来狐图腾乃至神话学研究展望
借用数字化分析,可以把现有的研究成果建立体系和文学数据库、语料库,以便于后人查询研究。纵观数字人文在中国古今文学中的运用,狐图腾研究热点可以被录入其中,通过数字化的时间、地点、热点、关键词的横纵向统计,可以研究该研究的热点与趋势。
数字化在文学学科的运用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过程显然也是复杂多变的,要考虑的方面很多。在上下五千年的中国历史中,长盛不衰的中华文化存在如此之久,足以证明其有不容磨灭的非物质文化价值,近年国家推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不仅仅是物质的,经济的,更是一种精神文化的价值传播。但想要把如此长久的文化进行数字化传播与记录这无疑是一项耗时耗力的工程,但如果从小方面着手,数字技术会在我们这个时代下创作出符合现代人审美,满足人们求新求异心理需求的神话学新研究。图腾就是神话数字化发展一个很好的切入口[7]。
图腾不仅在原始社会中价值深远,在现代社会中仍能体会它的美感。它已经从产生时的与生存相关变得更为艺术,多为生活美感和精神寄托。图腾文化往往能给人以归属感。如龙图腾是华夏子孙的代表,它代表了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是古老中国文明的又一象征。图腾向世界展现了中国先民的信仰智慧和精神,与世界文明碰撞,彰显人类与自然关系的步步发展与转变。上古神话中的图腾,不仅是中华民族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载体,而且是在国际舞台上发挥特色的一大底牌。我们在现代社会中应该充分认识到图腾本身所体现的久远的文化沉淀,并创新的利用它,发挥出特色,与时俱进才能更好地传承中国文化。
四、结语
随着大数据技术的不断扩展,数据技术与人文学科的深度交流催生了数字人文的诞生。在大数据的支撑下,数字人文在神话学中应用的可能性已经得到了充分验证,数据分析、可视化等方法的引入也对神话学的研究成果进行可视化分析,对于结果的展示也比较明显可观。可以说数字人文如果在神话学发展中被广泛运用,能催生出更多的神话研究的新范式,能让曾经的研究成果、海量的文献材料为今后的研究者提供极大的帮助。
然而数字化建设在中国的困境也十分明显,显而易见的是,由于研究人数少,研究者无数字化意识,没有人组建一个适合中国文化的数据分析团队。但与此同时如果对数据过分依赖,又可能引发一些棘手的问题,比如数据会不会变成神话研究文学性的阻碍,导致神话研究热度下降。但我们相信这些担心目前来看是不必要的,因为我们的神话研究已经有了一定的历史,神话底蕴也丰厚稳固。还有一个困境就是神话研究中跨文化合作太偏向于神话历史的考证,也就是学者们太过于迫切想要应证神话是否真的存在,是否有根据这类的问题。但他们也在此过程中慢慢忽略了神话的现世发展和可持续化发展。基于这种现象,在《四重证据法:符号学视野重建中国文化观》中叶舒宪先生提出:“中国文化研究中那种偏重语言文字材料而忽视物证材料的偏倾现象,值得关注,也亟需改变。改变的契机就在于充分借鉴人类学和考古学、美术史等新兴学科的范式经验,再造新时代的国学知识整合格局:确认古代实物与图像等非文字符号能指的‘证明’意义,形成文本叙事(一重、二重证据)、口传与身体叙事(三重证据)、图像叙事和物的叙事(四重证据)良性互动互阐的新方法论范式。”[8]值得一提的是神话学学科具有多学科兼容的特点,本来就属于交叉性研究广泛运用的领域,所以就目前神话学界的研究来看,数字化建设迫在眉睫。
毋庸讳言,在当今中国神话学的生存与发展中面临着一个神话资源的转化问题。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而神话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审时度势是其应有的责任与义务,某种意义上来说,神话学的学科对象与母题自身的学历特点,促使神话学走向数字化形成必然。
参考文献:
[1]刘宗迪.中国神话没“谱”[J].上海艺术评论.2017(6):93
[2]尼采著 周国平译.悲剧的诞生[M].三联书店.1986:100
[3]龚世学.图腾崇拜与符瑞文化的产生[J].天府新论.2011(1):129
[4]罗媛媛.浅析图腾崇拜的狐信仰[J].华章.2009(23):53--54
[5]贾运动.泰山民间的“四仙”信仰[J].民俗研究.2005(3):261
[6]欧阳询.艺文类聚[M].汪绍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1715
[7]杜艺帆.中国上古神话的数字化创作[J].新闻研究导刊.2018(16)
[8]叶舒宪.四重证据法:符号学视野下重建中国文化观[N].光明日报.2010-07-17(6)
作者简介:刘童童(1999年8月),女,汉族,江苏省盐城市,江苏大学(本科在读)
江苏大学 江苏 镇江 21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