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句佳联

朱秀兰

杜甫，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世称“杜工部”，唐代著名詩人，有约一千四百余首诗歌存世。杜甫一生忧国忧民，其诗对后世影响深远，因而被世人称之为“诗圣”。在他的诗歌中，有不少妙联佳句，读之品之，韵味无穷。现撷拾几例，让我们来共同品味。

即从巴峡穿巫峡，

便下襄阳向洛阳。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此联不仅是一副对仗工整的地名对，而且是一副活泼顺畅的流水对。联中“巴峡”与“巫峡”，“襄阳”与“洛阳”，即是当句自对，又是上下互对。其实，在巴峡、巫峡、襄阳、洛阳这四地之间，本来相距甚远，可一经诗人用“即从”“穿”“便下”“向”等词语贯串起来，那“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的迅疾飞驰画面，便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人们眼前。从巴峡到巫峡，峡谷险峻，却舟行如梭，所以用“穿”;从巫峡到襄阳，顺流疾驶，舟行似箭，所以用“下”;从襄阳到洛阳，已换陆地，所以用“向”。诗人用极其精准的遣词佳构，集中地表现了叛乱已平的喜悦，并将期盼早日与亲人团聚，归心似箭的快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细雨鱼儿出，

微风燕子斜。

——《水槛遣心》

《水槛遣心》由两首小诗组成，此联出自其一。“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是历来为人传诵的经典名句。请看，毛毛细雨中的小鱼儿，摇摆着灵巧的身躯，吐着水泡儿，欢欣地游到了水面;微风吹拂下的小燕子，倾斜着轻柔的躯体，轻快地掠过那细雨蒙蒙的天空。一个“出”字描绘了鱼儿的欢欣，极其自然;一个“斜”字表现了燕子的轻盈，极尽逼真。

自去自来梁上燕，

相亲相近水中鸥。

——《江村》

梁间燕子，时来时去，自由而自在;江上白鸥，忽远忽近，相伴且相随。在诗人的眼里，燕子也罢，鸥鸟也罢，都有一种忘机不疑、乐群适性的意趣。联中的前四字既为当句自对，又是上下互对，如此娴熟的撰联技巧，实在出彩。

留连戏蝶时时舞，

自在娇莺恰恰啼。

——《江畔独步寻花》

《江畔独步寻花》是一首别具情趣的写景小诗。吟诵此联，我们仿佛看到了诗人于江畔独步赏花的身影。在诗人笔下的小路上花团锦簇，花下的枝条也被压得垂了下来，花瓣之上是流连忘返的彩蝶和自由鸣唱的黄莺，它们活泼自在的神态，令人倍感亲切，而诗人的由衷快乐跃然纸上。联中“留连”“自在”这两个双声词贯珠相连，音调婉转。“时时”“恰恰”这两组叠词，则既让上下两句形成对仗，又使语意更加生动，更是生动表现了诗人迷恋于花、蝶之时，忽而又被莺声唤醒的瞬间快感。

星垂平野阔，

月涌大江流。

——《旅夜书怀》

《旅夜书怀》是杜甫迫于无奈离开成都、旅途中凄苦景况的真实写照。此联对仗工稳，意即：明星低垂，平野广阔;月随波涌，大江东流。如此雄浑阔大的手笔，历来为人所称道。然而此时的杜甫刻意描写辽阔的平野、奔流的大江、灿烂的星月，反衬了诗人内心飘泊无依的伤感。

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

——《春望》

《春望》是杜甫在安史之乱期间写于长安的一首五言律诗。“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乃诗中第五、六句。其中“烽火”对“家书”，“ 连三月”对“抵万金”，可谓对仗极工。自安史叛乱以来，战火连续不断，以至妻儿杳无音讯，一家人的安危令其魂牵梦绕，“家书抵万金”极言家书的珍贵，写出了消息隔绝、久盼音讯不至时的迫切心情，表达了对妻儿的强烈思念。全诗围绕“望”字着笔：由开篇描绘国都凄惨景象，到眼观春花而流泪，耳闻鸟鸣而生恨;再写战事持续很久，以致家里音信全无，最后写到自己的衰老，从而全面地展示了诗人忧国忧民、感时伤怀的无奈情感。

满月飞明镜，

归心折大刀。

——《八月十五夜月》

这是诗人避乱蜀中之作。从联语的表面来看，“满月飞明镜” 意即皓月当空，明亮如镜;“归心折大刀”，是说因触犯天条的吴刚被罚在月宫砍桂花树，极不情愿的他，一心想回到人间，竟然把砍树的大刀也折断了。漂泊无依、空有归心的杜甫，望月伤感，于是，他将自己类比吴刚，且用象征团圆的一轮明月来反衬自己漂泊异乡的羁旅愁思。联语借景抒情，尽是悲凉。

综上所述，身处唐朝由盛转衰的关键时期的大诗人杜甫，心系国家安危，魂牵民生疾苦，正是这特殊的经历才铸就了其诗歌联语与众不同的艺术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