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幼学《育德堂外制》考论
2021-09-10秦华侨
秦华侨
摘 要 蔡幼学所撰《育德堂外制》,是一本外制汇编。蔡幼学曾经担任中书舍人等职,为皇帝代写制词。在他去世后,这些制词被他的家人集结成书,于嘉定年间在福建版刻。《育德堂外制》现存有三个版本,即台北藏宋刻本、南京图书馆藏影宋钞本、黄群铅印本。三个版本之间有着较为复杂的关系。
关键词 《育德堂外制》 蔡幼学 毛扆
Abstract Imperial Edict of Yudetang written by Cai Youxue is a collection of imperial edicts. Cai Youxue once served as the emperors secretary, responsible for writing imperial edicts for the emperor. When he went, the edicts were assembled by his family. The book was block printed in Fujian during the Jiading period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There are only three versions of Imperial Edict of Yudetang, namely the Song Dynasty block printed edition collected in Taipei, the other is the shadow song copy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collected by Nanjing Library, and the printed copy presided over by Huang Qun. There is a complicated relationship among the three versions.
Keywords Imperial edict of Yudetang. Cai Youxue. Mao Yi.
蔡幼學,字行之,温州瑞安人,为南宋时期著名大臣。生于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1154年),卒于宋宁宗嘉定十年(1217年),年六十四,謚“文懿”。蔡幼学著述甚多,据《玉海》及《文献通考》记载,其著作有《续公卿百官表》 《年历》 《编年政要》 《列传举要》[1]626《皇朝宰辅拜罢录》等[2],但这些著作今已不存。其著作流传于世的,只有《育德堂外制》《育德堂奏议》以及少量诗文。据宋人徐光溥撰《自号录》载,“育德堂”为蔡幼学自号[3]。
宋代朝廷诏令诰词等分别由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撰制,对应称作内制、外制。翰林学士官阶较高,若起草内制的官员官阶稍低,即称直学士院。蔡幼学于宋宁宗时期,先后担任中书舍人和直学士院等职,承担外制、内制的撰写。因中书舍人职“掌王言,凡诰词之类。”[4]44故楼钥《攻媿集》卷四一《中书舍人蔡幼学兼侍读制》有“近升禁路之华,庸代王言之重”之语[5]。宋代士大夫有将自己撰写的内外制收入自己文集的习惯做法[6],而《育德堂外制》就是蔡幼学担任中书舍人时期所起草的外制汇编。
1 《育德堂外制》版本著录及现存状况
关于蔡幼学著作的著录,在蔡幼学去世后不久就出现了。嘉定十二年(1219年)六月,叶适在《兵部尚书蔡公墓志铭》中载:“(蔡幼学)为《续司马公卿百官表》 《年历》 《大事记》 《备志》《辨疑》《编年政要》《列传举要》等百余篇,今代之完书也。”[7]445但这些书是否刻印尚不清楚。其后《玉海》更加详细地记载了这些著作的编撰体例及卷数等信息[1]638。
而最早著录《育德堂外制》的是《直斋书录解题》,其卷十八载:“《育德堂外制集》八卷、《内制集》三卷。”[8]与今日所存的《育德堂外制》相比,其书名多一“集”字,且卷数多三卷。由此可知蔡幼学的著作在南宋后期已经流传,其《育德堂外制集》(八卷)和《内制集》(三卷)为各自单独流行。
元代《宋史·艺文志》并没有著录《育德堂外制》《内制集》,但是却著录“蔡幼学《育德堂集》五十卷。”[9]由于史料的缺失,已无法断定五十卷本《育德堂集》中是否包括八卷本《育德堂外制集》和三卷本《内制集》。除《宋史·艺文志》,其他现存目录均不见著录五十卷本《育德堂集》。
明万历《温州府志》卷十七载:“《育德外制集》八卷、《内制集》三卷。”[10]其中《育德外制集》 缺“堂”字,当为脱误。明末焦竑《国史经籍志》亦载“《外制集》三卷”[11]。然据《四库总目提要》载:“顾其书丛钞旧目,无从考核。不论存亡,率尔滥载。古来书目,惟是书最不足凭。世以竑负博物之名,莫之敢诘,往往贻误后生。”[12]可见《国史经籍志》多抄录前代书目,故尚无法断定焦竑是否亲眼见到过蔡幼学的著作。
明末,黄尊素《黄忠端公集》卷二《隆万两朝列卿记序》云:“江右雷司空综核国朝列卿而记之,盖仿有宋蔡行之幼学《百官公卿表》而作者也,而前有年表,后有行实,则视行之为加详焉。”[13]雷司空即雷礼,主要活动于明嘉靖至万历年间,曾仿蔡幼学《百官公卿表》而作《隆万两朝列卿记》。可知在万历年间,蔡幼学《百官公卿表》 一书尚在流传。
到清代,《四库全书》没有收录蔡幼学的著作,私家目录也难觅《育德堂外制》。又据清代乾、嘉时人陈用光所著《太乙舟文集》卷六《重刻陈文节公止斋集序》云:“楼攻媿序《文节集》 称其于诸生中择能熟诵三《传》者三人,蔡幼学、胡宗、周勉,游宦必以一人自随,遇有所问,其应如响,此可见文节考究之详。当时诸生能务实学之习,惜三人之文字无从见,不能知其学行之所至也。”[14]可知陈用光亦不曾见过蔡幼学的著作。这证明大约在乾、嘉年间蔡幼学的著作已经极少流传。又据清末孙诒让《温州经籍志》所载,《育德堂外制集》 (八卷)、《内制集》 (三卷)都已佚失[15]1006—1007。八卷本《育德堂外制集》等今已不可见。
直到民国初年,出现了五卷本《育德堂外制》。傅增湘《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卷十三载:“(补)《育德堂外制》五卷。”[16]《藏园群书经眼录》所著录亦同。[17]1034此后,1958年出版的《国立中央图书馆善本书目》第三册甲编卷四《集部·别集类》载:“《育德堂外制》,存,五卷六册,宋蔡幼学撰,宋蔡氏家刊本,存卷一至卷五。”[18]70又,《中国古籍总目·集部一》云:“《育德堂外制》五卷,宋蔡幼学撰,宋刻本,台图。”[19]357按,台图、“国立中央图书馆”即今台湾图书馆。同时,《中国古籍总目·丛书部二》著录有《敬乡楼丛书》,其中第二辑第二种即为民国十八年黄群铅印本《育德堂外制》(五卷)[19]976。《育德堂外制》的著录情况大抵如此。
现存五卷本《育德堂外制》的版本如下:
其一为一宋宁宗刻本,现藏台湾图书馆。
其二为一民国影宋钞本,现藏南京图书馆。以此为底本,衍生出1995年《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本。
其三为民国黄群铅印本,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南京图书馆等国内外单位。2006年《全宋文》标点本就以此本为底本。
现存三个版本之间有着极为复杂的关系,下文即对这三个版本之间的关系进行考证。
2 宋刻本《育德堂外制》
现存最早的《育德堂外制》版本为一宋刻本,台湾图书馆标注此本为闽刻本。此本没有序跋和牌记,共分六册,目录一卷,正文五卷。其半叶九行,每行十八字,注文小字双行。左右双边,版心白口,双黑鱼尾。版心上方记每叶字数,下方记刻工姓名,字体仿颜平原。正文中凡“中兴”“列圣”“高庙”等词前都空一格。该本每卷都有印鉴,所钤之印为“国立中央图书馆收藏”(朱)、“毛扆之印”(白)、“斧季”(朱)、“永嘉蔡昭祖宗文印”(朱)、“蔡氏图书子子孙孙永宝”(朱)、“在在处处有神物护持”(白)、“永嘉蔡氏文懿世家”(朱)、“与清堂”(白)、“毛扆”(朱)、“毛扆字斧季别号省庵”(白)、“菦圃收藏”(朱)、“叔郑后人”(白)、“中吴毛斧季图书记”(朱)。这些印章分别为蔡氏后人、明汲古阁毛扆、民国张乃熊及国立中央图书馆所有。
《国立中央图书馆善本书目》著录此宋刻本为“蔡氏家刊本”[18]70。从所钤印章的位置来看,该本的每一卷卷首第一页的右下方,都分别有“永嘉蔡昭祖宗文印”(朱)、“蔡氏图书子子孙孙永宝”(朱),两印上下排列,十分整齐而规律。而毛扆的印章和“国立中央图书馆收藏”(朱)诸印的位置则比较随意,毫无规律可循。故可以确定,蔡氏的印章必定为最先钤的印,蔡氏后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刻本的最早收藏者。
到明代为毛扆所收藏,但“士礼居所刊《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则又未录此书也。”[20]1780又据本文第一部分所引《太乙舟文集》《温州经籍志》相关记载,可推知此本经毛扆收藏后,流传极秘。到清末民初,根据《藏园群书经眼录》中著录的《育德堂外制》的卷数、版式、字体、印章,可知傅增湘先生所见宋刊本,就是台湾图书馆所收藏的宋刻本。《藏园群书经眼录》云:“目录卷五后有补痕,当有缺卷。”[17]1034故此本在清末,已为残本。然《藏园群书经眼录》在著录此本时,并没有注“余藏”二字,也没有注明此本来自何处,再加上此本没有傅增湘的印章,可知此本并未经傅增湘收藏。
又,傅增湘记录该宋刻本的印章中,并无“菦圃收藏”(朱),这说明傅增湘看到此宋刻本的时间,当在张乃熊收藏此本之前。张乃熊和其父张钧衡为著名藏书家,其父于民国五年(1916年)编有《适园藏书志》。笔者检上海图书馆藏民国五年南林张氏家塾刻本《适园藏书志》,发现其并未著录《育德堂外制》,故张氏收藏此宋刻本,必定在1916年之后。抗战爆发后,适园藏书于1941年全部由国立中央图书馆收购。故台北所藏宋刻本必定是由张乃熊而来。综上所述,可知此宋刻本先后被蔡幼学后人、汲古阁毛扆、民国张乃熊、国立中央图书馆收藏。
台湾图书馆标注此本为宋宁宗时期刻本。关于其刻印的具体时间,试考证如下。
如今还存世一部宋刻本《育德堂奏议》,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该刻本的版式、字体与宋刻本《育德堂外制》一致。两部宋刻本的刻工相同者比例甚高,有江或、江文、江支、虞干、蔡仲、蔡明、蔡石等數十人。两部宋刻本都钤有蔡氏和毛氏之印。上述种种,都指明这两部宋刻本应当是同时同地所刻,并且两个本子都曾经被蔡幼学后人和毛扆所收藏。
傅增湘在《藏园群书经眼录》中著录了这两个本子,关于宋刻本《育德堂奏议》,他说:“宋讳廓字缺末笔,魏征作魏证,公孙弘作公孙洪。”[17]281可知此本避宋宁宗、宋仁宗、赵弘殷之讳。而这两个本子又都不避宋理宗讳,如“昀”“贵”“诚”等字,可证宋刻本《育德堂外制》及《育德堂奏议》一定刻于宋宁宗时期。那么,能否把刻印时间进一步精确?
瞿冕良在《中国古籍版刻辞典》中认为,蔡幼学生前曾刻印过八卷本《育德堂外制》,且为建宁本。[21]这种说法是否正确?据《宋中兴学士院题名》载,“(嘉定二年)十二月除龙图阁待制知泉州,当月宫观。”[22]之后“寻提举兴国宫,知建宁府、福州。”[7]444又据《(乾隆)福州府志》卷三十一《福州知州事》载:“蔡幼学,(嘉定)六年二月以大中大夫龙图阁待制知,兼安抚使,有传。”[23]可知蔡幼学的确在福建做过官。
然《育德堂奏议》收录有嘉定十年《上东宫札子》[24]。据《兵部尚书蔡公墓志铭》载:“嘉定十年,召权兵部尙书,修玉牒,兼太子詹事。”[7]445可知这道《上东宫札子》应当是蔡幼学于嘉定十年被任为太子詹事时所作,此时蔡幼学已经在朝廷为官。除此之外,《育德堂奏议》中有一篇嘉定十年五月《请对札子》,而蔡幼学于该年六月生病,到七月初去世,一直在临安。可知蔡幼学不可能生前在建宁府刻印《育德堂奏议》,《育德堂外制》亦同。瞿冕良所谓蔡幼学生前自刻《育德堂外制》的说法是有误的。
又,宋人徐自明所编《宋宰辅编年录》中收录有蔡幼学所作的几篇制词。如《赵汝愚复观文殿大学士》 《陈自强韶州安置责词》(开禧三年十一月甲戌)[25]1345《史弥远起复拜右丞相兼枢密使》(嘉定二年五月丙申)[25]1361。孙诒让据此认为“《宋宰辅编年录》二十载嘉定元年《赵汝愚追复观文殿大学士》及嘉定二年《史弥远起复拜右丞相兼枢宻使》两制,盖从《外制集》采入也”。[15]370基于孙诒让的观点,祝尚书进一步认为,“赵制见第四卷,文字与《编年录》稍有异同,而史制五卷以上无之,当在以下某卷中,此足确证是书之为残帙也。”[20]1780祝尚书把现存宋刻本《育德堂外制》中不存在《史弥远起复拜右丞相兼枢密使》 一文,作为现存宋刻本《育德堂外制》是残本的证据。
但孙诒让和祝尚书的观点值得商榷。据《宋宰辅编年录》,《史弥远起复拜右丞相兼枢密使》作于嘉定二年五月丙申,当时蔡幼学已罢中书舍人,但仍兼直学士院,故《史弥远起复拜右丞相兼枢密使》这篇制词实为内制,应该在《内制集》,其不在《育德堂外制》中乃是正常现象。故孙诒让及祝尚书的观点是有误的。
笔者以为徐自明应该是没有见过《育德堂外制》的。其一,《宋宰辅编年录》载:“(开禧三年十二月)壬戌,卫泾、雷孝友并参知政事。史弥远同知枢密院事。林大中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25]1349书中并不记录以上诸人的制词。而现存宋刻本《育德堂外制》中,《卫泾参知政事》 《雷孝友参知政事》《史弥远同知枢密院》《林大中签署枢密院》《陈自强韶州安置》《赵汝愚复观文殿大学士》等制词皆存在,而《宋宰辅编年录》中竟然只有《陈自强韶州安置》、《赵汝愚复观文殿大学士》两篇,却全然不录其他几篇制词。其二,对比《宋宰辅编年录》和《育德堂外制》中的《陈自强韶州安置》一文,两者一些字词颇有不同,如“群情”或“群臣”“绎骚”或“驿骚”“忠荩”或“忠爱”等。其三,徐自明在引书时,往往会注明所引书名,但《陈自强韶州安置》 《赵汝愚复观文殿大学士》之后仅仅注“蔡幼学词”,并未注明“《育德堂外制》”。综上可以判断,徐自明在编《宋宰辅编年录》时,没有看到过《育德堂外制》。徐自明卒于嘉定十三年(1220年),嘉定十七年八月,理宗继位。故宋刻本《育德堂外制》刻印的时间必定在嘉定十三年至嘉定十七年八月。
刊刻时间确定之后,刊刻者又会是谁?《国立中央图书馆善本书目》著录此宋刻本为“蔡氏家刊本”。笔者认同此说。据叶适《兵部尚书蔡公墓志铭》载:“子曰籥,承奉郞、仙居丞。为二弟后者,节、策。节,迪功郞、浮梁簿。策,补致仕官。曰范,从政郞、监镇淮酒库。”[7]445魏了翁曾作有《蔡文懿公百官公卿年表序》,序云:“永嘉蔡公又自治平以讫绍熙不相袭,公自为一表,不惟近接文正公之编,亦以远述太史公之意,其子范出是书,属叙所以作。”[26]可知蔡幼学去世后,其子蔡范请求魏了翁为《百官公卿年表》作序。另外,《郡斋读书志》载:“《国朝编年政要》四十卷,右兵部尚书、太子詹事蔡文懿公幼学所编也。”“其子朝请大夫、直祕阁、提举福建路常平义仓茶事籥叙而刻之。”[27]蔡籥在淳祐年间亦曾刻印过其父蔡幼学的著作。综上可知,蔡幼学去世后,其后人对他的著作进行了一番整理刻印的工作。因此蔡幼学的后人于嘉定十三年至嘉定十七年八月之间,在福建刻印《育德堂外制》等书是极为可能之事。
又据民国铅印本敬乡楼丛书《育德堂外制》黄群跋云:“是书宋以后无他刻本。”[20]1780根据著录和存世情况,《育德堂外制》只有此宋刻本流传,尚无其他刻本信息,因此黄群的说法是有道理的。其流传除了主要依靠宋刻本,应当还包括手抄本。这无疑限制了《育德堂外制》的流传,也是造成此书内容散佚的一大原因。
3 南京图书馆藏民国影宋钞本
除了宋刻本,现存有一部影宋钞本。该影宋钞本《育德堂外制》现藏南京图书馆,笔者曾前往南图目验此本。该本一共六册,目录一卷,正文五卷,无牌记。每半叶九行,每行十八字,左右双边,双鱼尾,版心上方记每叶字数,下方记页码及刻工姓名,刻工姓名与宋刻本同。该本前有识语。为考证方便,现将部分识语抄录于下:
《温州经籍志》载:“《外制集》八卷,佚,《内制集》三卷。案蔡文懿内外制久已失传,《宋宰辅编年录》载嘉定元年《赵汝愚追复观文殿大学士》及嘉定二年《史弥远起复拜右丞相兼枢密使》两制,盖从《外制集》采入也。”宋椠本《育德堂外制集》五卷,目录一卷,与《书录解题》系不同。目录后原有裂补痕迹,不知何时得此残帙,割去五卷以下之目录。此宋以后无他刻。今影钞原式行格及各家藏印,录存旧椠形式,以为流传古人之气节焉。庚午元宵日景德识于一云精舍。
根据识语,可知该识语的作者名景德,他也是这个影宋钞本的钞者,似为佛徒。据识语所云,该影宋钞本所依据的底本为宋刻本。那么其底本是否为台湾图书馆所藏宋刻本?
检影宋钞本目录卷首“毕再遇兼知扬州”等字附近注云:“原本作杨”[28],台北藏宋刻本果然作“毕再遇兼知杨州”[29]。影宋钞本中凡是遇到宋代帝后尊称,如“列圣”“裕陵”“艺祖”之类,前面都空一格,与台北宋刻本同。该影宋钞本书名题做《育德堂外制》,台北藏宋刻本同。又据景德识语云:“目录后原有裂补痕迹,不知何时得此残帙,割去五卷以下之目录。”关于台北藏宋刻本,傅增湘云:“目录卷五后有补痕,当有缺卷。”[17]1034因为台北藏宋刻本为残本,“目录后有补痕”应当是该残本所独有的,不可能存在另外一部和台北藏宋刻本的残存特征一模一样的本子。综上可以断定,该影宋钞本所依据的底本就是台北藏宋刻本。
该识语作于“庚午元宵日”,同时识语引用了《温州经籍志》。《温州经籍志》成书于光绪三年(1877年),光緒三年之后至今之庚午年,只有1930年和1990年。1990年宋刻本已播迁至台,故南京图书馆所藏影宋钞本只能作于1930年。
虽然影宋钞本底本为台北所藏宋刻本,但两个本子之间还是存在某些不一样的地方。一是字体不同;二是影宋钞本个别行为十九字。三是影宋钞本有改动个别字,如影宋钞本目录卷首注改“杨州”为“扬州”;又如目录第十二叶,影宋钞本“曾渐授中奉大夫”,宋刻本作“曾渐赠中奉大夫”;目录第十六叶,影宋钞本“赵孟极”,宋刻本作“赵梦极”等。以上不同当是影钞过程中出现的正常现象。
另外,检影宋钞本有毛扆的印章,如“毛扆之印”(朱)、“斧季”(朱)、“毛扆”(朱)、“毛扆字斧季别号省庵”(朱)等,但没有蔡氏及民国张乃熊的印。影宋钞本印章和宋刻本印章的位置大部分是相同的,但有一处不同,即影宋钞本第四卷卷首有“毛斧季印”,宋刻本此处无此印,却有“毛扆”“斧季”两印。这是为何?
据景德识语云:“今影钞原式行格及名家藏印”,可知景德只影钞所谓“名家藏印”。基于此可以断定景德影钞宋刻本时,尚无张乃熊的印。因此当时景德所见的宋刻本只有蔡氏和毛扆的印。蔡氏印章非名家之印,景德阙而不钞,只影钞了毛扆的印。至于第四卷卷首有影宋钞本“毛斧季印”和宋刻本“毛扆”“斧季”之不同,查“中国历代鉴藏家印鉴数据库”,其中有“毛扆”“斧季”“毛斧季氏”等,却无“毛斧季印”。故笔者推测影宋钞本“毛斧季印”是因宋刻本“毛扆”“斧季”两印形近而影钞失误。
4 民国黄群《敬乡楼丛书》铅印本
除了上述两个本子,还有民国十八年(1929年)黄群主持之铅印本。笔者以上海图书馆所藏此本为例进行说明。上海图书馆所藏铅印本共一册,五卷。正文每半叶十四行,每行二十四字,注文小字双行。四周单边,白口,单鱼尾,版心中缝记卷数、页码。版心上方记“育德堂外制”,下方记“敬乡楼丛书”。该本有封面,封面题曰:“育德堂外制”,其次为牌记,题曰:“民国十有八年永嘉黄氏校印”。目录前有《宋史·蔡幼学传》全文,其首页右下方有“上海古历史文献图书馆藏”(朱)印。按,1958年上海古历史文献图书馆并入上海图书馆。正文之后有黄群跋,记载铅印之事。
据黄群跋云:“旧藏影宋钞本《育德堂外制》五卷、目录一卷,《直斋书录解题》云八卷,有‘集字,与此不同。今按影钞本目录五卷末注云‘原有裂补痕迹,则不知何时书贾得此残帙,以为孤本,割去五卷以下之目錄,俾符本文。是书宋以后无他刻本。”[30]可知黄群旧藏有一影宋钞本,该影宋钞本是铅印本之底本。那么该影宋钞本是否为南京图书馆所藏的影宋钞本?笔者以为这两个影宋钞本不是同一个本子。其一,黄群铅印本发行于1929年,故黄群所藏影宋钞本必定作于1929年之前,但南京图书馆所藏影宋钞本作于1930年,时间冲突。其二,黄群所藏影宋钞本目录五卷末有注云“原有裂补痕迹”等字,但检南京图书馆藏影宋钞本并无。其三,据黄跋可知,黄群收藏的影宋钞本有影模蔡氏和毛扆的印鉴,但南京图书馆藏影宋钞本中只有影模的毛扆的印,并无蔡氏印。其四,南京图书馆藏影宋钞本有识语,但黄群跋中全然不提及这个识语。综上可知这两个影宋钞本是不同的本子,黄群所藏影宋钞本的成书时间要早于南图所藏影宋钞本。
又据黄跋云:“此影钞本,每叶八行。”[30]此处“每叶八行”,应当为每叶十八行之误,脱“十”字。该影宋钞本目录五卷末注云“原有裂补痕迹”,并且书中有影模永嘉蔡氏及汲古阁毛扆的印章,其底本前后无序跋,故该影宋钞本所依据的底本为现台北藏宋刻本,且该影宋钞本的成书应当在张乃熊收藏宋刻本之前。
据铅印本牌记,可知该铅印本为黄群校印本。故黄群对影宋钞本进行过一番校勘,然后才付诸铅印。可惜的是,黄群所藏影宋钞本于今不见有藏,推测已经失传。
5 结语
经过以上考证可知台北藏宋刻本、民国黄群铅印本、南图藏影宋钞本同属一个版本系统,且宋刻本为铅印本和影宋钞本的祖本。接下来将三个本子进行文字校对,限于篇幅,只以卷一的内容为基础,得出三者文字异同如表1所示:
通过上表,可以看出宋刻本无讹误之处,民国黄群铅印本的讹误见表中3、5等条。南图藏影宋钞本的讹误见表中2、4、5、6、10、11、13等条。台北藏宋刻本讹误最少,民国黄群铅印本次之。可知黄群虽然经过一番校勘,但其铅印本仍存讹误。南图藏影宋钞本讹误最多。若选择校勘底本,则以台北藏宋刻本为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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