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干河畔一明珠
2021-09-10关平
关平
曾经的波涛汹涌不再,安静似慈祥的老人,曾经宽阔的河道狭窄了许多,水边芦苇依旧,晚霞洒落水面波光粼粼,闪烁着,缓缓地,缓缓地东去,这便是匆匆一日游的最后一幕。不禁想,寻找心灵慰藉,何须路远迢迢跑天涯海角,这里足够了。
每每听旅游爱好者吹起来滔滔不绝,头头是道,其实沉淀在记忆深处的,除了攒动的人头还是人头,充其量那里曾留下过足迹罢了,不信就随我到素有“黄花之乡”美称的吉家庄看看,保你此行不虚。
新村
吉家庄坐落桑干河南岸,是马头山山麓一个自然村。如果您十年,二十年及至更早年踏上过这片土地,您一定会咋舌道:是不是搞错了,这怎么会是吉家庄呢!太神奇了。没错,这的确是云州区(昔日的大同县)行政版图的吉家庄,货真价实。不过您别急,聪慧的吉家庄人为您的记忆保留了一席之地。在老村主干道旁一隅,有一块刻意留存下来百十平米的地块上,一口沧桑模样的老井,井口立着一副古旧的辘轳,只是没有了井绳和柳条编制的水斗;一方硕大的石槽是供牲畜饮水用的老物件,上面裹着一层岁月的包浆;拴牲畜用的,雕琢着图案石桩呆立着,一副没落的表情;一座落满尘灰的石碾仿佛喋喋不休地倾诉,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光顾,或许早被人们遗忘了;还有象征性的土坯砌墙,黄泥抹顶的老旧民居等等。这虽然像是舞台背景的静止画面,却真实地反映了老一輩吉家庄人如何含辛茹苦地生产,生活场景,这一页早翻篇儿,想了解而今吉家庄人的生活得去新村寻找答案。
沿平展的水泥马路南去,路边一片簇新的建筑,一个宽阔的平台是并排两个篮球场,和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械,周边有气派的活动中心,还有建设中的医院、幼儿园、商业设施。望着四周一排排房舍,恍若闯入档次不低的度假村,头顶是瓦蓝的天空,南望是一脉延绵的苍山,仙境也不过如此。透过虚掩或敞开的庭院铁门,是一排玻璃擦得铮亮的红砖房舍,拱形门窗,屋顶的女儿墙透出着浓浓的地域特色,铺着灰色水泥地砖的院子辟出或大或小的菜畦,种植些蔬菜和树苗,一看就是为观赏之用。时值夏日,若是秋收季节,院里一定会堆满金黄的粮食,金属窗口也会被一串串红辣椒装饰一番,这既是沿袭下来的民俗,也是吉家庄人脱贫致富的真实写照,那时候便没人把之误做城市人向往的度假村了。
吉家窑
吉家窑是位于吉家庄老村一个大院的名字,是每个踏进吉家庄的人向往已久的地方。
考古证明,远在新石器晚期,吉家庄的先人就创造出了辉煌的黑陶工艺,业内称之为龙山文化,虽然出土文物颇丰,但一直没有引起社会的关注,更谈不上研究、发展。岁月荏苒,直到2017年4月的一天,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出现在这片有着深厚黑陶文化积淀的地方。说来这位老人有着传奇色彩的经历:插过队,读过大学,是前卫的电子工程专业,做的却是一家报纸的文化记者。更神奇的是2012年竟被列为“第二批山西省黑陶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此后,他在这个领域搞得更是风生水起,无数如雷贯耳的荣誉头衔蜂拥而来,黑陶艺术委员会会长、黑陶艺术研究所所长、客座教授等等,把他的大名和黑陶二字紧紧捆绑在一起。就在被俗人视作人生巅峰时,他毅然离开华丽高大的殿堂,回到养育过他的这片土地,白手起家地做起了本土黑陶文化的传承、研发、推广工作。几年下来硕果累累,最值得一提的是恢复了唐代浑源窑的名瓷“茶叶末釉”,引起了业内轰动。他就是张福荣大师,真可谓“历尽半生无悔路,一片痴情向黑陶”。
吉家窑是张大师团队的工作室,是利用计划经济时代遗留的几座高大的粮库改建而成。在一幢幢工作间,你可以近观黑陶制品的全部工艺流程,可以观赏历代出土的黑陶制件、残片,那上面有先辈流下的汗水,闪烁着他们的美学追求,每一件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除了本土的出土物,还陈列着周边区域出土的陶瓷文化遗存,这一拓展有助于加深对陶瓷文化的深度了解。最吸引眼球的当属吉家窑问世以来,张大师团队的艺术成就。顶灯照射下的展品琳琅满目,每一件都熠熠生辉。从高达数米的巨型黑陶龙瓶,到可以把玩的小作品,每一件都堪称精品,真不敢想象这座外观朴素的昔日库房,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陶瓷艺术品博物馆。您若觉得不过瘾,尽可坐下来体验一番,从和泥到制坯一路下来,您就会知道这看似轻巧的玩意儿,做起来是很有难度的。
一顿文化大餐过后您一定会心满意足,倘若有幸见到创始人,再和他攀谈几句,那才叫意外惊喜。他不仅能进一步满足您的求知欲,从他步履匆匆的工作状态,您能感受到他对黑陶艺术执着追求的精神,并且坚信,他不仅能承上,也一定能启下。
山水吉家庄
告别吉家窑远不意味着此行画了句号,还有许多有趣的项目在等着您呢。
您若是垂钓爱好者,有开阔的水域等着您,您尽可支起阳伞,舒舒服服地斜靠躺椅等鱼上钩,也可以眯上一觉,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收获肯定会有的。您要是对农事感兴趣,有大片的黄花正朝您招手,您可以放下身段扮演一个村姑的角色,挎个竹篮动手采摘,这可是多劳多得,采摘是免费的,收获归自己,当然流汗是难免的,不过劳作之余的欢愉只有劳动者体会得到。您要是陶醉于绘画艺术,这儿可以入画的素材比比皆是,枯木逢春的老杨,搔首弄姿的新柳,争奇斗艳的荷花,随风摇曳的芦苇,烟雾缭绕的远山,含情脉脉的近水,田间地头的农民,洋溢着笑脸的妇孺……只怕是画得头昏眼花手指抽筋也不尽兴。乐于怀旧的人不妨逛逛那条老街,街道两侧土头土脑的都是老早年的建筑,不少公共设施保留着过去的格局,譬如老门脸的供销社,满屋子塞的都是历史,烟熏火燎过的墙壁,笨拙的木质柜台,简陋的木质货架,货架堆积着老掉牙的货品,哪一件都像是古董迎候着顾客,只是不再交易,就连屋子正中张贴的毛主席像都是泛黄了的早年印刷品,令人顿生穿越感。您若是惯于饕餮的吃货,那算是来对了地方,喷香的农家饭早准备好了,满桌清一色的绿色食品,无须推杯换盏,一口老酒下肚保准能美死你。假如您的吉家庄行选择在寒冷的冬季,除了新村和吉家窑,还有一个人造的冰雪世界在烈烈寒风中恭候着您,滑冰的可以滑冰,滑雪的去滑雪,玩儿得疲乏了,有温热的炕头和滚烫的火锅在等着您享用。要是您觉得这统统不够刺激,那就只能亮出勇敢者的运动爬山了,爬村南不远处的马头山。马头山虽名不见经传,海拔也不足两千米,但远远望去的那股子陡峭劲,即便是老爬家也不敢小觑,对您的脚力、胆略绝对是新的挑战。
驱车蛇行般一路南去,山越来越近,心越来越紧。民间流传,说面前的山脉远望去活脱脱一尊仰面而卧的睡佛,网络上还配以图片,还说马头山恰恰在佛头的位置。遗憾的是所处的视角有问题,看到的只是一片莽莽山峦,任凭怎么想象也还原不出佛的造型来,心里不由默念:千万别因为我们的鲁莽惊扰了他老人家。
马路的尽头是一座半新不旧,坐南朝北的寺庙,这在寺庙建筑中是极罕见的,寺庙取名“龙凤寺”,有什么讲究不得而知。据说是民间信众发心建起来的,看样子还在扩建中,因为僧房旁边还有混凝土搅拌机在待命,部分墙体还留有继续建筑的茬口。
爬山的起点是“龙凤寺”大殿一侧的小径,是先行者的脚踩出来的。羊肠般的小径时而被茂密的植被淹没,边走边寻,亦步亦趋着尾随游伴,我不敢奢望爬到山顶,只能做做样子表示对游伴的声援。我估计他们未必能够登顶,因为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样徐徐而行,天黑也爬不到山顶。不知道爬了几十米还是几百米,爬至一个平展处回身一望,近处是“龙凤寺”大殿瘦小的背影,稍远是朦胧的吉家庄和蜿蜒的桑干河古道,再远处则是盆地状的大同古城。这一刻,人们引以为豪的福地宝城被氤氲紧锁,所有的尘世喧嚣,被不算远的距离隔断,耳畔只有悬在大殿檐角的风铃叮当,还有盘旋在头顶的鸟雀叽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