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创大赛与创业者筛选机制实证研究

戈岐明，姜怡悦，成坤宇

（陕西国际商贸学院 国际经济学院，陕西 西安712046）

一、引言

双创大赛，即创新创业大赛，最早产生于美国。国内最早的双创大赛可以追溯到1988年在清华大学举办的创业计划大赛。当前，双创大赛已不仅仅是一项竞赛，更是提升我国创新创业水平的战略举措。自2015年以来，双创大赛在广度和深度上发展迅速，遴选出大量优质的创新创业项目。双创大赛作为一个平台，帮助这些项目顺利与资本对接，提高了双创项目产业化的效率。比如，首届“互联网+”大赛后多个获奖项目均已注册公司，并继续获得融资，产业界和投资界深度参与并提供支持［1］。“创赛经济”正逐步释放推动全社会创新创业、促进结构调整和就业动力。

总体来看，双创大赛作为推动我国创新创业水平发展的“政策工具”，在发展中体现出如下几个特点。一是大赛种类多，牵头部门层次高。2015年后赛事大幅增多，此阶段政府部门密集出台了一系列促进双创工作的政策文件，双创为导向的政策文件体系基本形成［2］。目前，主要的国家级双创大赛有10个①分别为：2012年科技部“中国创新创业大赛”、2014年共青团中央“‘创青春’中国青年创新创业大赛（挑战杯）”、2015年教育部“中国‘互联网+’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2015年国家发改委“全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活动周”、2015年工业和信息化部“‘创客中国’创新创业大赛”、2015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中国创翼’青年创业创新大赛”、2016年中国科协“‘创响中国’系列活动”、2016年农业和农村部“全国农村创业创新项目创意大赛”、2016年国资委“中央企业熠星创新创意大赛”、2017年全国妇联“中国妇女创新创业大赛”。。主要双创大赛均由省部级政府部门或全国性组织机构负责牵头，赛事具有全国性，并不断拓展了世界影响力。二是双创大赛参与范围和覆盖面广，形成体系化。晋级全国性双创大赛，往往需要经过高校、市级、省级的层层筛选，体系化已然形成。这种层层选拔机制有力地保证了获奖项目的质量。三是双创大赛覆盖创新创业不同阶段，面向不同人群。各赛事设置了多种赛道和组别，覆盖创新创业全过程，参赛者包括大学生、科研人员、海外归国人员、返乡农民工等各方面，体现了大众化，而青年大学生则是双创大赛最活跃的参与者。

我国双创大赛在政府引导力度、赛事数量、大赛规模、层次类型、参与者的广度和深度等方面发展迅速，特色鲜明。那么，双创大赛能否筛选出具备创新创业才能的潜在创业者，创业意愿强的个体是否有更强的参与双创大赛的意愿，并表现出更多的参赛行为？创业教育是否影响个体参赛行为，并对双创大赛的“筛选机制”发挥调节作用？这些问题的解决，一方面将为双创大赛在创业人才选拔机制方面的作用提供理论基础；另一方面，也有益于完善我国双创大赛机制，促进双创教育高质量发展，更有效地推动我国创新创业事业的发展。

二、文献回顾

国外一些学者认为，创业大赛具有社会导向、眼球聚集、引致投资等功能，通过竞争和奖励带动社会的双创水平发展。双创大赛多为政府部门、行业协会或高等院校等机构组织安排，目的是吸引社会公众或特定的目标群体，发挥其专业优势解决现实问题，促进科技成果转化，其理念就是让参与者竭尽所能地争夺“悬着的萝卜”［3］。也有观点认为，失败的创新竞赛会降低大众对主办方的信任，浪费时间、精力和社会资源，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4］。我国学者陈海滨和闫莹探讨了双创大赛对大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创业大赛在风险投资，以及中小科技企业融资中发挥的作用［5-6］。国内还有研究侧重于双创大赛对高校教育模式的影响，把创业教育和双创大赛结合，将双创大赛作为完善创业教育乃至传统教育模式的工具措施，或者试图建立以创业计划竞赛为基础的创业教育体系［7-10］。骆方金和宁昭棠对中美高校创业竞赛进行了比较，发现中国高校毕业生直接创业比例低于美国［11］。理性行为理论（TRA）认为，个体的行为意愿受行为态度和主观规范的影响，而个体意愿会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个体的行为。由此，创业意愿强的个体参与双创大赛，一方面可以积累创业经验，为未来实际创业做准备；另一方面，参赛获奖又可以作为信号，在风险资本市场给予创业者更高定价。基于此，可以得出创业意愿强的个体比创业意愿弱的个体表现出更强的参赛意愿，并且具有更为积极的实际参赛行为。

三、变量与数据

为了积累创业经验，并且在风险资本市场处于更为有利的地位，创业意愿强的个体具有更强的参与双创大赛的意愿，并且会表现出积极的参赛行为。下文将对此进行实证检验和分析。

（一）变量

被解释变量。参赛行为ACT，参加过双创大赛为1，没有参加过为0；参赛意愿COMP，愿意参赛为1，不愿意为0。

解释变量。创业意愿DESi（i=1，2，3，4，5，6），变量取值为1到5，表示创业意愿的强弱。

调节变量。创业教育EDU，学习过创业课程为1，否则为0。本文将考察创业教育对于个体参与双创大赛行为的影响，以及对创业能力与参赛行为关系的调节作用。

控制变量。包括性别、年龄、父母是否创业、家庭收入、兄弟姐妹数量、学业、专业、年级。

本文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调节变量和控制变量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变量表

（二）数据来源与质量

本文实证数据来源于问卷调查，具体是选择西安、咸阳地区的6所高校，共回收有效调查问卷618份，部分变量存在未答题情况，导致各变量样本数存在差异。为保证实证数据质量，对各变量进行了信度与效度检验。根据计算结果，ACT的克隆巴赫Alpha系数为0.83，DES1至DES6的克隆巴赫Alpha系数分别为0.79、0.75、0.75、0.73、0.75、0.74，均大于建议的标准0.60，因而具有很好的信度，且每一变量的克隆巴赫Alpha系数均大于与其他变量的相关系数，表明各构念间居于良好的区别效度。同时，变量ACT和DES1、DES2、DES3、DES4、DES5、DES6具有显著相关性（P＜0.01）。另外，ACT、DES1、DES2、DES3、DES4、DES5和DES6的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均在0.01水平显著，表明各维度均具有良好的效度。由上述可知，各实证变量均具有良好的信度和区别效度，能够满足实证要求。变量描述统计见表2。

表2 主要变量描述统计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分析

处理创业意愿数据时，本文将五级李克特量表中选择4和5的样本定义为创业意愿强，否则定义为创业意愿弱，由此把样本分为两类。将创业意愿与参赛行为进行交叉分析发现，创业意愿强的群体中实际参与双创大赛的比例，大致为创业意愿弱的群体的2倍（见表3）。由此可见，创业意愿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个体是否参与双创大赛的行为。

表3 创业能力与参赛行为 单位：人

调查问卷中，关于“是否还愿意参与双创大赛”的问项中，创业意愿强的群体中还愿意参与双创大赛的比例，最高能达到创业意愿弱的群体的近3倍（见表4）。这表明，创业意愿强的个体参与双创大赛的动机具有明显的稳定性和持续性，并且把每一次参与大赛都视为提升自身创业能力的机会。相对而言，创业意愿弱的群体一旦参加过双创大赛后，往往选择不再继续参与，参赛意愿缺乏持续性。

表4 创业能力与参赛意愿 单位：人

（二）计量模型分析

由于参赛意愿和参赛行为是一个二分变量，所以，本文选用二元Logistic模型分析创业意愿对参赛选择行为的影响。

上式中，i=1，2；j=1，2，3，4，5，6；DES为创业意愿；控制变量为性别、年龄、父母是否创业、家庭收入、兄弟姐妹数量、学业、专业、年级。

Hosmer检验在二元Logistic回归的拟合性检验中比较重要，该检验零假设为回归方程可以很好地拟合原始数据。本文中，p=0.42＞0.05。因此，本文所设的二元Logistic回归能够很好地解释原始数据，模型选取合理。从表5可以看出，当被解释变量为ACT（是否参与过创新创业大赛）时，所选取的创业意愿的6个代理变量所对应的p值都小于0.05，系数显著。当被解释变量为COMP（是否还愿意参加创新创业大赛）时，解释变量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均通过检验。因此，上述实证结果充分表明，创业意愿强的个体参与双创大赛的意愿也更加强烈，并且表现出更积极的实际参赛行为。

表5 模型回归结果

部分创业意愿弱的个体也会选择参与双创大赛，其原因是多方面的。短期看，主要由于学校综合考核加分制度，参赛获奖将提升学生年度考评的分数。参赛经历尤其是参赛获奖也可以在未来就业市场作为信号显示给用人单位。当然，创业能力低的群体一旦参加过双创大赛后，往往选择不再继续参与，参赛意愿缺乏持续性。参赛成本高应该是出现这种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另外，“被动参与”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我国在推动创新创业过程中，政府部门对各高校会有参赛率要求，高校为达到参赛率标准往往会给二级学院下达参赛项目数量指标，因此会出现教师指定学生参与双创大赛的现象。

创业意愿强的个体往往会不断累积自身创业素质，更愿意有针对性地提升创业能力。现实中，创业大赛分为校级、市级、省级以及国家级等不同层级，低层级竞赛优胜者将更有机会获得更高层级创业竞赛的参赛资格。通过层层筛选，好的创业项目将被不断筛选出来，创新创业能力高的个体更有可能在此过程中脱颖而出。比如第一届“互联网+”大赛，冠亚季军分别为浙江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华南理工大学等高校科研团队的项目，项目团队大多由博士构成，创新能力强且已经取得相关成果。

（三）创业教育对筛选机制的作用

创业教育涉及创业意识和创业技能的培训，具有“机会识别、产生新想法、创建新公司、创造性思维”等四大核心知识结构。个体通过创业教育获取相关知识和能力，更高效地整合新知识、新资源，这些独特资源和能力将成为财富，提高初创企业绩效。创业教育能否影响个体参与双创大赛的意愿呢？调查发现，学习过创业教育课程的样本中还愿意参加双创大赛的个体所占比例为59%，而未学习过相关课程的样本其比例仅为42%，前者显著高于后者。参加过创新创业大赛的207名学生中，有137人表示有再次参赛的意愿，其中有69%的学生接受过创业教育；在没有再次参赛意愿的70名学生中，接受过创业教育的比例仅为37%，而没有学习过创业教育课程的比例高达63%。这说明创业教育对于提升个体参与双创大赛的意愿有积极作用。在控制其他影响因素的条件下，对创业教育与参赛意愿关系进行回归检验①限于篇幅，本部分计量模型结果均未在正文中列示。，结果显示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这说明，创业教育课程有利于激发学生的参赛意愿，对于学生思想认识层面发挥一定的正面作用。

参赛行为通常与参赛意愿直接相关，较高的参赛意愿往往激励个体做出实际的参赛行为。创业教育课程的学习在提升学生参赛意愿的同时，是否促进学生将参赛意愿转化为实际的参赛行为呢？回归结果显示，当被解释变量为是否参与过创新创业大赛时，创业教育所对应的p值大于0.05，系数不显著。这表明，当前的创业教育课程对于学生是否实际参与双创大赛的行为影响不大。创业教育课程虽然提升了个体参与双创大赛的意愿，但是参赛意愿并没有很好地转化为参赛行为。本文认为，出现这一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各种“噪音”所致。比如，我国各高校近年都开设了大量创新创业课程，并规定了大学期间必须达到规定学分，而高校参与创新创业大赛又有一定数量要求，这些因素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创业教育课程与个体实际参赛行为之间的关系。

当前，我国各高校均已经开设了大量创新创业教育课程，如何提升创业教育在双创大赛筛选创业者过程中的作用，是一个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对潜在创业者而言，创业教育最主要的作用体现在哪些方面？调查发现，受访者群体认为创新创业教育课程的主要作用是可以了解创业政策、培养创业思维、激发创业激情。这一认知，基本上和教育部倡导高校开展创新创业教育的初衷相符。

潜在创业者创业过程中，首先最欠缺的资源当属资金，其次是能力不足和没有良好的团队建设，不了解创业政策、缺乏创业激情和创业意愿也是创业过程中的主要障碍。对于潜在创业者选择创业方向的原因，排序前三的分别是专业相关、市场导向、个人兴趣，政策导向位列第四，此外也受到启动资金等其他因素的影响。专业背景是创业项目最主要的来源，这在科技型创业项目领域表现得尤为突出。虽然在我国双创大赛中，存在着科技创新、模式创新、市场创新等各种创新项目，但科技创新项目仍然居于基础地位。

自2008年以来，我国大学生创新创业教育经历了推进期、野蛮生长期、科学发展期三个阶段，创新创业教育框架体系逐步建立起来。双创教育对于推动全国创新创业活动的短期效应已经显现，这一点在双创大赛规模、越来越多的双创项目产业化、全社会对于双创的认知和认同感不断深入等诸多方面都得以体现。双创教育深化将是未来教育供给侧改革的攻坚重点，针对不同高校、不同个体构建出多元化、具有不同特色的双创教育，是我国教育高质量发展面临的重要课题。一些创新创业教育走在前列的高校正在探索符合自身特点的发展路径，比如浙江大学提出的“工科专业+创新能力+创业素质”在实践中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除了短期效应，应更重视双创教育对于提升全社会创新创业水平的长期效应。因此，双创教育应是“全程性”或“终生性”的，对于大量有创业意愿和激情的潜在创业者，也许在大学毕业的十年内并没有实际创业，尚处于自我积累的阶段，而创业教育更多体现在为潜在创业者培育了一颗未来创业的种子，这恰恰是创业教育长期效应的体现。

五、结论

通过实证分析，本文检验了双创大赛筛选创业者的机制。研究发现，创业意愿强的个体与创业意愿弱的个体相比，会表现出更强地参与双创大赛的意愿，其参赛意愿具有稳定性和持续性，并且会表现出更多的实际参赛行为。创业教育会影响个体参与双创大赛的意愿，但是并没有显著地影响个体参赛行为。

上述研究表明，双创大赛具有筛选潜在创业者的作用，能够很好地识别出具备较强创业意愿的个体。该结论在一定程度上为我国双创大赛的开展提供了理论支持，有利于社会更高效地发现潜在创业者，并提供有针对性的扶持，提高创新创业资源的配置效率。对于各级各类双创大赛获胜项目，应进行有针对性的辅导和服务，帮助其尽快落地进入发展的快车道，使双创大赛筛选出的优质创新创业项目真正产业化，并带动全社会创新水平提升与就业增长。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对于多次参与双创大赛的个体，因其参赛意愿具有持续性，往往具有更强的创业意愿，因此应给与更多关注和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