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诗歌中的空间审美研究
2021-09-05刘少杰
刘少杰
陶渊明作为田园诗的开创者,他的诗歌展示了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是研究陶渊明审美思想不可忽视的资料。而陶渊明的美学思想通过诗歌中的环境描写表现出来,其中蕴含着独具特色的审美情趣与鲜明的文化符号,并且能够与后世文学作品相结合,形成更为新颖的文学作品,成为传承不朽的隐逸思想的起源。因此,对陶渊明诗歌中的空间环境描写进行探索与研究是有必要的。
一、农耕文明下的典型空间之美
中国的农耕文化历史悠久,农事劳动在古代诗歌中是一个主要题材,陶渊明的诗歌中有很多对农事劳动环境的描写,如他的《归园田居》(其一)描写了其躬耕田园的劳动生活,以及静谧的自然景象。除此之外,他诗歌中的“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流目视西园,晔晔生紫葵”等,都是在农耕典型环境中的农事劳动。丹麦学者扬·盖尔在其《交往与空间》一书中提到:“人及其活动是最能引起人们关注与兴趣的因素,户外有活动发生是由于有活动发生。”人们的交往基本都是由集体劳动中催发出来的,所以他与劳动人民的关系日渐紧密。他不仅亲自参加劳动,还与农民真切交往。尽管,他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农民,但他的“不以躬耕为耻,不以无财为病”的思想,对劳动人民辛勤的赞赏,却是弥足珍贵的,“日入相与归,壶浆老近邻”(《始春怀古田舍》),感情浓烈真挚。毫无疑问,这种农耕文明下的农村生活,进一步促进了陶渊明“复得返自然”的心境,而且在陶渊明的诗歌中,这种场景十分常见。《文心雕龙·明诗》云:“目既往还,心亦吐纳,情往似赠,兴来如答。”人心感于外物,又将主体感情投射于外物,心与物总是处于一种互动之中,情与景相生相融,这种带有个人劳动体验的空间场景和人的情感融为一体,成为陶渊明心中与黑暗现实相距甚远的“桃花源”。这种空间的意义是个性化的,是其他人无法体会到的。同时,农事劳动所发生的场所,基本都是在农村最常见的田野中,所以这种空间环境往往极具生命之感和原始之美,并且有很鲜明的原始色彩。陶渊明的诗词风格种类繁多,不仅有沉郁也有欢快,有田园生活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无限遐想,空间环境在其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典型作用。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的典型空间环境描写,是否还可以表达出恬淡闲适,对生活别无所求的意境?由此可见,陶渊明的诗歌的审美价值就来自其中空间环境的典型性。
二、道家文化下的生态空间之美
陶渊明诗歌中还有丰富的道家人文生态思想。陶渊明生活的时代是一个“艺术自觉的时代”,文人们开始重新接受老庄思想,当时的文人在这种社会背景熏陶下大多都追求“简约玄澹,超然绝俗”的哲学美,后来便形成了现在所说的魏晋风流,即“托杯玄胜,远咏庄老”“以清淡为经济”等。
所以,在这样的社会背景的影响下,陶渊明笔下的诗歌自然就充满了生态之美,如在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一)这首诗中,陶渊明用最为质朴的文字和语言生动地描绘出田园生活的场景,并将其与自己的日常生活融合,表达自身的情操与理想。如果说那洒遍浓荫的庭院就是诗人“复得返自然”之后的恬静心境,那么在村落上空缓缓弥漫的炊烟就像是诗人对故乡田园的依恋之情。甚至那几声最普通不过的鸡鸣狗吠也以其特有的乡土气息传达着诗人对淳朴、宁静生活的追求。同时也表现了诗人性本自然,绝无半点留恋世俗的独特气质,他以“羁鸟”和“池鱼”自况,意味着自己误落尘网之中,表达自己急切归隐田园的心情。在陶渊明的田园世界中,不仅是对于自然美景的欣赏和沉醉,更重要的是对更高人生境界的追求。“只有人与自然能够保持一致的状态,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而这些,都与诗歌的情感基调相和,使闲适恬淡的田园理想沉于实际,人与大自然交融之后形成一个互利共赢的整体,人的生命也蕴含在大自然中,使得大自然变为与人类生命有共同点的整体,这也是一种整体化的自然之美。
三、情景交融下的意境空间之美
陶渊明诗歌中的空间环境,总是与情感密切结合在一起,处处体现情景交融之美,“景以情合,情以景生”,两者能够交融混合,给人以无尽的回味想象与意境之美。
对空间性质进行分析不难发现,在私密性较强的空间中,诗歌中的感情往往表现得非常亲密;而外在性较强的空间则会有十分热烈的表现。从他的诗歌来看,他的私密性空间主要表现在他的家宅环境。家宅对于陶渊明的意义在于这里有值得他留恋的亲情。如《和郭主簿二首》(其一):“弱子戏我侧,学语未成音。此事真复乐,聊用忘华簪。”儿孙绕膝,孩子咿呀学语的美好场景是很多人所向往的,诗人则被包围在这种温情的氛围中,这种情感往往只有家人团圆的时候我们才能体会到片刻。如果我们将自家宅院当作心灵寄托的空间,家宅就会朝着人性方向转化。《止酒》篇中有道:“坐止高荫下,步止荜门里。好味止园葵,大欢止稚子。”在现代生活中,我们可以将自己的家宅当作寄托心灵的空间,只要这种压缩式的内心空间能够存在,家宅就会呈现一定的人性化。所以,“园中葵”并不是陶渊明对家宅的唯一向往,这种向往中也包含了诗人所渴望的亲情。
《诗经》也对动态空间进行了一定篇幅的描述,空间本身同诗人的情感一样都经历过愉悦和激动的感受。如《归园田居》(其一),表达了陶渊明对官场钩心斗角与世俗沉浮的厌倦和憎恶,这种摆脱仕途归隐田园所带来的轻松感觉,这种亲近自然所产生的愉悦之感,都是陶渊明写下这篇田园名作所必须具备的条件,而淳朴的人文风情和田园的美景也是必不可少的。全诗的情感变化伴随着一系列的空间递进,“误落尘网中”,尘网是指尘世的罗网,在当时,门阀世家的弟子步入仕途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而饱读诗书的儒家弟子,要想在学问方面稍有作为也需要进入当时的权力群体中,就算是为了养家糊口,维持较为体面的生活也会选择步入仕途,但这又与陶渊明的本性相违背,所以他的情感是厌恶且无奈的。但随着他辞官回乡,他的情感变得愉悦起来,“旧林”“故渊”强化了他厌倦旧生活、向往新生活的情绪。而“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两句,回应了上文“性本爱丘山”的天性,于是在这里,诗歌中的情感冲突得到了解决。接下来的“方宅”“草屋”“深巷”等生动地描绘出了乡村生活的美好和恬静,无形中使人的心境变得平和,远离烦躁与喧闹。最后一句中的“自然”,表达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这首诗不仅蕴含着对官场浮躁的厌恶,更包含了诗人对田园风光的喜爱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到最后这样的结尾,既是用笔精细,又是顺理成章。
唐代文学理论家司空图提倡“思与境谐”,诗作必须重視意境构建和情景交融,这样才能使读者在诗文中体会到艺术和文字方面的双重享受。在陶渊明的诗歌作品中不同的人物由不同的空间环境寄托感情,并奠定了整体的感情基调,使诗歌的整体情感氛围更为浓郁,不仅能够从空间环境的角度出发表达人文光辉,更重要的是也表达出了人的喜怒哀乐。这种情景交融、相似相容的诗歌意境模糊了有和无之间的边界,把每一位读者都带入一个让人体会不尽的审美意境中,给人以最为美好的想象。在读者头脑中形成“象外之象,景外之景”,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远意味极大程度地丰富和提升了空间审美。
四、结语
陶渊明诗歌中的空间环境作为人物交往的物质载体,不仅表现了古代劳动人民真诚的感情,也蕴含了作者本身对自然的感情,既有具有农业特色的个性体验,也有自然之美的鲜活灵动,表现出典型美、生态美、伦理美、意境美的艺术特征。在陶渊明的诗歌中,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交流和沟通被深化,这就进一步扫除了人们之间的沟通障碍,更深层地促进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使人能和自然与社会和谐稳步地共同发展。在这种空间环境中一切要素都能够相互包容,共同成长,这种浑然一体的和谐之美恰恰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美学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