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作品中“说 听”故事场结构新探
2021-09-05李燕燕
李燕燕
沈从文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瑰宝,一生共著有70~80部小说,其文学作品在国内广泛流传,甚至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国外传播。究其原因,沈从文的叙事文本对中国传统的“说/听”故事场情节结构的借鉴、改造、升华,发挥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以往,研究沈从文的作品多从时间结构入手,本文别出心裁地借鉴“说/听”故事场结构来分析沈从文的作品。
一、问题的提出
沈从文原名沈岳焕,笔名休芸芸、甲辰、上官碧、璇若等,乳名茂林,字崇文,湖南凤凰人。其祖父沈宏富是汉族,祖母刘氏是苗族,母亲黄素英是土家族。因此,沈从文的民族应是汉族,但沈从文本人却更热爱苗族,他的文学作品中有许多关于苗族风情的描述。
沈从文作为中国文学史上一位极负盛名的重量级作家,无论脍炙人口的《边城》,还是备受小众爱好者喜欢的《月下小景》,抑或是《湘西》,这些著名的篇章构成了沈从文的文字帝国,其作品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和历史意义,受到国内外广泛赞誉。
沈从文一生创作的结集约有80多部,《边城》是他的代表作。沈从文的主要作品有《龙珠》《旅店及其他》《石子船》《虎雏》《阿黑小史》《月下小景》《八骏图》等。他是现代作家中成书最多的一个。从作品到理论,沈从文完成了湘西系列,写出了乡村生命形式的美丽,以及城市生命形式批判性结构的合成,他提出了人与自然是“和谐共存”的,主张本于自然,回归自然的哲学。“湘西”所能代表的健康、完善的人性,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正是他的全部创作要承载的内容。
其作品以兼具抒情诗和小品文的优美笔触,描绘了湘西地区特有的风土人情,借船家少女翠翠的纯爱故事,展现出了人性的善良美好。
文学是一种以语言文字为媒介的表达艺术,其精神世界充斥着文人的精神内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文学叙事的本质就是讲故事,故事讲得是否生动、是否能被广为传播取决于多种因素。任何一部文学作品被广泛传播,除了受文本自身语言文字、主题内容以及读者文化心理需求等因素影响,作品的情节结构模式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沈从文的作品注重“说/听”式场景构建、平凡的叙述方式,以及“众声喧哗”的复调话语,使得沈从文的作品广为流传。沈从文是鲁迅之后中国文坛第一人,也是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这些成就都离不开沈从文的作品。而形成沈从文作品热的一个最主要原因就是“说/听”式场景构建。那么,什么是“说/听”式场景构建?沈从文式的“说/听”式场景构建又是怎么样的呢?
二、沈从文作品“说/听”故事场结构
在学界,“说/听”式场景构建这一概念最早由河南财经政法大学文化传播学院王兴教授提出,他认为沈从文的作品具有独特的“说/听”故事场。“说/听”故事场来源于英文“‘Speak-Listen story field”,王教授将其引入对沈从文作品的研究,笔者认为理应如此,这一点在沈从文的《旅店》就可以看出。
小说《旅店》讲述了发生在主人公黑猫身上的故事。主人公黑猫是一家旅店的主人,她和一名驼背的助手共同经营着这家旅店。一日,旅店里来了四位卖纸的客人,他们在这家旅店里住了一晚,在这四位客人中,有一位擁有大鼻子的客人深深地吸引了黑猫。天亮后,四位客人离开了旅店。一个月之后,那几位卖纸的客人又来到这家旅店住宿,那位拥有大鼻子的客人却没有出现,经过询问,黑猫得知那位拥有大鼻子的客人已经去世了。后来,黑猫生下了一个孩子,紧接着她嫁给了那个驼背的助手,小说到此结束。纵览整篇小说可以发现,这篇小说的开头介绍了黑猫的职业,小说的中间部分讲述了黑猫与大鼻子客人相识的过程,小说的后半部分讲述了大鼻子客人去世,黑猫诞下一子并与助手结婚的故事。可见,这篇小说的情节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前发展的。
在小说《新与旧》中,主人公杨金标在清朝时期是一个刽子手,每次斩完人之后,他都要按照规矩演一出戏,他先是跑到城隍庙里,躲在香案下面,随后县太爷派人将其抓住,命令差役用棍将杨金标重打八下,然后,县太爷将装有报酬的小包扔在杨金标身旁,杨金标一边磕头谢恩,一边颂扬县太爷,最后,县太爷打道回府,这场戏便到此结束。到了民国时期,处决犯人的方式从斩首变成了枪毙,杨金标也因此变成了一个负责开关城门的老士兵。一天,一个值日副官命令杨金标去斩杀两个年轻人,杨金标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斩完人之后他便按照以前的规矩跑到城隍庙,躲在神桌的下面,不料城隍庙里的人皆以为他是一个持刀杀人的疯子,结果,杨金标被人们痛打了一顿,还有人向他身上泼了一桶污水。在小说的结尾处,杨金标莫名离世,故事到此结束。纵览整部小说可以发现,小说的前半部分讲述了主人公杨金标在清朝时期的职业及工作过程,小说的中间部分讲述了杨金标在民国时期的职业及生活状态,小说的后半部分讲述了杨金标在斩杀了两个年轻人之后被人当成疯子,最终莫名去世的故事。显然,这篇小说的情节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前发展的。
总的来说,沈从文的作品多以“听/说”故事场结构构建,更多是沈从文自身所形成的一种语言风格,无论《湘西》还是《新与旧》,抑或 《边城》均是如此。沈从文的作品洗去了现实的烟火气,营造了一种空灵的气氛,例如,《月下小景》中展现了人性(神性)对道德(魔鬼)的反抗。沈从文笔下的人物有一种古典的气质,有别于同题材的其他小说。这一对情人身上还体现出一种悲剧英雄的特质,在他们选择死亡的那一刻,展现的却是极致的生命力量。这种生命力的爆发非常震撼,但并不歇斯底里,很快就再一次归于沉寂,将原来的悲剧感推向更深的层次。
三、沈从文作品“说/听”故事场结构的实质与来源
(一)沈从文作品“说/听”故事场结构的实质
对人性的思考是沈从文作品“说/听”故事场结构的实质。沈从文善于对人性进行思考。从《我所生长的地方》到《我上许多课仍然不放下那一本大书》介绍了沈从文的童年时期。书中写道:照情形看来,我已不必逃学,但学校既不严格,四个教员恰恰又有我两个表哥在内,想要到什么地方去时,我便请假。看戏请假,钓鱼请假,甚至几个人到三里外田坪中去看人割禾,捉蚱蜢也向老师请假。跃然纸上的是一个渴慕自由的、以逃课为快乐的少年。儿时对人情世事的观察奠定了沈从文一生情感的基础,对他之后的写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他作品中流露的细腻、深情与对滥用权力的不满都可以追溯到小时候的经历(戏水、苗人掷筊等等)。总之,沈从文的写作成果得益于自身丰富的生命体验,社会这本“大书”的功劳胜过文字写成的“小书”。所以古人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从文自传》中,沈从文自称是一个“不想明白道理却永远为现象所倾心的人”。沈从文在叙述自己生活经历的同时也剖析了自己的性格和思想。出身军人家庭,生长乡野之间的沈从文不同于科班出身的文人,他没有将自己禁锢在诗书典籍之中,而将目光投向广大的自然与社会。他耳闻目睹过许多炫目离奇的故事,这些丰富的生活经历很难被一套固定的价值体系所容纳,也使沈从文难以接受“城市人在狭窄庸儒的生活里产生的善恶观念”,从而形成一种独特的美学理念。沈从文自认为是一个“不想明白道理却永远为现象倾心的人”“一个以鉴赏自然现象与人类生活为生的乡下人”,他热爱观察却不爱评价,他注重现象的美而非道德的美,或者说,他认为现象之美超越了一切道德,是一种最高的道德(《三个女性》)。这样的美学理念常常体现在他的作品当中,化作一种牧歌式的描摹。但对于沈从文来说,湘西仍然是一个太小的天地。受到新式报刊的影响,沈从文决定走出熟悉的湘西,进城求学,去看更大的世界。对故土人情的印象从此一直留在他身上,并伴随了沈从文的一生。
(二)沈从文作品“说/听”故事场结构的来源
从时间上来看,沈从文写于1930年前的小说带有“练笔的性质”。情节都没有很大的波澜,叙事很平静,似乎也看不出价值上的倾向或诉求。民族特色多于时代特色,可能就是以作者亲身经历的湘西生活为素材,加之以艺术化的写照。四篇短篇都以主角的名字命名,四位主角都有着年轻、有力的身体与质朴的性格,使读者心头油然而生出一种原始的美感,感觉作者就是在描绘这种美感本身,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四、结语
无论人们做出怎样的选择,历史的长河总在滚滚向前。研究沈从文的作品是中国现代文研究绕不过去的一扇门,而“说/听”故事场结构也是其作品中最主要的特征,所以,可以说探究“说/听”故事场结构的本质和来源更有利于理解沈从文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