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指纹
2021-09-05马修·拉邦德
马修·拉邦德
第一章 发酵的秘密
莉迪亚和雅克被挂在巴斯德实验室墙上的画吸引了。
莉迪亚和雅克是一对儿双胞胎姐弟,他们今年十一岁了。这个假期,他们俩本来只是作为普通的小学生来巴斯德实验室参观学习的,却因为狂犬袭击而意外地与巴斯德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也许,他们能帮忙找出巴斯德实验室的破坏者。至少在前一秒,雅克还在思考这件事。不过现在有更惊奇的发现在等着他。
巴斯德在上学期间获得了许多证书,但更多的是各类著名机构授予他的许多学位,例如有:巴黎科学院、医学科学院、伦敦皇家学会,还有来自欧洲各地的许多化学家协会、地理学家协会、物理学家协会、兽医协会,法国大学和国外的大学,各类部委单位,甚至奥地利农业部还颁了奖给他。雅克还惊讶地发现巴斯德已经成为法国科学院院士四年了,他对此一无所知。当然,令他最惊讶的是荣誉军团勋章,大白十字和红丝带被钉在金属框架上的小天鹅绒坐垫上。
“天哪!”雅克惊讶地转向巴斯德,说道:“我不知道您曾经加入过军队!”
“没有,不是的!”巴斯德回答道,“这是拿破仑三世皇帝为了表彰我的发现奖励我的!”
“是吗?”莉迪亚惊讶道,“哪个发现?”
“我还没跟你们说过……”巴斯德思索了两秒钟后,说道,“当我在斯特拉斯堡的时候,法国发生了一些重大变故:1851年,拿破仑三世以路易·拿破仑·波拿巴的名义建立了法兰西第二帝国。在这段时间里,我结婚了,并且在斯特拉斯堡大学开始了我的教学生涯。我继续研究晶体,之后,我的朋友比奥把我的研究成果告诉了科学院。后来,巴黎药学协会发起了一项竞赛:重金奖励发明副酒石酸盐制造法的人,也叫作‘外消旋酒石酸 。
“之后我开始专门从事这项研究。我带着研究去了德国和意大利,德国的工业活力和科学的蓬勃生机震撼了我。我为我们简陋的实验室感到羞愧,我们国家花在研究上的钱太少了,而这些研究对我们工业的发展至关重要。对国家的热爱和落后的羞耻激励着我奋发图强。现在,也是一样!”
“是的,我们要报仇!”雅克激动地说道,他父亲已经告诉他法国在色当战役中溃败一事,德国军队在那儿击败了拿破仑三世军队,迫使法国投降,要求将阿尔萨斯和洛林割让给德国。
“绝对!科研实力是我们抗击德国力量的重要武器……无论如何,我开始努力想要赢得这个竞赛。赢得的奖金可以为实验室购买设备,当然是要经过玛丽的同意。当时我们家里也很拮据,特别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就在那个时候,比奥为我提交了申请,他认为我应被授予荣誉军团勋章。最重要的是,在1854年的返校季,我被任命为里尔科学学院院长,并担任化学教授一职。”
“那你们需要离开斯特拉斯堡?又得搬家!”莉迪亚说道。
“是的,玛丽一直都很支持我,当时她被迫要离开她的父母。我亏欠她很多。”
“你们在里尔过得幸福吗?”
“非常幸福!在我担任院长的众多职责中,包括主持教学工作:我邀请学生去参观工厂和制造商,通过运用他们的所学知识进行实践操作。科学家也应该是工程师,这就是我要做到的!让这些理论家也成为实干家!让物理学家和化学家知道如何做实验,从他们的发现中创造出发明!要知道,皇帝委托给我的任务是训练科学家,以便法国能够领先德国。在我回到学校的演讲中,我告诉学生们:机会只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说得好,我马上就写下来。”莉迪亚说道,“您当时在研究什么呢?”
“有一天,一个里尔的制酒商来找我,说他的甜菜糖液发酵出酒精,变酸了。这是一个真正的应用化学问题:我卷起袖子,立即开始研究。”
“但是,您了解甜菜怎么制作成酒精吗?”雅克惊讶地问道,他对此感到有些诧异。
“这正是我感兴趣的:一切都将被发现。因此,我开始研究发酵。”
“发……发什么?”
“发酵是很普遍的现象,它将大麦转化为啤酒花,然后转化为啤酒;将葡萄汁转化为酒,然后转化为醋;将甜菜糖转化为酒精,或者使面包的面团变酸,都是在酵母的作用下进行。所有的制作者都知道它的影响,但是没有人能够解释它们。因此,要解决甜菜根问题,我必须了解发酵的工作原理。所以我把酵母放在显微镜下……”
巴斯德说到一半的时候,鲁博士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先生,我有个坏消息。我已经检查过这些狗,而且……虽然我不是兽医,但是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我们的狗中毒了。”
“中毒了!怎么可能?”巴斯德站起身来。
“目前我还不清楚,先生。”鲁博士回答道,“我查看了它们的症状,可以肯定的是不是狂犬病,也不是我们在研究的那些病。我倾向认为应该是中毒。目前还不能判断是简单的食物变质中毒还是有人恶意下毒。”
“昨晚是谁喂的狗?”
“好像是巴斯蒂安。您想让他过来吗?”
“是的,请您去找他来一下。”
鲁博士去找巴斯蒂安后,巴斯德困惑地喃喃自语道:“中毒……这个实验室究竟是怎么了?”
鲁博士很快带着巴斯蒂安回来了,他当时在花丛中修剪玫瑰花。和往常一样。巴斯德直接问道:“巴斯蒂安先生,您昨晚负责喂狗,是吗?”
“是的,先生。”
“好像那些狗被下毒了。是您所为吗?”
巴斯蒂安惊讶地屏住了呼吸:“先生!不是!我从来没这么做过!”
“我相信您,别担心。我问您这个问题只是例行公事。问之前我就已经有答案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对我来说是宝贵的。”
“是的,先生,您能這么想,我很高兴。但是关于这些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您确定它们中毒了吗?”
“今天早上我看它们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鲁博士证实了我的直觉。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通常,都是我去喂狗。但是昨晚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我还要把设备收好,清理干净,很多事情都要做。当时,我像往常一样制作了土豆泥,做好后放在棚子门口,接着就先去忙其他的了。后来,当我回到狗舍准备喂狗时,土豆泥不见了。起初我很担心,就想着先进里面看看,发现那里已经有人把碗装满了。我想是你们中的一位好心地帮忙。先生,这就是我所知道的。”
“非常感谢您,巴斯蒂安先生,”巴斯德将手放在园丁的肩膀上,严肃地说道,“我很高兴能够有你的帮忙。谢谢。”
巴斯蒂安走后,巴斯德,双胞胎和鲁博士在实验室里面面相觑。鲁博士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说道:“这样的话,除了巴斯蒂安之外,就只有我们实验室的成员才有狗舍的钥匙。那么……我们当中是谁给狗下毒了呢?”
第二章 意外的发现
雅克和莉迪亚回家了。在实验室度过短暂而忙碌的一晚后,他们迫切想见到自己父母,回到舒适的家里,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不过,在离开之前,巴斯德答应了莉迪亚傍晚会继续给他们讲自己的故事。等晚上的时候,孩子们将会回实验室和大家一起守夜。
下午5点左右,莉迪亚去了乌尔姆街。雅克下午去了朋友家玩儿,要到晚上才跟莉迪亚汇合。
实验室里很安静。鲁博士和格兰彻出去了。克莱恩和舒曼在普伊勒堡,巴斯德自己一个人在实验室的后面,正在为约瑟夫准备疫苗。
莉迪亚看着巴斯德在工作。她紧盯着巴斯德的一举一动,眼前的这个人既是汝拉乡下的皮革匠的儿子,又是一个具有革命性发现的科学家,她觉得很神奇。这种想法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巴斯德对此浑然不知,十分专注地在工作,莉迪亚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想找点可以读的东西。突然她有了一个主意。
“打扰您一下……您介意我去您的办公室看书吗?”她指了指楼上。
因高度专注而眉头紧锁的巴斯德正专心工作,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当然可以!去吧,我还要工作一会儿,等下我会上楼回答你的问题,小好奇鬼。”
莉迪亚立即转过身说道:“谢谢您,先生!”并迅速离开实验室,去了楼上巴斯德的办公室。她进入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身后的门:从走廊上压根看不到她在里面。然后她径直走向办公桌,桌子右边有三个抽屉。她轻轻拉了第一个抽屉的黄铜把手,抽屉拉不开。她尝试了另外两个,都打不开。
“见鬼!”
她小声嘟囔着,咬住嘴唇,看着抽屉上方的黑色小锁。心想,钥匙在哪里?
“如果在他口袋里,就没戏了……”
莉迪亚环顾四周。桌子上有一块吸墨纸垫、一个笔桶、一个墨水瓶和一个摆着两只笔管的木笔架。还有一个金属花纹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干枯的玫瑰花,看上去花瓶里应该没水。莉迪亚轻轻地拿起花:花茎已经干了。于是她拿起花瓶,倒翻过来。一个小的黑钥匙掉在吸墨纸垫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猜对了!她心想:雅克会嫉妒我的侦探天赋的。
她拿起钥匙,插入锁中,轻轻地扭动,同时朝门口瞥了一眼。轻轻地咔嗒一声后,锁开了,她想,楼下应该听不见动静。
莉迪亚翻了一下这些抽屉。在第一个抽屉柜里,有一些信封和文具。在第二个柜里,是一些科学笔记,莉迪亚对此不感兴趣。但是在第三个抽屉里,放着一些演讲稿和论文稿,她找到了一个薄笔记本。封面上的标签和实验室里玻璃瓶上的标签是一样的,写着:“我的研究记录”。
莉迪亚笑了:她没想到会找到这么个宝贝。她翻看了笔记本,在前几页中看到了巴斯德跟她说过的一些逸事。差不多快失去耐心时,她终于翻到了记录巴斯德一家在里尔度过的岁月的文字。周围一片安静,她时不时警惕地瞥一眼门口,竖起耳朵注意着走廊上任何一丝动静,她从第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从笔筒里取了一支铅笔,准备一边读一边做笔记:
“所有研究人员都知道酵母在发酵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但他们只是把酵母当成一个化学变化。尽管他们没错,但是这没有解释酵母是如何引起这种化学反应,或者为什么会引起这种反应。他们完全忽略了酵母是生物这个事实。这些生物起着什么样的化学作用?这将是我要证明的:酵母是能够在无氧条件下生存的生物。
“当没有空气时,酵母如何呼吸呢?我观察到的是:当把啤酒酵母暴露在空气里,与环境中的氧气接触时,它会繁殖而不会发酵。但是,如果将它放置在一个没有氧气的容器中,则必须在其他地方寻找氧气。因此,它通过化学作用分解周围元素中的氧气分子。这一过程就称为‘发酵。我不仅解决了里尔甜菜制酒商的问题,而且在生物学领域取得了重要发现!
“1857年新学期开学时,皇帝任命我为高等师范学校的行政校长。”
“哇!”莉迪亚低声自言自语道,“所以,差不多三十年前,他们就来巴黎了……”她算了一下,差不多是自己年龄的三倍。
“行政工作占用了我很多时间。而且我没有实验室……学校应该要给我们安排配备完善的实验室,但是校长是一个研究铝的专家,他不想与别人共用实验室。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借了阁楼的钥匙。阁楼很脏,到处都是灰尘和老鼠,但是我们可以把它用起来。我花了好几个礼拜清理打扫它,终于在学校的阁楼建起了实验室。”
院子里传来了声音。莉迪亚竖起耳朵,但走廊里并没有动静。“得动作快点,”她心想,“我记完这页,就把本子放回去。”
“我得到使用这个阁楼的许可,但仅此而已:学校没有给我任何资助。我甚至得自己借钱购买必要的实验设备。不过幸运的是,科学院以我出版了关于酵母的论文为名,奖励了我2550法郎的奖金。因此我才有钱为实验室购买一些其他设备。”
当写完“设备”最后两个字时,莉迪亚被吓了一跳:楼梯的台阶上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
第三章 雅克的破案方法
莉迪亞紧张地合上笔记本,把一叠稿子放回了第三个抽屉里,合上了抽屉。她的手颤抖得非常厉害,花了好一会儿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锁上后,她把钥匙扔进了花瓶,把玫瑰干花放回原处,看上去就像刚进来的时候那样。当雅克进入房间时,她收起那张写满了笔记的纸,将铅笔放回笔筒里,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啊,是你啊?”
当发现进来的人是她弟弟后,她如释重负。“见到你真高兴!”
雅克觉得有点奇怪,问道:“你确定你还好吧?”
“很好,很好!”莉迪亚的声音很刺耳,她回答“很好”时听起来很不对劲。
雅克并没有注意到姐姐的反常:“我们下去吧,我刚来的时候遇到了鲁博士和格兰彻,他们在实验室里等我们与巴斯德先生。”
走到实验室门外,雅克和莉迪亚听到了埃米尔·鲁的声音。
“我们刚从狗舍回来,”他向巴斯德解释道,“我们检查了所有的狗:有三只狗似乎比其他狗要好一些,但是六只狗一直躺在地上,明显地能看出它们在遭受痛苦……”
“还是不知道被下了什么毒药吗?”巴斯德问道。
“是的,不过看上去应该量很少。否则这些狗都已经死了。”
巴斯德没有说话。他在想: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在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实验室里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雅克走上前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没事,不要害怕,请说。”巴斯德回答道,“要知道,在研究中,如果害怕提出疯狂的假设,我们将永远不会有发现。”
“好的,就是……几周前,我在一本我父亲经常看的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它是关于侦查技术的,就是寻找罪犯,推理,等等……上面有一页是关于最新的侦查发明。
“嗯,这是一个令我非常感兴趣的话题,所以我今天早上想到了……就是:几年前,有个苏格兰人注意到人的手指纹路——就是我们手指尖的那些线条——每个人的都不一样。这些纹理形成了每个人独特的手印。他称它为指纹,就是‘指纹图。他建议警察应该采用人的手指在光滑物体上留下的标记来找犯罪分子,因为这些指纹的形状,即使是莉迪亚和我,双胞胎的指纹都不一样。”
“是的。”鲁博士说道,“我听说过!但这是一项复杂的技术,对吗?谁会知道如何采集这些指纹?”
雅克骄傲的指了指自己,微笑着回答道:“我,我会。”
“真的吗?”巴斯德和鲁博士感到非常惊讶。
莉迪亚无疑是最吃惊的。她对弟弟的这项技能一无所知。“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怎么做吗?”
“是的,我学了……那篇文章是告诉警察如何使用指纹的,但主要是关于如何采集可用的指纹。我本来是学着好玩的,根据杂志上的建议,我还发明了自己的小技巧。我觉得现在自己学得还不错。”
“哇!你怎么早没告诉我!”
“哈哈,我觉得偷偷在你房间里记录你的指纹更好玩儿一些。不好意思啦……”
“什么!你……你……”莉迪亚突然生起气来,雅克有点尴尬。
巴斯德在一旁调解道:“我的朋友们,莉迪亚,请不要生弟弟的气。我跟你想法一样,他不应该监视你,但是如果他真的会他所说的技术,那对我们很有用。雅克,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来这里的路上就想好了。为了收集到完整的指纹,必须找到小偷接触到的表面光滑的东西。狗舍的门是粉刷过的,应该能够在上面采集到图案,但是它们没有太大用处:大家都进去过,很多人摸过那扇门。不过,我知道巴斯蒂安先生会定期清洗狗盆。我刚才问他最后一次清洗的时间。他说:‘前一天晚上,有人替我喂狗之后,我就没有再洗过了。所以,在狗狗中毒后,我认为这些碗仍然保留着巴斯蒂安先生和那个给狗喂食的人的指纹……”
“太好了!”鲁博士激动地说道,“你能收集到指纹吗?”
“应该可以,是的。如果你们想让我试试。”
“好的,年轻人,如果你同意的话,现在就开始吧。”巴斯德建议道。
说做就做。雅克在实验室里拿了一长条胶纸:只用把它弄湿,它就会变粘。他问巴斯德借了放大镜,从鲁博士那里借了一把小软毛刷,科学家经常用它擦拭显微镜的透镜。接着,他探身从壁炉取出一小撮细灰和黑色炭灰,把它们装进了纸信封里。他带着这些奇怪的小装备往狗舍走去,所有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鲁博士、莉迪亚和他一起走在前面,巴斯德和格兰彻跟在后面。当他们到院子的时候遇到了巴斯德夫人,他们简短地向夫人讲了一遍雅克的计划,夫人听后感到很惊讶,和其他人一样对此很感兴趣,跟着小部队一起去了狗舍。
雅克用刷子小心地将炭灰铺在金属碗的壁上,接着用胶纸轻轻从碗的表面粘起一些细小的指纹。大家看着他这样做,开始感到很惊讶,接着变成了好奇,后来就是带着欣赏。鲁博士也想试试,他成功收集到一个完整的指纹图,满意地展示给雅克看。莉迪亚也试了一下,当雅克蹲在她旁边,向她展示如何在上面粘贴纸的时候,很明显,双胞胎和好了。
這项工作完成后,雅克邀请所有在场的人跟他一起去实验室。他要求所有人把手指沾满墨水,在纸上按下十个手指印。连莉迪亚和巴斯德夫妇也按了。
雅克在每张纸上写下了指纹所有者的名字。
“克莱恩先生和舒曼先生不在。是否可以去他们的办公室,在他们用过的物品上收集他们的指纹?”
“我觉得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巴斯德陪着雅克和莉迪亚去到了他助手的办公室。看着他用刷子将粉末扫过桌子、墨水瓶、乌黑的吸墨垫、开信刀和玻璃瓶,他紧锁着眉毛,对雅克的方法依然是将信将疑。
“你认为这有用吗?”
当收集完所有人的指纹图后,雅克解释道:他现在必须将狗舍里收集到的指纹与刚才每个人按下的指纹(包括舒曼和克莱恩的指纹)进行对比。这样,也许可以找出给狗下毒的人,就算没有找到相同指纹的人,也可以排除实验室的所有成员的嫌疑。
“巴斯德先生,正如您所说的:‘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第四章 自然发生说
大家可以去干自己的事了。巴斯德有很多封信要回,需要妻子的协助,她一直以来担任着科学家丈夫的私人秘书。格兰彻要先去看望他的病人,然后去沃克林街检查约瑟夫,给他注射今天的疫苗。埃米尔·鲁转向了双胞胎,说道:“在陪格兰彻医生去看约瑟夫之前,我还有一点空闲时间。你们想要聊一会儿吗?”
“好的,非常感谢!”莉迪亚回答道,事实上她对这个提议感到很尴尬,“您真是太好了,不过……呃……”
“嗯,问吧?”
“我正在写一本关于巴斯德先生的传记,所以我希望他跟我讲讲他的生活……但是他很忙。”
“也许我可以帮助你,我了解他的研究。你们上次说到哪了?”
莉迪亚回答说:“他说到,他是怎么来到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还有他想办法在阁楼上建起了实验室。”
“是吗?”雅克问道,“很奇怪,我怎么不记得说了这个……”
莉迪亚心想:这是她在巴斯德的笔记本上读到的……幸运的是,鲁博士没有注意到雅克的话,已经准备开始说话。好险!
“我晚点儿跟你说!”她对弟弟小声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巴斯德先生在研究自然发生说,”鲁博士说道,“你们听说过这个东西吗?”
“等等,我好像听说过,”雅克举手说道,“我们父亲跟我们讲过这个理论。有一些科学家认为,生物是自然发生的,无中生有的,但是巴斯德反对自然发生的说法。”
“正是如此!”埃米尔答道,“自然发生的说法由来已久。例如,在17世纪的时候,有个医生说:‘如果在阁楼上放了一件旧衬衫,上面放着奶酪和小麦,两天后就会看到有老鼠长出来。”
雅克和莉迪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居然会有人相信这种事,他们觉得很搞笑。
鲁博士接着说道:“几个月之后,巴斯德先生和普歇先生关于自然发生说的争论变得越来越剧烈。他们不同意微生物起源于水的说法……在19世纪50年代后期,当时普歇先生想证明:如果将枯草放在装满水的试管中,一段时间后,试管里的水会变得浑浊,会繁殖出微生物。因此他认为,这证明了生命产生是从无到有。但是巴斯德已经研究发酵很长时间了。他发现了酵母中有大量的微生物。他认为,如果这些培养液中长出了生物,那是因为它们一开始就已经进入培养液中了。”
“怎么进入的呢?”莉迪亚问道。
“通过空气!但必须要证明它。巴斯德在思考他在显微镜下观察到的生物是如何诞生的。这是一场公开论战:自然发生说的支持者和反对者通过报纸写文章相互反驳对方的观点。而且,由于宗教原因,辩论变得更加激烈。那些为自然发生说辩护的人写道:‘上帝不存在了,如果生命是自然产生的,那就不需要造物主。教徒们不喜欢自然发生说,因为当时生命的起源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上帝。”
“巴斯德先生怎么想呢?”莉迪亚问。
“他是无神论者。他认为科学与宗教无关,实验室不是思考上帝是否存在的地方!在1860年时,科学院举办了一场竞赛:嘉奖能够解决自然发生说问题的人。巴斯德参与了这场比赛,普歇也参加了。”
“后来怎么样了?”
“这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亲爱的雅克。” 埃米尔笑着说,“巴斯德说:‘培养液中产生的微生物已经悬浮在空气中,并且培养液也反过来接种了微生物。普歇不屑地反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空气中会全是细菌,十分浑浊,人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哦!”雅克大叫,“这将是一个有趣的侦探故事,不过巴斯德先生要把‘凶手是从哪里进来的换成‘微生物从哪里来的。”
“没错!”
“那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雅克问。
“这是个谜。首先是要证明空气中有微生物。为此,巴斯德发明了一种装有棉花过滤器的气泵。他从实验室、学校的花园、植物园中采集空气……然后,他通过水洗棉花的方式收集空气中的细屑,把它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然后画出了它们在显微镜下的样子,并且向科学院展示了这些图。”
“难以置信!微生物画像!”雅克激动地说道。
“我敢打赌它们都很好看。”莉迪亚称赞道,她非常喜欢科普书中的版画。
鲁博士微笑着,继续讲故事:“后来,听从了他的朋友,化学家巴拉尔的建议,巴斯德发明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物品——鹅颈瓶。”
“它是像气球一样的圆形烧瓶,”鲁博士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比画,“但是它的瓶颈是一根细长的玻璃管,在加热的时候可以将它弯曲成各种方向。”
“这要用来干吗?”雅克问。
“用途很简单。巴斯德想证明微生物是通过空气进入烧瓶里的。鹅颈管的用处在于,让进入烧杯的空气不会直接流通进来,而是必须要先穿过这条长的玻璃弯道,这个颈管是向下弯曲,就像卫生间里盥(guan)洗盆的那个管子一样。”
“然后呢?”
“然后,空气中携带的微生物会被困在鹅颈管的弯道里,永远到不了圓烧瓶的液体里。巴斯德甚至认为:如果成功了,烧瓶里的液体将好几个月都会保持透明。”
“成功了吗?”莉迪亚问。
“非常成功!巴斯德在科学院门前进行了实验:他展示了圆形烧瓶,解释了鹅颈管的重要性,并约定在几天后一起检验结果。鹅颈瓶里的液体是清澈的,接着巴斯德将烧瓶倾斜,使液体流到弯道处,空气中的微生物沉积在那个地方,几天后液体变浑浊了,烧瓶里有了新生命!”
“这就是证据!”雅克激动地喊道。
“当他向科学院介绍实验时,巴斯德是这样说的,当时所有报纸都印下了他说的这句话:‘生命的起源是微生物!但是普歇和自然发生说的支持者不同意巴斯德的观点。而且我敢肯定,即使30年后的今天,尽管从那时以来,我们已经取得了许多的发现,但现在仍有一些人依然相信自然发生说!”
雅克和莉迪亚继续跟鲁博士聊了一会儿,直到他说自己有工作要做。于是双胞胎去了院子,到狗舍看了一会儿狗狗。
在回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信后,巴斯德来了,他转达了玛丽的邀请:玛丽希望雅克和莉迪亚,去他们家一起吃饭。
这对儿双胞胎高兴地接受了:他们回家告诉父母,顺便换了套衣服,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巴斯德家的公寓楼前。玛丽为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晚餐前,巴斯德摆放餐具和杯子时,莉迪亚和雅克惊讶地发现,巴斯德家的孩子都没出现。玛丽解释说,孩子们已经去了阿尔布瓦,每年暑假的这两个月里,他们都是在古伊桑斯河边的家里度过。为了照顾约瑟夫,玛丽和巴斯德推迟了自己的出行计划,等到疫苗接种结束后,他们就会过去和孩子们汇合。
晚餐后,格兰彻到了,和巴斯德去给约瑟夫注射了疫苗。莉迪亚和雅克与玛丽·巴斯德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就去了实验室。
鲁博士、巴斯蒂安和顾图尔已经在实验室了。他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检查所有窗户和门是否已经关好。为了防止有人再次对狗狗下手,巴斯蒂安带着燃油灯和两张毯子住进了狗舍。接着巴斯德来了。
现在是鲁博士的值守时段,经过这漫长而炎热的一天,他准备去院子里乘会儿凉。雅克跟大家说自己不困,想去研究几个小时前收集的指纹。巴斯德和莉迪亞有点累了,他们决定值守前,去楼上睡一会儿。让雅克自己留在这里观察显微镜,周围全是他收集的手印图和墨水指纹图。他们去楼上的办公室。巴斯德将自己的行军床让给莉迪亚睡,他自己铺了张毯子躺在小沙发里睡。不一会儿,两人就都睡着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雅克还在实验室里观察指纹,他皱了皱眉:从显微镜前抬起头,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应该叫醒巴斯德先生,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第五章 离奇的失火
正当雅克准备打开实验室的门时,吵闹声和狗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冲到窗前,打开窗帘:夜晚已经变为橙色。起火了!他转过身快速爬上楼,跑到巴斯德办公室的门口,直接冲了进去。
“你们快点醒醒!快!起火了!”
巴斯德从睡觉的沙发里起身了。雅克穿过办公室,跑进了莉迪亚正在睡觉的小房间。莉迪亚被吓了一跳,目光呆滞地看着雅克;雅克把衣服和外套递给她,说道:“快点穿上,我们赶紧出去,大楼着火了。”
雅克的声音很坚决,甚至是很严厉。他试图显得镇定,以免引起恐慌。实际上,他也很害怕。全身都在颤抖,而莉迪亚后来想起,她当时都没有认出弟弟的声音,但由于当时情况紧急,外面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尖锐,莉迪亚也害怕起来。她很快就穿好衣服,迅速和雅克离开了小房间;巴斯德也穿好了衣服,头上戴着黑帽子,外套搭在手臂上,手放在门把手上:“快来!”
巴斯德下楼速度很慢。雅克和莉迪亚本可以迅速跑下楼,去院子里,但尽管巴斯德让他们走,他们还是不想丢下巴斯德一个人。两个人陪着巴斯德一起下楼梯。当他们到了院子后,雅克和莉迪亚立刻朝着小亭子后面的火光处跑去。
他们看到巴斯蒂安站在一个起火的小屋子前。这是狗舍旁边放工具的小屋,他正提着一桶水,火已经烧起来了,马上就要蔓延到雅克刚才站在楼上看的那扇窗户边。然而,巴斯蒂安没有用那桶水来灭火,而是倒在了狗舍的屋顶上。
“我们要救那些狗!”他朝双胞胎大喊,“需要先打湿木板!”
“鲁博士在哪里?”莉迪亚喊道。
“他去找消防员了!”
雅克加入了巴斯蒂安的行动中。
“我们可以用你浇花的水管!它放在哪里了?”
“在屋子里。”巴斯蒂安指着燃烧的小屋。
狗狗在狂叫,火焰燃烧越来越旺,里面传来木头断裂、金属断裂的声音,还有玻璃爆裂的声音。实验室的一个窗户破了。刚赶过来的巴斯德脸色苍白,他在大火面前什么都做不了,他感到十分恼怒。雅克和莉迪亚竭尽所能地帮忙。他们找到了水桶和水壶,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处接水,当巴斯蒂安倒完水桶里的水,就能马上替换用。没过一会儿,埃米尔·鲁跑着回来了:他从急救站回来,消防员跟在他身后。
三个消防员走了过来,黑暗里火光照在他们的头盔上闪着光,他们扛着斧头和钩子,马拉着笨重的水泵跟在后面:鲁博士叫醒了顾图尔,打开了大门。
与此同时,消防员正用斧头砍那个着火的工具棚,他们想要救院子里的狗舍,当然,还有它挨着的实验室。
终于,水泵到了。最前面的是手动泵,在巴黎消防局的深绿色和黑色手推车上。放进电池后,戴头盔的人员立即拿着水泵轮流对着火焰浇水。第二个是红色的大蒸汽泵。工作人员点燃了锅炉的火加热,等蒸汽出来后,汽泵才能启动。手动泵的灭火效果不是很好,不过,蒸汽泵通过蒸汽压强迅速为三个喷嘴提供了高速水流。火被迅速扑灭。小屋只剩下一堆热气腾腾的湿木板。实验室被熏得黑漆漆的。
当时,外围聚集了一群人。校园里的住户、被喧闹声吵醒的学生和老师、被噪音惊醒的好奇的邻居围观着这场火灾。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莉迪亚站在巴斯德和鲁博士身边观望着,而巴斯蒂安还在给手动泵抽水。雅克朝他们走过来,挽着他们的手臂,将莉迪亚和巴斯德从人群中拉开。等到远离火灾现场后,他在黑暗中说道:“我找出了狗狗中毒碗上的指纹的主人。当然,除了巴斯蒂安的之外,还有别人。”
“谁?”巴斯德问。
雅克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害怕自己说的话会吓到巴斯德:“巴斯德先生,您的助手,克莱恩。”
第六章 意外的嫌疑犯
凌晨,窗玻璃碎了的实验室很冷,弥漫着浓浓的烟熏味。巴斯德在莉迪亚、雅克和鲁博士面前来回走动。巴斯蒂安和顾图尔也坐在一旁。巴斯德夫人也在,她不喜欢巴斯德陷入这种愤怒和担忧中,这对巴斯德的健康非常不利。
巴斯德停了下来,问雅克:“你确定吗?”
雅克指着桌子上的显微镜、放大镜和指纹图,说道:“您可以亲自看看,我给您展示一下两个一模一样的指纹图:那张指纹图是取自克莱恩办公室的烧瓶上,而这张指纹图是从狗舍的碗上收集的。”
即使是没有专业训练过,也能一眼看出这两张图很相似。克莱恩的右手拇指指纹图上有一块疤痕。雅克收集的指纹图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出这个痕迹,正是这个细节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比这两个指纹后,验证了他的直觉:它们是一样的。
巴斯德被眼前所见深深震惊,放下了放大镜,喃喃自语道:“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巴斯德的话让大家陷入了沉默。许久,巴斯德转向鲁博士说道:“埃米尔,根据雅克的发现,我认为我们别无选择:必须马上跟克莱恩核实。他现在在哪里?”
“他和舒曼在普伊勒堡的农场,先生。两天前,他们就去那里为约瑟夫准备要用的疫苗了。如果我们想和他谈谈,我可以给他发电报,让他尽快回来这里。”
“别,”巴斯德回答,“如果他真可疑的话,突然叫他回来,他可能察觉到,提前逃跑。不,我们必须立即去普伊勒堡。”
作出决定后,他们准备立即行动。雅克和莉迪亚需要先回家换衣服:他们只带了在实验室过夜的东西。鲁博士和巴斯德只需要穿上外套就能出发了,顾图尔叫了一辆马车,四个业余调查员朝着里昂火车站出发了。
在巴黎鹅卵石上的铁轨摩擦声中,雅克提出了一直环绕在他脑海里的疑问:“有一个问题,我还是没想明白……如果克莱恩在乡下,他昨晚就不可能放火了,對吗?”
“是的,”鲁博士回答道,“但是在两天内,实验室遭受了两次袭击:投毒和纵火,这两起事件都极其危险,很有可能会有人因此而死。目前,我们没有关于纵火犯的任何线索,但是我们找到了下毒的人的线索。所以……”
“那这两起事件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雅克说道。
“不一定!而且,如果有两个罪犯,也许他们是串通好的?”埃米尔·鲁猜测道。
“那也很奇怪,就算我们有两个不同的敌人,他们怎么会决定同时对付我们?”巴斯德反问道,“那天晚上,克莱恩如果秘密回来了。那么,即使他没有对巴斯蒂安的小屋放火,我们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可以引导我们找到关于纵火犯的线索……”
大家聊了一会儿关于实验室的疫苗瓶之谜、吓了所有人一大跳的纵火事件,以及雅克着迷的新侦探技术。他深信科学正在迅猛发展之中,有一天通过发现那些调查人员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可以帮助解决许多神秘的案件。指纹技术就是鲜明的例子。
当他们到里昂火车站后,鲁博士买了下一班前往梅伦的火车票。距发车还有45分钟,他们去到了车站的自助餐厅,找了个座位休息,点了咖啡、三明治,还有一些糕点。
每个人在当晚的事件之后都很紧张,莉迪亚抓住了机会改变话题:“巴斯德先生,我和雅克对您反驳自然发生说理论一事印象很深刻。”
“哦,你们知道这个故事吗?”
“是的,是我……告诉他们的。”埃米尔解释道。
“鲁博士昨天跟我们讲了您和普歇的对决实验,不过,我们只听到那里。”
“对,是的,太棒了,鹅颈瓶!”雅克强调道。
“好吧,在那之后,让我回忆一下……在那之后,我在研究蚕病。”
“蚕?”莉迪亚惊讶道。
“那时候您不是正在研究葡萄酒的巴斯德灭菌法吗?”鲁博士插话道。
“是的,你说得对!最开始的时候,皇帝让我对付‘酒病 !”
“拿破仑三世安排您的吗?为什么皇帝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雅克简直不敢相信。
巴斯德转身向他解释道:“我的年轻朋友,法国是葡萄酒生产大国。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
“而且,葡萄酒在法国销量很大,在国外也是如此,有时卖到甚至很遥远的地方,像美洲,甚至是澳大利亚!不幸的是,当时,许多疾病使酒桶中的葡萄酒变质:收到一桶变质酒的顾客抱怨酒酸了,拒绝付款,或者去其他地方买葡萄酒了。酿酒商很苦恼。对于想要通过各种方式发展工商业来富国的皇帝来说,这些疾病造成的损失成了一个难题,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解决办法。这就是为什么他找到了我。”
雅克心想:“还真不谦虚呢。”莉迪亚拿起笔记本遮住脸偷偷地笑。
“所以,”巴斯德继续说道,“我带着三个助手去了我最了解的地方:阿尔布瓦。这个汝拉小城市是麦秆酒之乡,到处都是种葡萄的。当地人都知道我,他们会为我敞开大门,提供帮助。我是在这片葡萄园中长大的,我知道所有葡萄酒疾病的名字!”
“我,我一个都不知道。”雅克赌气地说道。
“因此,”巴斯德一边说,一边竖起了手指,“有‘变质,夏天热起来了,它会使酒变酸;有‘变油,使白葡萄酒喝起来感觉黏黏的;还有‘变苦,让酒尝起来很苦;有‘拉丝,让清澈的葡萄酒中出现细丝。”
“好难!”雅克喊道,“这么多种病!”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当我和父亲一起到达阿尔布瓦时,就立即开始工作。很快,我们发现了导致这些疾病的真菌:即葡萄在桶里长出来的霉菌。我们还发现空气,也就是氧气,对葡萄酒发酵的影响。它需要少量的氧气发酵,以便褪去苦涩的味道,但不能太多,多了就会滋生寄生虫……”
“这可能是您第一次喝化学试剂!”
“确实!但是,说实话,我宁愿委派给我的助手和阿尔布瓦的葡萄种植者,他们比我更会鉴赏葡萄酒。”
认真对待自己记者角色的莉迪亚则想要了解得更多:“所以,您找到了治疗这些葡萄酒疾病的方法吗?”
“是的!”巴斯德回答道,“我还想出了一种解决方案,它可以在许多其他领域应用,无论想要防止食物腐烂还是发酵食物。”
“真的吗?是通用的吗?”莉迪问道。
“那倒不至于!不过它可以适用于罐头食品、牛奶、葡萄酒……”
“什么方法?”
“巴斯德灭菌法。”
莉迪亚和雅克顿时张口结舌。
“什么?”雅克问道。
“这个是您的名字啊!”莉迪亚不解地问道。
巴斯德哈哈大笑起来。
“巴斯德灭菌法。它是一种加热的方法。如果把葡萄酒加热到50oC至60oC左右,就会消灭所有使它变质的寄生虫。”
“虽然名字很奇怪,但也有道理。这是您的发明,自然可以以您的名字命名。”雅克说道。
“事实上,我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有人在我之前就试过这么做。但是只有我搞清楚了为什么以及怎么做!这就是为什么这道工序会以我的名字命名!”
“果真,不谦虚……”雅克嘟囔道。
在车站大厅,扩音器里的声音提醒列车即将发车。
谁消灭了细菌?
巴氏杀菌法是将原料(牛奶、红酒等)加热至68~70℃,并保持此温度30分钟以后急速冷却到4~5℃。因为大部分细菌在68℃以下就会死去,而加热后突然冷却,急剧的热与冷变化也可以促使细菌死亡。所以将原料经过巴氏杀菌处理后,致病性细菌和绝大多数非致病性细菌自然就被消灭了。
第七章 养蚕人
巴黎距离普伊勒堡大约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莉迪亚担心过于沉闷,或者又谈到每个人都在想的痛苦话题:克莱恩的背叛。所以,她问巴斯德:“在巴斯德灭菌法之后,您在研究什么呢?”
“研究蚕。它们生病了。”巴斯德立刻回答,然后就没说话了。毫无疑问,他在思考克莱恩的事情。但是莉迪亚决定继续尝试。
“蚕?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是您第一次研究动物吗?”
巴斯德和鲁博士从各自的思绪中抬起头,看着小记者,莉迪亚也看着他们,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她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是的,”巴斯德回答,“你是对的……我从没想过这件事,虽然很明显。鲁,瞧!有新视角很重要,对吧?这正是我研究蚕的特殊之处:我治好了它们,因为我对它们一无所知!”
“为什么?”雅克举起手指说,“我不明白您说的意思。”
“亲爱的雅克,这很简单:当有人请我帮忙研究蚕病的时候,我对这个一点都不了解,所以我需要从头学起。”
“您给我们讲讲呗!”雅克说道,他也担心车厢里太过沉闷。而且他知道,如果巴斯德讲关于他怎么治好蚕病的故事,会让莉迪亚很高兴。
“如果你们想听的话。”巴斯德的声音里洋溢着热情表明很愿意讲这个故事。
雅克微笑着坐在车椅上,像是准备观看一场即将开始的好戏,莉迪亚在打开笔记本时,对他挤了挤眼表示感谢。
“蠶,会在自己周围吐丝织成蚕茧,它们躺进蚕茧里变成了蚕蛹,最后变成飞蛾。我们收集这些蚕茧,将它们泡入沸水中,然后解开茧的长丝制成线轴。在一个蚕茧中,有一千米长的丝线!然后,我们可以给这条长线染色、用它来编织衣物……”
“我在阿尔布瓦研究葡萄酒的时候:我去了塞文尼斯的阿勒斯,拜访了一些当地养蚕专家的‘养蚕场,这是人们给那些长了很多桑树的大型养蚕农场取的名字。”
“为什么是长桑树的农场?”雅克问。
“因为蚕只吃桑叶!途中,我经过阿维尼翁,就去拜访那里的著名昆虫专家让·亨利·法布尔,我对他说我想看看蚕茧。他跑到邻居家,拿了一捧蚕茧给我看。我拿了一个,摇了摇,听到里面有东西。我问那是什么,他说:‘蚕蛹!看,我对它一无所知……
“因此,到了塞文山脉后,我去了养蚕人家里,发现那里的蚕都生病了,它们身上长了一些黑点点。当时,人家叫它‘胡椒病,因为斑点看起来像小胡椒粒。市长安排了一个养蚕场供我做研究,我每天带着显微镜去那里。那里有两类不同的蚕茧:一类是健康的,另一类是生病的。多亏了显微镜,当剖开生病的蚕卵、蚕蛹或飞蛾时,我发现它们体内有椭圆形的棕色微粒。在第一个夏天结束时,我建议育种者通过显微镜选择健康的蚕蛹,这样就能得到健康的蛾卵。”
“不好意思,”莉迪亚打断道,“你是说第一个夏天结束后?”
“是的,在1865年到1869年期间,我每年夏天都会去塞文山脉。我有两个助手,玛丽和孩子们也跟我一起来了,我们一起摘桑叶、喂蚕,他们帮忙在显微镜下给蚕分类,挑出生病的蚕蛹!我们在阿勒斯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后来它变成了一个实验性的养蚕场。我们全家人已经成为了蚕病的专家。”
“为什么会花这么长时间?”
“因为问题很棘手,而且我在前两年研究的方向错了。”
“是吗?”雅克惊讶道。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科学家犯错误。
“是的,”巴斯德回答道,“很久以来,我认为微粒是这个病的症状,而不是病因,我在寻找别的致病因素。但是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如果给健康的幼蚕吃患病蚕留下过微粒的桑叶,它们也会生病。尽管犹豫了很长时间,我必须承认微粒就是引起这种病的病因。”
“但是听您刚才描述的,这很明显哪,”雅克纳闷道,“您为什么犹豫了这么久?”
“等会儿,你觉得这么简单的吗?我之前错了,是因为这些微粒看上去根本不像我当时研究过的酵母和霉菌……我不知道它们居然是还活着的!不过,当我接受了这一假设,一切就清晰了。不幸的是,这远远不够。”
“为什么?”雅克和莉迪亚同声问道。
“因为有两种疾病!除了蚕微粒病,还有蚕软化病。它杀死了那些在显微镜下并没有观察到微粒的蚕!这让人十分难以理解。但是,一点一点地,我们搞明白了。而且随着我们对蚕微粒病了解得越多,我们就越方便研究这个蚕软化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研究明白蚕病……”
“那,最后,您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找到了,莉迪亚。与其说是解决办法,不如说是补救措施。我们教养蚕者如何分辨患病的蚕卵和蚕蛹,还在这个地区每个村庄里安装了显微镜。我们还编写了一些规定:定时通风、清理围栏、定期换桑叶、打扫蚕的粪便……后来,养蚕业又恢复了生机。
鉴于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皇帝甚至让我去意大利他姐姐的大养蚕场帮忙!我在那里度过了非常愉快的几个月。当时我正在恢复,亚得里亚海的阳光对我很有帮助。那是在第二帝国灭亡之前……”
当莉迪亚在记录巴斯德的故事时,雅克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遐想中。他看到一条大黑狗沿着铁道边上盯着自己在跑,雅克心想,这是不是一个不好的预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