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再见

晨曦

6岁以前，我是在姑姑家长大的。

父亲总说，我小时候肉嘟嘟胖乎乎，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样子十分可爱。对此，我总是一笑置之，那些记忆，于我而言已经十分模糊了。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与我同框的镜头很少。

当父亲把我接到城市里时，我记得，第一個映入我眼帘的，是父亲那辆掉漆破旧的自行车。掉漆的自行车虽破旧，可它却承载了我和父亲的身躯，也承载了我与父亲美好温馨的回忆。父亲的自行车常常载着我那单薄、瘦小的剪影，唱着歌谣，弯着嘴角，拐上小路。

“爸爸，再见！”我转身，走进幼儿园。

“爸爸，再见！”我回头，跨进了小学。

从我说出“爸爸，再见”的那一刻，便是我成长路途的开始之时。父亲一直默默站在我背后，给我鼓励。

我走上走下的每一步台阶，所做的每一个决定，父亲永远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遥遥路途遇到挫折时，父亲会温婉细语地安慰我，令我摆脱失落，重鼓勇气。

漫漫长路碰到难题时，父亲会与我细细分析，令我茅塞顿开。

这时的我们，是父女更胜父女，俨然一对知己。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皱纹开始悄悄在父亲脸上伸展，华发开始慢慢在父亲两鬓铺张。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脾气不知不觉开始变得暴躁冲动易怒。

有时会不满父亲善意的训斥，愤懑地掩饰自己的错误。

有时会因一件鸡皮蒜毛的小事与父亲发生激烈的争执。

有时不容忍父亲的见解与看法，怒气冲冲躲进房间。

父亲永远最先低头，深夜在书房用文字给我致歉，字里行间无不令我动容，潸然泪下。我常常看到下班后卸下头盔的父亲，原来是那么疲惫。

我的心泛起阵阵酸楚——父亲每天早出晚归，用努力换取全家的幸福与安康，得来我的岁月静好——父亲的肩上扛负着太多太多的责任。

父亲，也许不像母亲有着似海的情，细腻的爱。

但父亲常常会给我一个拥抱，一声叮咛，一句暖心的话，一个无声的呼唤，一道期许的目光。

光阴荏苒，弹指间，小学时光已悄然而过。

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

但，没有被时光磨灭的还是那句——“爸爸，再见！”

我仍记得那个春天，绿意盎然姹紫嫣红的春天——

我坐在父亲自行车那凹凸不平的后座上，头枕在他的背上，小手搭在他被汗水泛湿的肩头。

父亲回过头，脸庞是那么温和，他用温暖厚实的手掌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将我前额卷起的发拂到脑后。

春光无限，碧空盘旋着一阵阵银铃般的声音，那是父亲——我静静地听着。

道路两旁枝丫婆娑，红花满透。

东风吹，他与风撞个满怀，氤氲着一股春景的暖意。

白云飘，我掠过疏淡的云，弥漫着一圈欢乐的低吟。

时间定格于此。

“爸爸，再见！”

父亲稳稳地接住了我的目光，在涌动的人潮中向我挥手，不知是告别还是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