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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之初北京工人家庭生活质量探微(1949-1955)

2021-09-04雷永强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工人北京市消费

雷永强

历史学研究

共和国之初北京工人家庭生活质量探微(1949-1955)

雷永强

(首都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089)

纵观共和国初期北京工人家庭生活质量,虽较1949年前有较明显改善,但仍处于生存性阶段,客观生活质量较低。与之相应的是主观生活质量的高低与文娱、体育活动的参与并无太大联系,而取决于是否结婚、是否吃饱、穿暖、欠债等实际生活考量。

共和国之初;北京工人;生活质量

对特定群体生活质量的研究,以往多见诸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医学等领域,所用方法多为经济理论分析、问卷调查法等[1],从史学角度研究则付之阙如。率先提出从社会文化史角度研究生活质量的是梁景和,他认为研究生活质量的问题意识在于:“探讨特定历史时期人们对生活质量的认识和理解;研究特定历史阶段的生活方式、物质发展,以及特定时代生活质量的标准认同;探究特定历史阶段特定人群具体生活的实际状况以及客观生活质量和主观生活质量的实际状态。”[2]

有关北京工人群体的物质生活状况,宋学勤以《人民日报》连载冯广智家庭收支情况为中心进行了考察,进而研究了共和国初期北京工人的工资和住房问题[3]。本文以档案资料为中心,选取北京工人群体作为考察对象,结合生活质量理论,对1949-1955年间①北京工人的主客观生活质量进行实证研究,探讨影响工人家庭生活质量的职业和工资收入、工人家庭日常消费结构以及影响工人生活质量的因素等问题。

一、职业与收入:生活质量的决定因素

决定一个家庭生活质量高低的因素,首先是该家庭主要收入来源者的职业及收入状况。下文以1955年北京市火柴厂和北京市第一汽车附件厂部分职工的职业和月工资收入情况为依据探讨北京工人家庭生活质量的决定因素。

王连存为北京火柴厂保卫科科员,他1946年进入该厂任消防员,1950年调到车间做工人,1951年又调任厂管,1953年提拔为保卫科科员。王连存的月平均工资收入从1950年到1955年分别为:25.71元、29.22元、43.88元、49.27元、52.72元、49.72元[4]。北京第一汽车附件厂技术员高焕文,月工资为75.42元;职员沈纪玺月工资为66.77元;4级工程师来壮潮1955年月工资是130元[5]。

孙宝英从1951年进入北京火柴厂,月平均工资分别为31.2元、43.3元、45.3元、56.7元、59.6元。傅永和12岁即进入北京火柴厂做涂砂工人,新中国成立后评为四级工,1952年评为五级工人,1950年、1952年、1954年、1955年其月平均工资为30.37元、40.93元、49.24元、46.74元[4]。北京第一汽车附件厂工人高云卿为四级工,1955年月工资为50.94元;藤殿元为该厂杂工,其子为北京电车公司售票员,父子二人每月工资共81元;五级喷漆工张林奎月工资为58元;四级管工刘德奎月工资为50.43元[5];五级工冯广智1955年月平均收入为54元[6]。北京汽车第一附件厂各类人员1955年工资收入情况,详见表1。

表1 北京汽车第一附件厂各类人员1955年工资收入情况统计表

注:(1)资料来源:《第一汽车附件厂职工生活调查》(1955年12月),北京市档案馆:101—001—00501;(2)资料来源档案中部分百分占比有误,已做修正。

从表1可看出,工程技术人员的工资收入占第一位,职员第二位、工人第三位、非工业生产人员第四位。

在决定职工生活基本条件的工资收入中,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是至关重要的,技术掌握情况也是工资升级的必备条件,甚至工种不同收入也不同。除上述工厂工人的工资比较外,从事运输行业的驾驶工人则属于有技术、收入高的一类。如北京市运输公司七级驾驶工人刘培1955年平均月薪66元,每月行车津贴补助16元,奖金7元,共收入89元[7]。而工资收入的多少也决定了该家庭的消费水平,即客观生活质量,客观生活质量的高低不仅影响着该家庭的生活消费支出,也影响着该家庭成员的主观生活感受和幸福感受程度。

二、消费支出:北京工人家庭消费结构

消费结构是指各类消费支出在总费用支出中所占的比重。为了便于进行横向比较,选取1955年5月孙宝英、王连存、傅永和三人的家庭消费情况进行比较研究。孙宝英1955年与妻子两人每月收入(工资及奖励在内)共90多元,有两个孩子,加上岳母,全家共五口人,每月肉、蛋要吃8斤,仅1954年一年孙宝英与妻子各做了棉衣、单衣各一套,两个小孩五套衣服,又制了一床被子,还买了皮鞋等。从1955年5月份孙宝英家庭消费支出情况来看,属于生活比较富裕类型的:1955年5月份孙宝英及其爱人共收入98.6元,支出88.3元,其中主食支出27.83元,占消费总额的31.5%;副食支出16.86元,占19.1%;茶烟点心支出15元,占17%;房租水电支出3.6元,占4%;燃料支出4.96元,占5.6%;衣着支出9.75元,占11%;日用杂项支出8.44元,占9.6%;救济金支出1.93元,占2.2%[4]。

北京火柴厂保卫科科员王连存1955年5月月收入为49.72元,支出48.52元。其中:主食支出17.75元,占消费总额的36.6%;副食支出10.99元,占22.7%;茶烟支出1.66元,占3.4%;房租水电支出3.5元,占7.2%;燃料支出3.72元,占7.7%;日用杂项支出9.9元,占20.4%;会费救济金支出1.00元,占0.3%[4]。

北京火柴厂涂砂工傅永和新中国成立前生活一直非常贫苦,吃杂合面穿破衣服,新中国成立后有了改善,1950年结婚。1955年5月其家庭收入为46.74元,支出46.73元,其中主食支出21.87元,占消费总额的46.8%;副食支出5.13元,占11%;茶烟支出3.35元,占7.2%;房租水电支出4元,占8.6%;燃料支出3.97元,占8.4%;日用杂项支出7.5元,占16.1%;会费救济金支出0.91元,占1.9%[5]。孙、王、傅三人家庭日常消费中各项支出所占比重详见图1。

图1 孙、王、傅三人家庭日常消费支出比重

从孙宝英、王连存、傅永和家庭平均月支出情况可以看出,主食中粗粮约占粮食消费的95%,副食品中,仅孙宝英家庭消费中各种肉类消费比较丰富,而王连存和傅永和肉类消费中仅有猪肉一项,月消费量分别为2斤和0.74斤。从肉类的消费中可以看出,共和国初期北京工人家庭肉类消费少是由于收入少,并非习性使然。在消费结构分类中,属于生存消费结构,还没有达到享受和发展的阶段,这也基本上代表了几种不同类型的工人家庭生活水平。根据北京市总工会1955年下半年在北京市11个产业所属29个厂矿进行的工人生活调查情况来看,工人生活情况可以大致分为四类:第一类是家庭平均收入(指家庭每人月平均收入)在8元以下者约占职工总数4%左右,这类职工生活很困难,需要经常给予补助;第二类是家庭平均收入每口人在10元至12元的职工,约占职工总数12%左右。这类职工收入仅够维持日常生活,但到季节添换衣服及遇家属生病等问题就无法解决,必须进行补助;第三类是家庭平均收入每口人在12至15元者约占40%左右,这部分职工能维持一般生活,但遇特殊困难仍需补助。第四类是家庭平均收入在15元以上者约占45%左右,这部分职工生活很好,一般尚有结余[8]。从平均分布来看,大约有一半以上的职工家庭除了维持基本生活支出外,没有抵御已知(如季节性添换衣物)及未知(丧、病)风险的能力。

恩格尔系数(Engel’s Coefficient)是反映食品支出总额占个人消费支出总额的比重。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提出的标准,恩格尔系数在59%以上为贫困,50%~59%为温饱,40%~50%为小康,30%~40%为富裕,低于30%为最富裕,虽然我国在运用这一标准进行国际和城乡对比时,要考虑到不可比因素,如消费品价格比价不同、居民生活习惯的差异以及由社会经济制度不同所产生的特殊因素,但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共和国成立初期北京工人的客观生活质量。从上述生活富裕者孙宝英的家庭消费结构来看,食物类消费(即主副食消费)占到了总消费额的48.36%,可定义为小康水平,但在实际工人生活中,这类型工人占了极少数。大部分工人的实际生活状况如王连存、傅永和处于收支平衡或者入不敷出状态,他们的家庭恩格尔系数达到了59.3%和57.8%,介于温饱和贫困之间。冯广智家庭1955年恩格尔系数更是达到了63%[8]。而在北京,这样生活水平的职工占职工总数的五分之四强[4]。根据调查统计数据,1954年7月至1955年5月,北京市一般工人平均消费指数中,食物类占生活费比重为54.21%,生活水平较低的工人家庭生活费比重中,食物消费占到了62%[9]。同期北京市城镇居民家庭平均恩格尔系数约为58%左右[10]。从消费结构来看,虽然孙宝英处于生活富裕状态,但仅仅表现在物质生活方面,从1955年5月的消费支出情况看,文娱消费支出4元,即仅占消费总额的4.5%;而代表北京工人平均生活水平者如王连存和傅永和的消费支出明细中,无该项支出,说明其收入满足不了精神生活方面的消费需求,如看电影②。

三、北京工人家庭生活质量的影响因素

上述工人的家庭生活质量,基本代表了当时北京工人群体的整体状况。除了工资收入外,以下因素也影响了共和国之初北京工人的生活质量。

首先,物价的波动。解放之初,北京的物价曾经长时期处于波动之中,尤其1949年7月、10月、11月的三次较大波动。“小米每斤为14元,到年底已涨到八九百元一斤,约为60倍左右。与小米有关的其他粮食与燃料,全年上涨的倍数也与此相仿,其他如副食类上升53倍,纱布上升43倍。”[11]此外,据《人民日报》报道,1949年11月23日至28日间,《北京市人民政府税务局通告》中频繁出现“近以物价波动”“近因物价上涨”等报道[12],说明当时北京物价波动之剧。针对解放初期北京物价波动状况,北京市政府采取了诸如发行公债、全国调运货物、打击不法商贩、发展生产等多项措施稳定物价。但由于工资分值自1953年冻结后工人收入固定,而物价仍继续上涨,所以1954年工人工资实际购买力比1953年略有下降,下降了约3%左右。占工人消费构成比重较大的部分如副食、燃料等上涨较多。如1954年副食品中,牛肉上涨20.3%、猪肉上涨14.7%、鸡蛋上涨14%、香油上涨11.5%、花生油上涨12%等[13]。工人对物价的上涨是敏感的,如王连存说:“现在收入只够吃的,要添点东西也添不起,现在汗衫破了就转腰子,要买东西只得在生活上挤。”他感到物价上涨,但只好用降低生活水平来应付:“菜涨了少吃点,便宜时多吃点。”“去年白菜一角五分一斤时就吃咸菜。”“吃菜不必天天吃。”[4]傅永和本来生活水平就低,对一些涨幅较高的副食品如鱼、肉等消费很少,所以他采取东西涨价就不买来应对物价的波动[4]。

其次,供养的人口数量直接影响家庭的生活质量。尤其是该工人需要供养的无劳动能力人口较多时,其生活质量下降得就多。孙宝英生活比王连存、傅永和富裕,原因就在于孙宝英的妻子也有劳动收入,每月收入为40元,而王连存和傅永和为家庭收入主要来源,妻子均在家料理家务。以1955年的收入为例,虽然孙宝英家有五口人(夫妻俩、两个孩子、加上岳母),但其月平均每人收入19.6元,属于第一类家庭;而王连存需要供养四口人(包括本人在内),其家庭月平均收入只有12.43元;傅永和从1950年三口之家到1955年变成5口之家,其家庭月平均每人收入由10.12元下降到了9.35元。傅永和每月收入除吃饭、房租、煤火外,已无力添置衣服、被褥等日常生活必需品。有工人家属抱怨“孩子生了,养不起”,“要不是孩子我们干啥都行,干点副业也能维持生活,有了孩子吃了苦受了罪不算,还得愁吃愁穿,孩子上学更增加了负担,工资收入少,还得拿房租、水、煤、灯油等费用”[14]。工人间一度流行“每增加一个孩子,等于降一级(工资等级)”[15]之说。

1955年北京第一汽车附件厂的调查结果显示,194名中三级以下的工人供养人口较少,自养的占17%,供养一口的占35%,供养两口的占27%,三项合计为79%,三级以下工人多为青年工人或学徒工;而106名四级以上的工人中,自养的只占1.8%,供养一口的占9%,供养两口的占17%,三项合计占27.8%[5]。四级以上的工人要供养三口人以上的占72.2%。北京市统计局城市抽样调查队的调查基本符合这一情况。1955年北京市工业企业职工平均每一就业者负担人数是3.93人[16]。

北京第一汽车附件厂技术员高焕文月工资为75.426元,全家七口人,妻子料理家务。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均上学,每人平均生活费10.77元。高焕文属于技术员级别,收入较一般工人高,但因其需要供养人口多,其收入维持在第二类即收支平衡状态。同样供养七口人的工人高云卿月工资为50.94元,其家庭每人平均生活费为6.99元,每月实际开支50.81元,超支1.87元,属于第三类即入不敷出,生活难以维持[5]。生活难以维持的还有该厂三级工张在华和四级工杨辑卿。张在华原工资44元,1955年9月派往东北学习,按70%发给工资,为31.1元,除本人留12元的伙食和日常零用外,每月往家寄19.12元,其父在天津农场做工,每月平均往家寄4元,两项共计23.12元。家里有母亲和三个弟妹,每人平均5.78元。每月只买粮食100斤,每人平均20斤,粗粮即占85%,细粮是机米,一点白面也没有,主食以高粱饼子为主,吃不起菜,经常捡别人丢弃的菜帮子吃。杨辑卿全家七口人,平均生活水平为7元,每月副食支出仅3元,吃不到青菜,杨辑卿1955年11月借支后几次向他妻子提出想吃顿炒白菜,但因为经济窘迫,未吃成,杨辑卿穿的棉衣还是4年前厂子救济的旧军装,两个上学的孩子几次要求看看校方或厂方组织的电影,都未看成[5]。

与高焕文、高云卿相反的情况是供养人口少的家庭生活质量。该厂杂工藤殿元,全家3口人,夫妇俩,儿子是电车公司售票员,父子二人每月工资共81元,每人平均27元。每月伙食支出51元,每人平均17元。父子二人均在企业吃饭,每逢星期日回家改善伙食,不是饺子就是鸡肉和炖肉;在衣着方面每人都有棉大衣、绒衣、单衣、衬衣等,桌椅、钟表等家具也较齐全。藤殿元家还有适当的文娱生活,看电影、逛天桥,1955年春节还逛了西郊公园和颐和园。而四级工杨林,虽然月工资只有45元,但其家三口人(夫妇俩,一个2岁的小孩),平均生活水平为15元,除衣食住行等日常开支外,还购买了马蹄表一双、桌凳一套、花瓶一对、小孩手推车一辆、双人床一张和其他家具[5]。北京运输公司七级驾驶工人刘培家庭三口之家,除基本生活开支外,每月平均生活费27.9元,6级驾驶工人王本金5口人,除基本生活开支外,平均每人生活费尚达33元之多[7]。

北京火柴厂和北京第一汽车附件厂工人收入和供养人口不同,其家庭有着不同的生活质量,收入高的工人如果供养人口多,其客观生活质量也会受到影响,收入低且供养人口多者,其客观生活质量更是低下,张在华、杨辑卿类工人只是在维持基本的生存和温饱。相反,工资高且供养人口少或者工资低供养人口少者,其生活质量比较高,精神生活质量得以提升,如藤殿元家不仅看电影、逛公园,还促进其学习文化积极性提高,藤在1954年以前还是文盲,到1955年已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曾两次在单位学习评奖中都获得一等奖和二等奖,其子1951年时还一字不识,1954年时便有相当于初中一年级文化,并且荣获电车公司青年积极分子的称号。

再次,疾病影响。虽然自1951年劳动保险条例实施以来,工人患病得到国家和工厂企业行政的补助,但是国家和工厂负担的是住院费、手术费、常规用药等项开支,而诸如贵重药品、住院时的饭费等需要工人自己承担;如果工人供养的直系亲属患病住院,企业行政负担住院费用的50%,另外50%需要工人家庭自身承担。如冯广智1955年冬季阑尾炎住院花了120元,根据劳动保险条例的规定报销了100元,自己花了20元。这时,又添了一个男孩子,妻子由于生病还欠了20多元的账,加上孩子奶水不足,三个月不到,合计欠了40多元的账,约等于其一个月工资收入[8]。傅永和1954年因生小孩借了24元,加上往年欠款共30多元无力偿还,以至于妻子病了也不能治。他住在崇文门外,因坐不起车,每天上下班靠步行(厂子在永定门外要走两小时)[4]。笔者在档案中还发现了北京第一汽车附件厂工人李清国本人患病、杨宜学女儿患病的消费记录。

李清国患结核病。1955年8月27日至10月4日住同仁医院,共住39天,共消费495.44元,平均每天12.70元,其住院消费明细如表2。

表2 李清国住院消费明细

注:资料来源:《本会本部关于职工生活情况的调查报告(附典型厂、个人的情况)》,北京档案馆:101—001—00501整理后所得。

表3 杨宜学女儿住院消费明细

注:资料来源:《本会本部关于职工生活情况的调查报告(附典型厂、个人的情况)》,北京档案馆:101—001—00501整理后所得。

杨宜学4岁女儿患肺炎。1954年10月30日至12月31日住儿童医院,共64天,共消费474.12元,平均每天7.40元。其中,行政负担146.95元,自己负担327.17元,各项费用如表3。

李清国是本人患病,行政报销比例较高,杨宜学属于家属患病,因而行政负担比例较低。但1953年劳动保险条例修改后,由企业负担的伤病待遇增加了手术费。原由职工自理的贵重药费、就医路费和住院时的膳食,如本人确有困难,由企业劳动保险项下酌情补助[17]1019-1020。但“酌情补助”定义的范围模糊不清,标准不一,所以各工矿企业执行有困难。李、杨并未享受到这一优惠政策。尽管档案中并未记录李清国的月工资收入,但按其一般工人平均收入50元来计算,其住院自己承担的113.69元约是其两个月的工资,无疑是雪上加霜。杨宜学月工资50余元,杨因女儿患病住院负债500余元,相当于10个月的工资收入,为了还清所欠债务,杨宜学一家的生活质量会大幅度下降,甚至会有“赤贫”的危险。

最后,政策的调整。虽然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北京工人随着工资调整和福利补助、劳动保险政策的不断健全和完善,生活质量和主观幸福感受有较大提升,但在调整政策中,也相应影响了工人的生活质量。如1953年取消了年终双薪和考勤奖,1954年8月份取消了伙食津贴,1955年取消了衣服借款(以前每年冬季多借20元的棉衣费,夏季11元的单衣费,分期偿还)[4]。这些福利的取消,使工人的实际收入减少,从而影响了工人的生活质量。根据1951年底的统计材料,北京市82个较大的国营和地方国营厂矿中,有53个单位发放了年终双薪,其发放金额总数相当于工资总数的5.4%,其中最多者为两个半月工资,发0.75个月工资数额的单位较多,最少者约7天,有87%的职工得到了年终双薪[18]。1953-1954年年终双薪和考勤奖两项占北京市国营厂矿工资总额的5%左右,期间,由于生产奖励和部分实行计件工资,工人实际工资增加共约占全市国营厂矿工资总额的2%,增减相抵,工人实际工资共下降了10.7%[19]。

此外,生活开支有无“计划”,也影响该家庭的生活质量。如第一汽车附件厂工人刘德奎月工资50.94元,全家六口人。每人平均8.49元,应属于生活困难类。但是由于他善于计划,“量入为出”,每逢发薪首先将粮食、煤、油、盐一一备齐,剩下的在做其他的开支计划,生活也还过得可以。与之相对的是该厂工人刘寿山,他本人1952年以来就经常患病,除去医药费外,生活水平仍然达11元,但由于刘及其妻子经常大吃大喝,每月纸烟就花费8元,甚至有时赌钱,以至于造成月月超支,到处借钱,“债主”达17户之多[5]。

四、结论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对于工人阶级来说,不仅在政治上成为领导阶级,与之而来的是经济、社会地位的提高和生活质量的改善,如工资的提高、劳动保险、福利待遇的改善,不仅表现在恩格尔系数上新中国成立初期要低于1926-1927年时期的北京工人(这一时期北京工人家庭平均恩格尔系数为70%[20]),而且使工人改变了自近代以来生、老、病、死、伤、残以及生育方面“生了孩子滚蛋,孩子死了再来”[17]632的无保障局面。改变了男性工人在婚姻市场中的被动局面,女性在择偶上,更倾向于选择工人,如北京火柴厂工人傅永和新中国成立前一直没有条件结婚,1950年40岁时,才结婚,所以他感激地说:“不是毛主席来,我再也结不上婚。”[4]石景山钢铁厂工人贾士林说:“新中国成立后,我不但娶了老婆,还养了四个胖胖的孩子。”[13]虽然这时傅永和的客观生活质量仍然不高,但是通过生活条件的改善,结了婚,其精神上得到了满足,主观生活质量得到了提高。还有部分工人技术升级、工资提高不仅客观生活质量有了很大的改善,主观生活质量也得到了提升。

另一方面,从北京工人整个群体的家庭生活质量来看,虽然较新中国成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和改善,但主要表现在客观生活质量方面,即由新中国成立前的“一天到晚大窝头,老腌萝卜没点油”[21],到共和国成立初期的生活基本处于收支平衡状态,达到基本“温饱”,但这种温饱是处于生存性的阶段。在消费结构中,主副食比例占据50%以上,且消费结构单一,一般消费支出均按照吃穿用的顺序安排,很少有文娱消费项支出,有该项支出的工人,一般均为看电影,说明共和国成立初期北京工人娱乐消费单一,其主观幸福感受即精神生活质量更多的是来自家庭成员是否吃饱穿暖、患病是否能得到有效的医治、是否欠债等,而通过文体娱乐得到的精神满足感,对于共和国初期的北京工人群体来说,则是匮乏的。

①时间段的选择:本文研究时间下限至1955年,1956年进行了全国性的工资改革,同时1957年工业系统中计件工资的取消等又较大程度地影响了工人的生活质量,1956年至1965年间北京工人的生活质量,打算做后续研究。

②1954年1月起,北京市总工会实行电影放映收费制度,票价小片每人收5分,大片每人收1角。

[1] 李培林,张翼,范雷,等.当代中国生活质量[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306-340.

[2] 梁景和.生活质量:社会文化史研究的新维度[J].近代史研究,2014,43(4):128-135.

[3] 宋学勤,董航.新中国初期北京市工人生活状况考察[J].北京党史,2011,40(1):21-25.

[4] 北京火柴厂典型个人生活情况调查(1955年)[A].北京市档案馆:101-001-00501.

[5] 第一汽车附件厂职工生活调查(1955年12月)[A].北京市档案馆:101-001-00501.

[6] 叶剑韵.一个工人家庭生活的变化[N].人民日报,1957-04- 21(2).

[7] 北京市运输公司职工生活调查(1955年10月27日)[A].北京市档案馆:079-001-00188.

[8] 北京市产业工人工资收入和生活情况调查材料(1955年)[A].北京市档案馆:110-001-00669.

[9] 本局关于北京,上海,西安三市工资分和物价比较情况及有关工人生活费指数资料(1955年5月23日)[A].北京市档案馆:110-001-00642.

[10] 北京市城市社会经济调查队.北京市城市人民生活和物价史料(1949-1988)[Z].北京:北京市统计局,1989:30-31.

[11] 孙执中.从去年物价上涨看今年的物价[N].人民日报, 1950-02-16(5).

[12] 北京市税务局.北京市人民政府税务局通告[N].人民日报,1949-11-23(1).

[13] 1954年度北京市工人生活变化情况(1955年1月19日) [A].北京市档案馆:101-001-00511.

[14] 华北三公司职工工资,福利,生活情况的调查报告(1955年8月26日)[A].北京市档案馆:110-001-00641.

[15] 冶金行业职工生活情况调查(1962年6月15日)[A].北京市档案馆:079-001-00008.

[16] 北京市统计局,北京市城市抽样调查队.北京市职工家庭生活调查资料(1955-1984)[Z].北京:北京市统计局, 1986:2.

[17] 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央档案馆.1953-195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档案资料选编(劳动工资和职工福利卷)[Z].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1019-1020.

[18] 关于处理1953年年终双薪问题的意见(1953年9月3日) [A].北京市档案馆:110-001-00419.

[19] 解放以来北京市工人实际生活变化情况(1956年4月17日)[A].北京市档案馆:110-001-00754.

[20] 陶孟和.北平生活费之分析[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 2012:36.

[21] 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志(人民生活志)[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7:76.

On the Family Life Quality of Beijing Workers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1949-1955)

LEI Yong-qiang

(School of History,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In the early days of the CPC, although the life quality of Beijing workers’ families was improved compared with that before liberation, it was still on the stage of survival. And the objective quality of life was relatively low. Correspondingly, the subjective quality of life is not closely related to the participation of entertainment and sports activities, but depends on the actual life consideration such as marriage, food and clothing, debt etc.

the beginning of the CPC; Beijing workers; quality of life

D41

A

1009-9115(2021)04-0062-07

10.3969/j.issn.1009-9115.2021.04.012

2020-08-25

2021-05-15

雷永强(1991-),男,山西大同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社会文化史。

(责任编辑、校对:郭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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