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都似过年
2021-09-03郑付林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1年8期
郑付林
小时候,赖以生存的主食只有红薯,平时难得吃上一頓白米饭,因为有限的稻谷大都被当作公粮送交给粮站了。所以,在我的童年时期,最盼望的日子就是过年,大年三十那天,能吃上一碗米饭,运气好的话,还能吃上一点猪肉。
猪当然是生产队养的,社员家庭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条件养猪。生产队的猪与稻谷一样,系国家统购统销的农产品,“社员同志们”没有自由分配的权利。到过年的时候,体恤社员的生产队长可以向大队公社请示,如果得到批准,便可杀一头猪分给社员。于是,大年三十就成了我们欢天喜地的好日子。
一头二百斤的猪,去掉骨头、下水,只有百十来斤肉,还得割下几块作为礼物送给大队干部和一些实权部门,最后只剩下几十斤了。一个生产队二百多人,这几十斤肉分到每人头上也就二三两。分肉的时候往往会抽签抓阄,因为谁都不想要瘦肉。要是分到一小块肥肉,全家人都会喜形于色——对于一年半载都尝不到油荤的人家来说,肥肉的油气是弥足珍贵的。那么一小块,当然不能做成回锅肉,那样太过奢侈,且一大家子围坐一起,几筷子就没了。肉太少,却又希望尽可能多地享受肉味,就只能做成滑肉。滑肉是四川农民的创造发明——将极少的肉切成极小的条状,混合到大量的红薯粉中,加入适量的水和盐(若有姜、葱更佳),搅拌成糊状,然后一勺一勺舀入沸水中,中火烧煮十分钟,即成一锅香喷喷的滑肉汤。别看滑肉是以红薯粉为主要原料,但名称中好歹有一肉字,且汤的表面会漂浮着货真价实的油花,这对于常年无油炒菜、铁锅已锈迹斑斑的家庭来说,就是一道美味大餐。
全家人高高兴兴围坐一起,过年的喜庆气氛,就在这样的大餐中达到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