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图的签名特征和年代排序
2021-09-03康耀仁
康耀仁
提起张瑞图的书法,多数人便会与奇肆俊俏、有折无转等关键词连在一起。其实,这些关键词是描述天启年间的作品,也是张瑞图最独特的风格类型,但并非其书法全貌。那么,张瑞图的风格范畴有多大,师承脉络有几条,之前的研究虽然不少,但大多沿用清代旧说,泛泛而谈,其根本原因在于:不能判别作品真伪,从真迹作品探知有用信息,更无从归纳作品年序,依据前后脉络关联掌握其中的变化规律。
任何风格的建立之前,必然要耗费漫长的苦功,先广涉博采,多方求知,直至自开门道,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不能以典型风格来涵盖作者终生的面貌。可见风格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变化、发展且相互关联的,如果不能有序、全面地了解不同时期、不同年份的风格特征和相关脉络,所得结论难免偏失。
不同风格的作品,都是作者不同时间的理念付诸技法和形态的表达。人们念叨的所谓风格,说白了,其实便是技法和形态呈现出来的一种习惯。这种习惯会直接浓缩到签名。因此,搜集、建立签名档案,按照年序形成系统,不但可以掌握作者前后之间的变化规律,还可以通过不同年份的签名,鉴别伪作,寻找特征相关的无署年作品,从而充实完善系统数据。
通过签名来解决风格变化问题,王方宇先生在20世纪90年代曾对朱耷做过深入研究,李闻慧先生采用董其昌的大量签名,阐述了他对董其昌书风的认知。笔者在十年前便先后建立沈周、仇英和唐寅签名档案(待刊),之后,通过排序谢无量签名,完成了《关谢无量的签名特征管窥其书风变化》。前不久,采用同样的方法,建立了张瑞图的签名档案和相关的作品数据,对张瑞图的书法风格和师承脉络给出四个阶段的分析。
张瑞图的书法,万历年间最早,理所当然归属基础时期,其时博采众长,尚未形成自己的风格。天启初期风貌初具,但仍存留古人信息,处于转折过渡期。真正完全确立风格则在天启后期,而最后的崇祯年间当属淡然回归期。其作品自天启年开始,署年有序,仅在最后两年暂缺,好在晚年风格稳定,因此并不影响大局的判断。相对而言,万历年间作品太少,通过多种渠道,目前查到的署年作品仅6件(附表1),万历丙申(1596)年的《杜甫渼陂行》(辽宁博物馆的藏),是至今最早的署年作品,签写“二水山人张瑞图”。张瑞图签自署“二水”的作品不算多,而“二水”称号在天启和崇祯年间偶尔出现。
1616年书写的三件作品,看似同年,却因师承不同,签署的名款和笔法都有所不同。《草书情诗二首》的“芥子居士图书”使笔侧锋多变,粗犷洒脱,主要师承于陈淳;《草书卷》的“芥子草书”则中锋细线,古雅清逸(图1),颇有《淳化阁帖》迹象。两者线条质感完全不同,如果不熟悉张瑞图的师承脉络,误判恐怕难免,这从侧面反映张瑞图此时的博学。恰好两种书风,各自均可找到技法形态相似的无暑年作品,而且签名特征也显示同类。
根据《杜甫渼陂行》师承《淳化阁帖》和祝枝山的特点,笔者找到两件风格类似的无署年作品:《草书杜甫秋兴诗卷》和《草书韦应物诗》。通过书风表现和签名“二水”特征的比较,可知这两件作品稍晚。之后,又从《草书韦应物诗》的阁帖特征,查到《唐王建宫词》《草书七言诗》等无署年作品,这两件作品的签名形态相近,其“图”字也基本接近《草书韦应物诗》,但转折之间更为随性,或时间稍后(图2)。
1616年完成的《草书卷》,线条随意慵懒,轻松自在,观其技法形态,源头完全出自《淳化阁帖》。四川博物馆的《行草书后赤壁赋》,与之相似度极高,应是同年作品,所题“瑞图”结构,与前述两件无异,但因上下连笔,形态稍微变动(图2)1616年的三年后,即1619年,张瑞图书写了《行草书后赤壁赋》九开册(四川省博物馆藏)。其签名“瑞”字行书,“王”字底部左下倾斜,中间短横与右侧“而”部上横连线可成左低右高动势,两侧底部连线也同样如此,“图”字的外框上宽下窄,里面草写如“兰”字,下口两侧留缝较大。这些特征与之前完全不同,但对比之后的作品却颇有关联。此作也师学陈淳,以此线索进行查找,发现安徽博物馆竟有两件无署年的行草书立轴与之相近,签名也显示同期特征。天津博物馆收藏的草书《草书五律诗》,书风介于《行草書后赤壁赋》与《情诗二首》之间,签名略近1616年的模式,尤其是“图”字形态接近,右上纯用圆转,估计在1616年(47岁)至1619年(50岁)之间而略为靠前(图3)。
万历庚申年(1620)书写的《卫民祠碑》,属大字行书,之前的署年作品不见这类书风,但天启初年的数件立轴倒是颇为相近。更为相似的,是无署年的《蔡清〈省身法〉》和《游沐黔国鱼池》。观察三件作品的签名,“瑞”字基本一致,但“图”字各有不同,尤其是《卫民祠碑》,笔笔交代清楚,前后时期都找不到相似的写法;而《蔡清〈省身法〉》的“图”字,外形上窄下宽,中间似“兰”,下面大开口。以此为本,又找到了《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见图版?)和《格言巨轴》等无署年作品,整体书风也基本接近。至于《游沐黔国鱼池》已然接近1622年的签名样式(图4)。
综合看待上面的作品,这其中存在两个变数:其一,同年作品却签名不同;其二,书风相似却签名不同。根据签名和书风的上下关联,笔者以为,如果以1620年的《卫民祠碑》为界,这几件作品或书于1620年前后,其中《蔡清〈省身法〉》《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以及《格言巨轴》可能略早,而《游沐黔国鱼池》稍晚。
天启共七年,署年有序完整,此时张瑞图书法水准提升,书风也较为平稳,因此签名也相对稳定,即便变化,也是规律有序。
天启元年(1621),张瑞图52岁,署年作品虽然不多,但风格完全不同。如《行书画马歌》(上海博物馆藏),自始至终激情澎湃,内容和签名都是极速书写,与前后风貌的关联性不大,如果不看书法全貌,单靠签名来判断年份确实有点难度。而《感辽事作诗卷》(《中国书法全集》)书写速度缓慢,线条古雅。两者风貌虽然不同,签名初看有异,细察却习惯一致,往前与1619年(50岁)、往后与1622年(53岁),都呈现承续迹象(图5)。
到了天启二年(1622),出现“张长公瑞图”五字款。这个称谓在天启二年(1622)至四年(1624)最常书写,尤其是天启三年(1623)频率最高,且有“长公瑞图”四字款,全都书于卷册上。此年采用两种签名模式:
一種是行书。“瑞”的左部往左下拉扯,右上“山”显小,“而”部一横较短且上靠,脖子拉长,最后两竖左短右长,连线其左右外形,上面呈左高右低,下面则左低右高。其实这个特点在上一年已然初具,只是没这么清晰。“图”的外形略显上宽下窄,内部似“兰”,横画一长两短,往右下倾斜,头部与上边留空较多。这个签名样式出现于《杜甫美坡诗卷》《心经》和《李梦阳诗卷》等手卷作品(图5)。通过查找,不少无署年作品的签名与此接近,作品风貌也相符(图6)。
另一种是草书。“瑞”字上头简省为横列三点,右侧的所有笔画牵丝映带,一笔完成,最后一笔拉长、牵丝或空中连接“图”字左竖。这个写法其实是从47岁(约)的签名演化而来,当年线条全属圆转,而现在转折并用。“图”字呈梯形,右下角采用米芾的蟹爪钩,半围内的“兰”字形态与前面几近(图7)。《郭璞游仙》和《辰州道中诗卷》均呈现这个写法,其中后者和其他多件作品均自称“张长公瑞图”,创作地点题写“太易亭”或“清真堂”。
天启三年(1623,54岁),署年作品较多,但仅有一种草书样式。“瑞”字延续上一年结构,有两处微调,一处是左边“王”部的中间一横拉长,另一处是末笔长竖,或左拐牵丝或直线顿笔轻挑连接下面“图”字。“图”字呈长方形,个别下部略窄,左上角大多横盖竖,偶尔竖挡横,横折画右下垂肩,左右两侧竖画外拱,右下带钩上挑,里面“兰”字形态不变(图7)。经过比较,与上述写法一致的作品,全是没有署年且只书“瑞图”的立轴形式(图8)。此年作品的款识开始出现“东湖果亭”或“东湖之晞发轩”等斋堂,也多次题写“二水山人”。
天启四年(1624)55岁的时候,张瑞图题写款识的称谓较多,有“介园居士瑞图”“张长公瑞图”“二水瑞图”等。“瑞图”基本延续上一年的两种结构,但是草书模式的“瑞”有微妙差别,之前的右下横折画,要么以很小的角度使转拐向,要么横画直接蹲笔回锋,而天启四年(1624)冬天却改用几近九十度的方折,且右下先顿后勾。这两处棱角分明,是之前所没有的全新写法,该年少见,但在下一年却形成惯性。“图”字的横折写法,看似圆滑溜肩,其实外圆内方,转中带折,右下采用蟹爪钩(图7)。
其行草模式,“瑞”字外形大致靠近1622年,只是右下“而”部稍作变动,最后两笔较短,多在横折勾半包围之内,相互牵丝碰撞,往内收紧,左短右长。而“图”字出现微妙不同,如果“瑞图”两字紧挨,“瑞”的最后一笔将迅速牵丝或笔意连接下面“图”字,“图”的外形上窄下宽(图9)。如果两字拉开距离,“瑞”的最后一笔则顿笔回收,“图”字上下等宽或下部略窄(图10)。这两种特征不同的签名,均可知找到无署年的作品。其时题写的斋堂暂多,除了之前已有的“东湖草堂”“东湖果亭”“清真堂”之外,新出现“椰子书院”。
进入天启五年(1625),张瑞图56岁,此年称谓有“二水”或“二水山人”,几乎所有的卷册作品都题写“东湖之晞发轩”或“东湖之果亭”。1624年冬天出现的“瑞图”草书写法,此年略作修整:一是“瑞”的右下横折角度内拐,形成圭角;二是“图”的右上角由圆转改为方折,外形正梯形居多,尤其是立轴更是如此,偶尔也出现倒梯形,里面仍如“兰”字,最后两笔成短横点,呈右下动态。两个字的右下钩既有直接挑锋,也有平钩或下垂钩,因为缺少月份,没办法再深入归类(图11)。该年也保持行草书写法,即“图”字草写,与上一类相似,“瑞图”两字也有紧靠和分开的安排,基本保留1624年(55岁)的样式(图12)。
天启六年(1626)的署年签名,也是两种写法:一种是“瑞图”全是纯粹的行书,此时的外形渐趋端庄,将之前“图”内“兰”形的第二短横,改为三个纵点横列,呈左两点和右一点往内收,右点与下横相连,下横较长,大多关口,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结构(图13)。另一种草书写法,整体保持1625年(56岁)的草法特征,但是两字拉开距离,“图”略呈上宽下窄状(图14)。曾见数件结合上述两点特征的无署年作品,即“图”字三点横列,“瑞”是草书写法,推测也属该年作品(图15)。也是几乎卷册无一例外地交代斋堂号,之前所有使用的全都出现,但频率最高的还是“东湖之晞发轩”和“东湖之果亭”。
天启最后一年(1627),此时张瑞图58岁,其签名特征基本没有变动,主要部位均是57岁的翻版,但局部稍作微调。上一年“图”字三点横列的行书模式偶尔出现,这个签名的最大特色是“冬”字上头撇捺笔画交代清楚,不像之前撇捺连成一横,因此签名特征相似的无署年作品,毫无疑问都应是1626年至1627年完成的(图16)。之后,“图”内又改回“兰”的写法,两侧竖画相向微拱,因底横变短,底口两侧留空(图17)。春天书写的《赤壁赋》《饮中八仙》,采用草书签名,延续上一年写法,“瑞”不变,“图”字外形或方或长,两侧中间外凸,腊月“图”字重回三点写法(图18)。此时的签名有点颜真卿的意味。而且,采用正文草书、落款小楷的两种字体结合方式,因为不在晋江,之前题写的斋堂不再出现,但重新启用“果亭山人”名号(图19)。
进入崇祯元年(1628),张瑞图年已59岁,书法逐渐回归平淡无奇的状态,签名的书写速度似乎缓慢下来。这一年的常态签名,虽然接近1627年的基本特征,但出奇静穆、端庄,甚至有点拙态。其“瑞”字的结构一往如旧,“图”内三点,下横靠内且两边留缝,使得两侧竖画下垂。
此年签名的整体气息颇具颜真卿笔法,尤其是两个右下勾。“瑞”的“而”部、“图”的两侧竖画的环抱状,不自觉地显示颜书痕迹。笔者正是依据这个信息,追寻到张瑞图在崇祯年间的作品,不但加强米芾刷笔,而且从颜真卿那里汲取唐法。通过查找,不少作品的签名都接近1628年(59岁)的常态写法,或是同年作品。
之前,张瑞图签名的改变,仅仅在某个局部作出微调,令人惊喜的是,该年的秋冬,“瑞”字出现了全新的结构,形态和技法都完全不同。此时写法粗观非楷非草,细看却是以楷书笔法书写章草结构(图20)。
崇祯二年(1629),张瑞图年届花甲,這一年被定为“逆案”第六等,内心的痛楚可想而知。不知道是不是跟情绪有关,从搜查到的模糊照片来看,该年的签名样式竟有三类:一类是延续最新写法,另一类是延续常态的行书写法,这两类的“图”字底下都是三点写法,还有一类是“图”内改回“兰”字,“瑞”字采用新写法(图21)。从此年开始,其作品地点大多题写“白毫庵”“白毫精舍”或“东湖之杯湖亭,并出现新的名号,均与白毫庵相关,如“白毫庵居士”“白毫庵道者”“白毫庵主人”等。
如果说1628年(59岁)秋冬尝试“瑞”的独特签名,第二年还在徘徊,但到了崇祯三年(1630,61岁)即成为常态。从该年夏天书写的《长歌行赠旺兄册》,可知“图”字呈扁状,上宽下窄,左竖下面往右缩,其横折角度内侧几成90度,外侧略小于90度,折画直挺,底部长横关口(图22)。
崇祯四年(1631),张瑞图62岁,此年创作的署年作品,目前可见到《酬李十六岐诗卷》和《答刺史裴松之书》。“瑞图”拉开距离,“瑞”字都是新写法,“图”字不同,但也是之前的微调。现在这两种签名既可以代表该年的类型,之后的变化都会在这两种类型之间作局部微调(图22)。
到了崇祯五年(1632),张瑞图已63岁,既有延续上一年草书款式的《行书诗卷》(图22),也有草楷结合样式,从《草书杜甫诗册》和《真率斋铭》的签名,即可看到“瑞”不变,而“图”字变为三点,外形上下宽窄变化微小,底口横画拉宽,两侧竖画改为相向并伸长。这类签名特征的无署年作品目前收集数件(图23)。
非常意外的是,崇祯六年(1633)的署年作品较多,至今已发现五件,其中三件“图”字回归62岁至63岁的结构,“图”内如“兰”,虽然形骸大致相同,但增加上部左倾的角度,其线条古拙,牵连不太自如,呈现老态(图24)。另外两件的“瑞”字,回到正常的结构,“图”内也变回三点写法。不同的是,此时几乎是一笔一画地完成。这个签名虽然没有惊人之处,却与前后几年的样式不同(图25)。此时张瑞图64岁。
进入65岁时,已是崇祯七年(1634),笔者见过《妙法莲华经弘传序册》两字都延续64岁的写法,但《行书古诗册》的两字签名都显示新奇的写法,或是随性即兴一挥,与前后时期均无关联(图25)。
崇祯八年(1635),目前仅见画作《林峦高远图》,“瑞”是新写法,“图”还是下面三点。而崇祯九年(1636),张瑞图已67岁,目前呈现两种样式,基本结构与前几年差别不大,但主要局部作出异样的微调。首先,“瑞”字倾斜度更大;其次,最后一竖拉长顿笔成点回收。这两个细节可具备排他性,与之相似的签名即可推断为同年。至于“图”字是“兰”形还是三点横列,都是次要因素(图26)。
崇祯十年(1637),张瑞图68岁,属于该年的《白毫庵十九首》,“瑞”的最后两竖较短,都包含在竖弯钩里面,最后一笔侧锋出挑。“图”字很端正,内部与上一年无异,上两点和下三点均是往内收紧(图27)。
书于崇祯十一年(1638)的《和陶渊明拟古诗册》,名字仅书“图”字,结构与上一年差不多,底横完全关口。而崇祯十二年(1639)时,张瑞图70岁,存世书法作品仅见《燕子矶放歌行诗卷》,这也是目前所知张瑞图署年最晚的书作。其结构大致与64岁相类似,但是“瑞”字态势明显往右下倾斜,呈左高右低状,“图”的外形偏长,内部结构往上提,底横成点,底口松开,因此两竖显得舒展(图28)。
崇祯十三年(1640)和张瑞图离世的崇祯十四年(1641),目前尚未找到署年作品,不过根据张瑞图晚年书风稳定来判断,这最后两年的作品大致不会脱离1636年(67岁)之后的风格范畴。
根据上面署年归纳,得知张瑞图的签名,虽然不断地来回变化,但只要细察,就会发现前后之间颇有规律,传承有序。在较短的前后期间内,“瑞图”的基本结构不作大的改动,即便崇祯元年突发奇想造出“瑞”字,但“图”字却仍然承续之前写法。总体而言,张瑞图的签名变化只是拆除局部零件,重新搭构组建。尽管张瑞图行草书较多,签名形态也容易受情绪左右,但每年的样式大多一至两种,偶尔三种,因此崇祯年间虽然不少年份仅有一件署年作品,但主要特征基本展现出来,并不影响根据这个签名特征、形态摆幅和前后关联,追查相关的无署年作品。
毫无疑问,建立完整有序的签名档案,了解这些不同时间、不同特征的签名特征,不但有利于判断作品的真伪,对于追溯无署年作品的创作时间,也作用非凡。此次《张瑞图书法特展》征集作品期间,恰好遇到一件令人疑惑的《草书立轴》作品,正是通过签名检验才得出真相,可算是现实案例。此作曾多次现身市场,因款式释为“己卯”,对应的是崇祯十二年(1639),因此其创作时间均如此标注。但是,稍懂张瑞图书风的人,一眼便知此作呈天启风貌,与崇祯年相差甚远。通过签名比较,笔者确定为天启五年,即56岁的作品,但是无法解释“己卯”来历,要么误书,要么伪作,即作伪者不知阶段风貌而露出马脚。但经过大图确认,排除仿作嫌疑。之后笔者通过张瑞图的“二水”款式,确定所谓“己卯”,实为“二水”,因两者草书形态颇似,被误解多年(图29)。
相对而言,张瑞图的立轴作品很少出现题写年月,而卷册作品则几乎名、号齐全,尤其是天启年间更是如此。另在万历和天启初期曾多次出现“瑞图”拆开分别安排两行的现象,说明在风格定型之前,张瑞图对于章法安排颇有随机性。
从上述资料可知,张瑞图的卷册作品出现不少斋堂名号,这些斋堂其实也是签名的一部分。通过归类,笔者发现,不同时期签署的斋堂名号完全不同。从时间的角度来看,书写“芥子”或“芥子居士”,均在天启元年(1621)之前。天启年间是张瑞图的创作高峰,但也仅在天启四年(1624)题写一次“介园居士”。张瑞图曾在晋江东湖湖畔营建宅院,所以天启年间在晋江完成的作品上分别题写上果亭、太易亭、晞发轩、审易轩、东湖草堂、椰子书院等堂号,自称果亭山人等号。崇祯年间的作品,上述斋堂不再出现,而换成白毫庵或白毫精舍,并自号白毫庵居士、白毫庵道者、白毫庵老者等。不少资料或因此推论张瑞图晚年栖隐白毫庵,其实不然。离世前几年,书于东湖之杯湖亭的作品也是不在少数。由此可知,天启和崇祯年间题写的斋堂虽然都在晋江,但两个时期、两组地点各自对应,没有交叉出现。相对而言,清真堂和审易轩比较特殊,分别出现在京城和晋江完成的作品。而天启年常用的果亭山人,在崇祯年也偶尔题写。这些斋堂名号的书写和特征,对于推断作品真伪、研判年份和地点都将是重要的旁证。当然,最主要还是“瑞图”二字。不断挖掘的新作品,即可充实签名年序,以此不断完备数据,再回头检测任何新出现的作品,将更加精准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