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汽车谱写城市乐曲？

亚历杭德罗·代·拉·加尔萨 三四郎/编译

当开着福特“野马”电动跑车从布鲁克林的车库里出来时，我觉得自己被骗了。我更像是在驾驶一辆巨型电动iPad，而不是典型“美国肌肉车”的电动版。就在几周前，福特公司的音效设计师告诉我，为了设计和数字化制作完美的电动汽车声音，他们尝试过电吉他的录音、电动方程式赛车的引擎声和高压输电线的嗡嗡声。但在车厢内，我什么都没听到。接着，我开始捣鼓车上的触摸屏，发现并立即摁下一个非常诱人的按钮，进入了“奔放模式”。我下一次踩油门时，汽车向前行进，发出了赛博朋克宇宙飞船那种沙哑、低沉的喉音。我感觉这才像话。

营销策略

电动汽车之所以格外安静，是因为它的马达没有太多驱动零部件。这对城市居民和厌恶交通噪音的人来说，似乎是个福音。但这种清静也会给司机和行人增加风险，前者据引擎声感知速度，后者靠发动机噪音判断来车。对汽车制造商而言，则意味着不得不舍弃几十年来基于发动机轰鸣声的营销模式，跑车、卡车尤其如此。“汽车爱好者们对汽车发出的声音期望很高。”能源咨询顾问公司“伍德麦肯兹”的交通分析师拉姆·钱德拉塞克兰说，“即使是一个对V8发动机和手动变速器不以为意的普通人，在踩下油门的那刻，也不由自主地期待耳朵能听到点什么。”

汉斯·季默在洛杉矶的工作室

因此，汽车制造商开始聘请音效设计师团队来为电动汽车创造新的噪音，让它们更加安全和畅销。电动汽车即将得到广泛应用，这为专家们提供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创造的声音将主宰21世纪的公路和城市，正如20世纪从不间断的内燃机轰鸣声。

企业思考听觉感受早有先例，譬如有线体育频道ESPN嘹亮的小号短曲和雅虎主页的约德尔唱法音频，只不过汽车制造商的工作更为紧迫。因为即使电动汽车并不完全环保——电池生产和发电仍会损害环境，科学界也达成了它们比燃油车危害更小的共识。为了达成《巴黎协定》的目标，2050年前，美国公路上90%的汽车必须是电动的。而现在，美国本土售出的每100辆汽车中，仅有两辆是纯电动汽车。要想提高销量，电动汽车不仅得驾驶感觉良好、开得远，而且对于潜在顾客来说，它们发出的声音还蛮不错。

花样百出 

尽管新冠疫情导致经济衰退，但去年全球电动汽车的销量仍增长了40%，从2019年的200万辆升至280万辆。在2020年产量打破纪录后，特斯拉的股价飙升了700%。同时，蔚来、比亚迪等中国电动汽车品牌推出新型轿车，在全球市场展开竞争。传统汽车制造商基本已经承认，内燃机气数已尽。福特在去年底推出了旗舰车型Mach-E，这是公司110亿美元电气化战略的一环。宝马立志要在2021年将电动汽车的销量提高一倍。今年早些时候，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宣布，到2035年将只生产电动汽车。根据德意志银行分析师的说法，继2015年“柴油门”丑闻后，拥抱电动化的大众汽车，其销量最快明年就能超过特斯拉。拜登胜选和里程标准相关政策的收紧可能会刺激电动汽车销量的进一步增长。

出于对安全的考虑，世界各地的监管部门要求电动汽车发出某种声音，并把这种声音的决定权留给了汽车制造商。这是一项重大的挑战，因为理论上来讲，它可以是任何声音。“这有点像1993年拍摄《侏罗纪公园》时做的事情，制作人必须想方设法创作出恐龙的叫声。”汽车技术公司“哈曼”研发部高级经理乔纳森·皮尔斯说，“但其实我们都没真正听过它们怎么叫的。”

从引擎轰鸣声到厚重沉闷的关门声，音效设计师长期都在帮助打磨汽车的各种声音，但从未有机会可以如此大规模地塑造未来的声音景观。不过，在竞争极度激烈的汽车设计领域，业界并没有就未来声音景观应有的模样达成一致。

汽车制造商大致分为两个阵营。第一类是从燃油车发动机寻找灵感，或者至少试图让汽车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引擎盖下运作的设计师。奥迪和福特的音效设计师就属此类。英国汽车制造商捷豹路数相同。他们取V8发动机隆隆声和摩托车高转速声浪之精华，打造出捷豹I-Pace的引擎声。“声音要精准地达到一种状态，让人感到舒服、可以理解、不以为奇。”捷豹和路虎的音响工程师伊恩·萨菲尔德说。奥迪音响工程师斯蒂芬·基瑟尔对此表示赞同，“汽车是一种技术装置，不是乐器。”

另一类汽车制造商对复制燃油车的声音兴味索然。“我们用不着让汽车显得里面有活塞在运动。”日产聆风的音效设计师丹尼·温尼说，“我们在技术上显然今时不同往日。”他形容聆风的声音就“有点唱歌的味道”。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也向音乐性迈出一步，综合采用了吉他、钢琴和迪吉里杜管的音效素材。

处在中间位置的是宝马打造的i4概念车。低速运行时，它听起来像是一个插电的管弦乐队正在为演出预热，可一旦加速，音调就会愈发低沉，接着一组高音轻快掠过，仿佛引擎盖下发生了什么扭曲现实的状况。这是宝马音效设计师伦佐·维塔莱与著名电影配乐家汉斯·季默的合作结果。鉴于维塔莱的履历，宝马最终以一个非传统的结果收尾不足为奇。他曾在前卫金属乐队演奏，并在德国亚琛工业大学取得声学博士学位时，开创出打破常规的现场演奏形式。业余时间，他会创作电子乐和管弦乐。

音效设计师对电动汽车声音的艺术潜力感到兴奋不已，汽车制造商则早已对这样的市场机遇動了垂涎之意。奥迪在网上发布了一段精心制作的宣传视频，将工程师们对完美声音的追寻抹上一层戏剧色彩。视频中，奥迪团队观察着直升机和风洞，陷入沉思。福特与一位音乐家合作，将Mach-E的声浪融入音乐并谱写成电音单曲。季默为宝马i4最近的宣传片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声音揭示一切事物的灵魂。”这位配乐家在其中说，“我们正在塑造城市未来的声音，这是一个非常激动人心的时刻。”

奥迪音响工程师尝试各种声音制作技术。

然而，如果购车者以另一种方式接受电动汽车，比如更安静而不是更吵闹，那这些市场营销和品牌推广的盛景将逐渐消散。电动汽车的声浪可能终将简化为最基本的声音。另一些人建议，最好能有让司机定制引擎噪音的系统，令它们听起来像是从摩托艇到宇宙飞船的任何东西。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尤其钟爱此类噱头，维基百科中“特斯拉的‘复活节彩蛋”就有20多个例子。

把握分寸

定制系统敲响了警钟。“每座城市的背景音几乎都由汽车构成。”索尔福德大学声学工程教授特雷弗·科克斯说，“改变汽车的声音即改变城市的声音。”过度定制将致使城市的声音景观沦为一场刺耳、嘈杂的灾难。“这种情况我们都经历过，人类初次拥有手机时就是如此。”他说，“每个人都想要个性化的手机铃声，结果就是可怕的不和谐。”

好在多数人都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这也可能发生在电动汽车上。安静的汽车对城市居民大有裨益。研究表明，持续暴露在交通噪音中会增加人们罹患高血压、心脏病和中风的风险。电动汽车的相对安静加上低排放，将令主路附近的住宅区变得不那么可怕，从而彻底重塑城市规划。汽车制造商需牢记一点，工作室里听起来有新意的声浪，可能会给现实世界的人们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

我开着福特车在纽约转悠，想象着未来公路的声音。加速时，这辆电动汽车发出了嗡嗡声，隐约还听见电噪声，颇有60年代福特“小马车”和《星球大战》“飞梭赛车”的味道。好几位音效设计师都表示自己的灵感源于科幻片，比如季默就曾为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的《星际穿越》配乐。当我们的街道挤满电动汽车时，城市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子？问题的答案仍然掌握在这些拨弄琴弦、弹奏合成器的听觉专家手中。

[编译自美国《时代周刊》]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