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源底色(下)
2021-08-30陈有仓
陈有仓
唐蕃古道起自西安,途经甘肃、青海,至西藏拉萨,在湟源全境通过,全长3000余公里,也是唐代以来中原内地通往青海、西藏乃至尼泊尔、印度等国的必经之路。整个古道横贯中国西部,跨越举世闻名的“世界屋脊”,联通我国西南的友好邻邦。
安史之乱后,唐军主力东调,屯田废罢。吐蕃趁机占领河湟地区。唃厮啰政权逐步走向兴盛时,以吐蕃人为主体,党项人、汉人,以及侨居的西域商人等构成了新的民族成分。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各民族水乳交融、坚如磬石,畜牧业、农业经济持续发展,以民间传统畜产品加工为主的手工业如鞣皮张、纺毛线、织氆氇、擀毛毡、织毛毯、制帐篷、酿美酒、冶铁器、雕银器等得到稳步快速发展,其制造的弓弩刀剑、铁甲最负盛名,成为贡品。
元明代湟源主体民族有藏、蒙、回、汉等,朝廷为了便于管理边疆事宜,推行政教合一的统治制度。清代,湟源引无数商人、能工巧匠纷至沓来,手工业迅猛壮大发展,商贸交易日益兴盛。
在中国西部史上,汉朝时汉人与羌人、胡人的杂糅融合,是西部地区人口大迁徙大融合的巅峰,以汉羌民族为主体的新的民族融合体由此产生,汉羌文化双向流动,造成了东西文化的混合,形成了湟源汉羌文化的独特性、地域性。此后,一次次的人口迁徙流动,湟源主体民族中不断融进了新的民族成分,增添了新鲜血液。湟源本土文化与南北文化的气吞山河,形成巨大的冲击岩,构成了湟源富丽斑驳多姿多彩的文化层次。跨越历史的时空隧道,可以洞察出湟源历史的久远,文化的厚重。是的,这里是汉羌文化、中原文化、藏传佛教文化、伊斯兰教文化的交汇融合地。儒道释文化的推崇和信仰,净化了人们的心灵,约束了人们的手脚,湟源人为人处世,向善、向心、尽责。是一方天文地理决断了一方人文性格。湟源似一颗璀璨的明珠鑲嵌在青藏高原的门户上,以她炫耀的人文历史资本昂首挺立,或许古人雄厚的人文基础作了坚强的后盾。
在长期的艰苦生活环境和生产实践中,羌人与自然作斗争,开始驯化野生动物。他们密切接触温顺者,抓住活生生的野生动物开始圈养。与之接触,饲养,掌握生活习性,进行繁殖,从幼体开始,与人共生同长,渐渐地野生动物中的羊牛马依服于人类。认定了它的主人、活动空间、夜宿的定点场所。把野羊驯服为温顺的藏系绵羊,把野牛驯化成了牦牛,逐步培育出了适应性更强的犏牛,把野马驯化成了羌马。羌族被公认为世界上最早善于驯养家畜的民族之一。羌马体格高大、耳聪目明、行动迅速、能及时辨别出天气、野兽出没、泥障险滩、悬崖峭壁等险象环生的复杂环境。对主人俯首帖耳,成为羌人的坐骑和劳动工具。羌马的出现,以马代步,羌人的活动范围逐步外延扩大,与外界不断加强联系与沟通交流。尤其,他们将牛羊肉、羊毛作为贡品或商品大量输送至中原,打通了商贸交易的通道,商贸经济初显端倪。
劳动不仅改变了自己,而且改变了世界。无弋爰剑担任羌人部落首领后,开垦田地,培育一种叫栗的籽种,制作简单的劳动工具,以秦国的先进种养业经验和技术统领羌域的种养业,很快这些先进经验、先进技术像飞沫一样在羌域四处传播,遍地开花,轰轰烈烈的农耕文明开始诞生蔓延。适宜高原气候、成熟周期短的粮食作物在丝丝春天气息来临时,无弋爰剑教羌人耕种,他们用简单的农具划开大地的表层,把梦想连同种子一并埋进土壤,经雨水的浇灌,暖风的吹拂,太阳的照射,嫩闪闪的禾苗绿了大地,干枯的土地焕发了生机,然后叶间就长出了茎杆,茎杆的中间就长出了有思想的谷穗,沿着脉管直直地向上生长,在风中一浪一浪地摇摆,惬意地,慢悠悠地和太阳一起行走,走着走着,天空和大地就成了一片金黄,谷地里就有了诗歌,有了故事。
无弋爰剑以他非凡的才能,开启了农牧业高效发展的新征程。无弋爰剑的开拓创新,使河湟地区羌族逐渐发展强大起来,羌人创造的文明,在青海的农牧业发展史上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同样,古羌人用聪明智慧和勤劳的双手所创造的古羌文化,是中华民族灿烂辉煌文化史上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古羌有着“耻病死”的习俗,他们以战死疆场为荣,病死家中为耻。一旦生病,就会持刀自杀。无知者无畏,无欲者无求。苍天给芸芸众生以生命,以思想,就应当有所追求,有所向往,实现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而不是苟且偷生,以愚昧的方式了断,这是对生命的亵渎。邓训在临羌县(汉代时湟源的称谓)任护羌校尉时,对外抵抗防御入侵,对内护佑百姓,对百姓和蔼可亲,与民休戚与共,威德兼行,广施恩信,遴选人才,奖掖贤良,倡导德行,兴邦安国,民族兴盛,对羌人、胡人等各民族群众一视同仁,大改中原汉人普遍歧视少数民族的歪风。当听到有羌人生病的消息,立刻派人前去监督控制,阻止轻生的动机和念头,然后请医送药进行诊断治疗。无须说服,直接言传身教。经过医治,病人一个个痊愈康复,生命的曙光重新点燃。他们幡然醒悟,当新的太阳光芒四射时,看到了光明,看到了似锦前程,走出愚昧的深渊,与陈规陋习决绝,开始珍爱生命,逢病医治,追求美好。
随着一系列怀柔政策和有效治理措施的推行和落实,汉羌胡各民族间和睦相处,齐心协力共筑家园,边境安宁,人心稳定,人民安居乐业。他的治羌功绩卓著,不仅得到了朝臣们的一致好评和肯定,而且赢得了百姓的拥护和爱戴。邓训日理万机,一心治理,积劳成疾。当他不幸以身殉职的噩耗传出,像撕碎了汉人、羌人、胡人的心肺,个个悲恸欲绝,声泪俱下,每天数以千计的民众成群结队前去吊唁,整个场面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就连同僚和曾任职其他地方的百姓也无不悲痛,奔走哭告,寄托哀思。按照羌人的习俗,父母死了以后,不悲泣号哭,而是骑马唱歌。但当他们听到邓训的死讯后,莫不痛哭流涕,有的拿刀割自己,有的拿刀刺杀家中的犬马牛羊,并万分悲痛地说:“邓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表现出了对邓训的景仰之情,缅怀之意。
汉羌胡百姓为追忆恩德,家家为邓训立祠,逢遇疾病、天灾人祸的不顺诸事,就向邓训的神龛祈求祷告,希望得到护佑。竟相沿俗,时间跨过几千年之后,邓训渐渐被供奉为湟源的城隍爷。他的英名震烁古今,彪炳史册,留存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
责任编辑:王冬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