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启示录电影的末日书写
2021-08-28秦一心
秦一心
【摘要】后启示录电影作为一种具有冲击力的视觉媒介,展示了人类在世界末日来临时的恐慌,也夹杂了关于意识形态和人性问题的质询和思考,电影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本文通过梳理此类电影的文化渊源,讨论此类电影出现的文化渊源与消费时代语境下对电影的孕育,以此解码电影中的末日书写以及人性的叙事主题。
【关键词】后启示录电影;叙事;人性关怀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30-0081-02
一、文化渊源:从战后创伤到消费时代
《圣经·新约》的最后一章《后启示录》中耶稣门徒圣约翰撰写了对未来世界的预警,包括对未来世界末日的预言,这也是对“启示录”这一说法的最早呈现,“后启示录”则是世界末日后的景象。后启示录电影兴起于同类小说,Claire Curtis[1]认为后启示录小说属于科幻小说的一个亚文类,最早可追溯到雪莱的《最后一个人》,“后启示录小说的故事背景主要设定在大灾难发生后的末日世界,重点关注浩劫之后的场景和生存者的思想和行动,如末日幸存者如何在灾难后的废墟世界中生存、如何挽救分崩离析的文明、采用何种新的末日伦理与法则等等。”
后启示录电影区别于一般丧尸片和灾难片,故事发生背景在末日时和末日后,重点关注灾难发生后的场景和幸存者如何重构家园。后启示录风格本身发端于美国,并以美国文化主导。不同国家对此类电影的表现主题也各具千秋,如日本、韩国多用情感的角度来渲染电影气氛,引起观影群众的情感共鸣,美国电影则多用电影技术通过特效来引发人们的视觉冲击引发影众的思考。与欧美好莱坞后启示录电影的数量相比,亚洲此类电影的数量可谓少之又少。在亚洲电影中也存在末世情结的呈现,但其内涵多是虚无主义的主题,多见探讨佛教轮回此类的设定,与本文界定的后启示录电影风格并不一致。基督教在美国举足轻重的引导力,让美国此类电影中并不会在结局部分出现世界完全毁灭的景象,总是存留了些许“耶稣”降世拯救人类的希冀。此类电影呈现的U型叙事结构和圣经存在着互文性关系,后启示录电影在叙事结构上多呈现出末日降临——群体恐慌——获得解决办法、重构家园的特点,这与《圣经》中耶稣受难——复活——永生不得不说存在着某种联系。因此,电影中总会掺杂着宗教元素,《人类之子》中人们对未来保持着担忧的同时也不忘祷告,《我是传奇》中的“蝴蝶”意象更是上帝的旨意。通过这些意象与电影的叙事结构,不难发现宗教对电影的影响,从文化渊源来解码此类电影的发展历程能够清晰地展现宗教对美国社会的影响。
如果说宗教信仰让美国人民心中埋下了一颗关于“末日”的种子,那么上个世纪长达几十年的动荡时局便是这颗种子的唤醒者。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大量生化武器和核武器在战场上的投入使用带来的土地贫瘠,荒草丛生让人们见识到了末日般的世界,仿若再现了《圣经》中世界末日摧毁的样貌。早期后启示录电影从这样的政治环境和文化语境出发,控诉了这宛如全球性人类危机缘起的“谁人之恶”[2]。二战后,随着美苏冷战以及紧张的军备竞赛,人们心中的恐惧不断加深。这一现实背景给电影创作者也带来了现实土壤,核武器对生存家园的破坏,对环境的污染,以及资源的枯竭,促使人们开始思考如何在这片末日土地上生存下去,军备竞赛也同时促进了科技的发展,使得电影行业也不断发展。此类电影的数量在二战后如雨后春笋不断增加,在反映美国现实社会的同时,也表达了美国人民对和平的向往,对生存的思考。随着9·11恐怖袭击和美国生存主义进入第三次高潮,美国人民在经历了恐怖袭击、金融危机以及自然灾害后,觉得世界并不太平,民众开始学习求生和自救的方法,例如经典的后启示录电影《我是传奇》中的主人公就是在末日下寻找生存空间,电影在一开始就运用俯拍上移的全景镜头来展示成为荒野的昔日闹市,天空中嘶哑惊叫的飞鸟和疯狂捕猎的狮群,影片对末日后的极度写实加剧观众的现实恐惧和厌恶感,而这也就是创作者想要通过电影展现的末日思考,即“把暴烈的状态加以伪装”表现“虚化的现在”[3]。后启示录电影反映了人们的真实的生存焦虑和残酷的社会现实,现实的土壤又反过来孕育了这类电影的产生和繁荣。
二、消费时代:消费刺激与现实语境
在宗教和历史原因的影响下,后启示录电影逐渐打开了观影市场。正如约翰·费斯克提到的,作为一种文化商品,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能够生产和制造意义,二是能够与大众的社会生活相结合[4]。后启示录电影的生产正是基于一定社會现实创作出来的,电影创作者想通过电影这一文本来反映社会现实和意识形态,电影中的角色和场景均是基于大众生活,同时又反作用于生活。20世纪90年代以来,产生的众多后启示录游戏和影视作品,吸引了众多的观众,进一步刺激了人们对这类能够反映现实的作品的期待和消费。而同时,每当到转折点年份,如千禧年的到来,末日的预言就会被人们提及,当社会出现大灾难,例如瘟疫的突然出现,战争的突然爆发,末日概念的书籍、电影就会大量出现而畅销。
在全球化的大趋势下,21世纪的后启示录电影更是表现出了全球化语境的特点。越来越多的后启示录电影中展现了以农耕文明代表的旧世界和工业文明气质的新世界之间的矛盾。人们在享受科技迅速发展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过度的工业文明以及过度智能带来的恐慌。在不少后启示录电影中将末世的设定,也通过“赛博朋克”来表现理性和反权威之间的融合。在秩序与混乱中,为推动电影最终解决方案的出现,必然会设定一位“后启示录英雄”,像美国西进运动中的牛仔英雄一样,美国式英雄的孤傲,超然的特点跃然纸上,后启示录英雄带有着时代的烙印,在井然有序的社会中采用杀戮这种不文明行为来在旧世界和新世界中做出决断。这类英雄的塑造也具有救世主式的人物特点。作为大众媒介,电影不仅是一种艺术,也被看作一种意识形态,影片的消费过程也是意识形态传递的过程。电影与现实的观照,影像的直观性与大众性都影响着观众的意识和价值判断,电影的内容无疑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和助长大众内心的偏见,因此这类电影的呈现方式很大程度上对大众的认知产生影响。
三、末日书写:更可怕的人性之恶
后启示录电影中有大量描写末世幸存者生存状态的镜头,无论是苟延残喘抑或是荒诞变异,都是作者对于现实生活的一种影射,因此末日主题的背后含义就有研究的必要性。末日灾难爆发后,可怕的既是地球的荒芜更是人性之恶的展露。电影不单单是在简单描述末日带来的对人身的威胁,更是通过故事情节剖析人性丑陋的一面。危難时刻是人性的照妖镜,有些人畏惧生命的终点,有些人畏惧权力的丧失,恐慌下有些人不惜利用一切手段为自己开脱。末日危途时抢夺物资、避难逃生的行为极尽地展示了人性本恶的丑态。电影的魅力在于它将现实以更加残酷真实的手法展现出来。电影《Carriers》讲述了四个年轻人在地球毁灭时寻求逃生的故事,在逃亡的过程中,四人不断面临生死胁迫和人性的考验,为了自保,他们将曾经心爱的人弃之不顾,对陌生人举枪扫杀,最终甚至可以对自己曾经的好兄弟痛下杀手,面对死亡和威胁,人性之恶更加可怕,逃亡虽然获得了最后的生机,可带来的也是无尽的孤独与后悔,这也是电影末日书写的真正含义。像《卡桑德拉大桥》《流感》在叙事情节的设定上都是通过一个封闭的故事发生地点来将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利益进行串联,像《卡桑德拉大桥》中选择牺牲一车厢的旅客来掩盖真相的美军上校,《流感》中用全部的盆塘市民的自生自灭来获得军事指挥权的美军司令部,电影将美国政府面临的三重困境直接地展现在观众面前,美国政府是否向民众发布真实消息?在传染出现难以控制时是否要牺牲一部分人来换取更多人的性命?如何在尊重生命和利益止损之间作出平衡?电影将众多因素串联起来形成了宏大的末日叙事景观。而这一景观中,不难发现在叙事下女性在最终的末日拯救和人道主义危机的化解中的力量。《我是传奇》中女主角带来的不仅是希望更是对末日世界共情能力的唤醒;金仁海的母性拯救了面临末日的盆塘;《传染病》中的米尔斯用理性和责任感重新燃起了人性的火苗。“牝常以静胜牡”,女性用更加圆融的感染力在电影中表现出了独立精神和人性关怀,是对人性关怀的填补,也是希望的隐喻。
四、结语
从二战带来的“创伤”,到如今全球化语境下的后启示录电影对末日景观的塑造,后启示录电影的主题逐渐从导致世界末日的成因,转为这场全球性危机带来解决措施,为人类的自我救赎提供方案。在现实中,当人们处于逆境和痛苦中就会寄希望灾难的出现让自己能够“重生”,将发生的事情重新归零,但是现实社会之所以是现实,就在于无法逆转性,人们只能将幻想寄托于电影中。电影践行着娱乐的功能,通过夸张和极度现实的表现手法将世界的残酷展现在人们面前,观众熟知电影是虚拟的,因此会在观影中获得内心紧张情绪的舒展。不同国家的此类电影基于不同的民族文化价值观,也不断在荧幕上提供着不同的舒缓方式。后启示录电影的魅力正是在于它既表达了创作者对社会现状的思考,对未来末日世界的恐慌,也在影片中提供了救赎方案,渴望通过电影的寓言和启示功能来呼吁人们对现世思考。
参考文献:
[1]Curtis,Claire P.Post-apocalyptic fiction and the social contract:We’ll not go home again[M].Lexington Books Press,2012,5.
[2]陈亦水.谁人之殇?——后启示录电影的末日书写与文化逻辑[J].当代电影,2017(12):34-41.
[3]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M].刘大基,傅志强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455.
[4]Fiske,John.Television Culture[M].London:Routledge,
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