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25年回顾:基于文献计量分析
2021-08-28张光宇曹阳春戴海闻许泽浩
张光宇,曹阳春,戴海闻,许泽浩
(1.广东工业大学管理学院,广东广州 510520,2.广东工业大学创新理论与创新管理研究中心,广东广州 510520 3.广东工业大学学生工作部,广东广州 510520)
颠覆性创新的政策导向与学术关注在新时期不断得到强化,引起政府、企业和学术界的高度关注。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及2018年两院院士大会中多次强调颠覆性创新对我国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重要性,要求以颠覆性技术创新等为突破口,实现我国科技的自主可控、赶超引领。颠覆性创新被视作新一轮科技革命的重要引擎,通过颠覆性创新实现价值创造,从而在市场竞争中获取竞争优势成为国家与地区发展的重要战略方向[1]。
颠覆性创新的概念最早于1995年由哈佛大学商学院教授Christensen 等[2]提出,是新技术对主流技术范式产生替代性变革的过程,后发企业面向新市场或利基市场引入满足低端或新用户需求的技术产品或商业模式,逐步破坏现有规则乃至取代在位企业。此后,颠覆性创新逐渐得到领域内学者们的广泛关注,并形成了不同的研究体系与分支。首先,许多学者关注微观层面颠覆性创新研究的知识基础。Munan 等[3]从文献计量学的角度研究颠覆性技术与颠覆性创新之间关系,提出颠覆性技术是颠覆性创新的一种表现,关注的是市场机会的识别、竞争和采用,颠覆性创新除了包含技术的创新还包括产品以及商业模式的创新。其次,一些学者对颠覆性创新领域中某一研究分支进行了系统性综述。苏鹏等[4]通过主题检索和引文回溯方式,根据研究领域对颠覆性创新技术的识别方法进行梳理,将其划分为图书情报、工程管理、经济研究和Christensen 流派4 类识别方法。此外,也有许多研究者分析了颠覆性创新的研究热点和趋势。王江等[5]以2000年至2017年为时间阶段,对国内外颠覆性创新的阶段现状、文献共引、学科分布以及研究热点等方面进行了计量研究,较为全面地梳理了颠覆性创新领域的演进脉络和学术前沿。
研究梳理发现,关于颠覆性创新研究的综述多基于多学科视角融合的微观知识基研究,关注颠覆性创新领域的某一研究分支,或某一时间段内研究领域的发展脉络与现状水平。鉴于此,本文选择颠覆性创新自概念提出以来至今这一完整时间段,基于定量文献计量与定性文献回顾视角,运用CiteSpace 分析软件对Web of Science 数据库相关文献进行分析,通过重点期刊、核心作者、主要区域、知识基础以及关键词共现等知识图谱分析,从更广泛的纵向视角系统性阐述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领域的知识演变脉络以及发展前沿,为国内颠覆性创新相关研究提供参考借鉴。
1 数据来源与方法
1.1 数据来源
本文以国际权威的引文索引数据库Web of Science 核心合集为数据库来源,输入检索条件:主题=“disruptive innovation”,时间跨度=“1995—2019”,共检索到2081 条检索结果。由于研究针对的是颠覆性创新在管理学领域方面的热点及演进过程,因此按照类别对首次检索结果进行二次筛选,选 择“Management or Business or Operations Research Management Science or Economics”以精炼研究数据,筛选得到773 篇文献。
1.2 研究方法
本文在文献计量分析的基础上结合文献回顾对颠覆性创新国际领域研究进行梳理,主要借助的文献计量工具为CiteSpace,是由美国德雷塞尔大学陈超美开发的可视化文献分析软件,通过数据挖掘、信息分析和科学计量来绘制某一研究领域的知识图谱,其最突出的功能是可以把一个领域内繁杂众多的文献数据,通过软件算法,以动态多元的可视化语言、巧妙精准的空间布局将该研究领域的演进历程和研究成果集中展现在不同分类标准下的知识图谱上,还可以通过引文分析了解研究领域内的科研合作与学科互动,对了解目标领域的研究现状和发展态势,挖掘目标领域的前沿热点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6]。
2 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基础统计分析
2.1 重点期刊分析
以“Cited Journal”为关键节点,Year Per Slice选择1,Selection Criteria Top N 设置为50,其余选择默认值,对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领域共被引期刊进行分析,并按照被引频次进行排序,得到被引排名前列的重点期刊(表1)。作为颠覆性创新理论的起源地,美国是颠覆性创新重点期刊的核心分布地,被引排名前九的重点期刊中美国独占了八席。根据期刊中心度分析结果,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与Research Policy 的中心度较高,分别为0.15、0.12 与0.10,表明这三个期刊在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中的论文质量较高,对颠覆性创新研究领域起着重要的理论基础和研究支撑作用,在研究领域中居于核心地位。
表1 被引排名前列的重点期刊
表1 (续)
通过对期刊官网的栏目介绍与选题倾向发现,不同期刊在颠覆性创新的主题和内容上有所侧重。Harvard Business Review 偏向对颠覆性创新理论观点的总结以及管理实践的指导;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关注全球最前沿的颠覆性创新战略管理成果;Research Policy 致力于对颠覆性创新领域内有关政策工具及政策组合绩效的研究;Journal of Product Innovation Management 倾向关于提高颠覆性创新及产品开发的理论和管理知识;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以增进颠覆性创新管理和组织理论研究的水平作为核心;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 的文章多以关于组织研究的颠覆性创新理论、实证论文以及跨学科的理论研究为主;Management Science 鼓励跨职能、多学科的颠覆性创新研究;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侧重于收录检验、拓展或建立创新管理理论且有助于推动颠覆性创新管理实践的实证研究论文;Organization Science 倾向有关颠覆性创新的组织研究方向,如组织流程、组织结构等。
2.2 核心作者分析
利用Web of Science 检索功能对结果按照作者进行分类,得到研究领域内作者的发文量情况,并整理发文量前十的重要作者;在CiteSpace 中选择“Cited Author”为关键节点,Year Per Slice 选择1,Selection Criteria Top N 设置为50,其余选择默认值,对被引作者进行分析,按照被引频次对前十名的核心作者进行排序(表2),并对其主要贡献进行整理。
表2 高发文量与高被引频次前十的核心作者
高发文量与高被引是衡量研究领域作者影响力的重要指标,高发文量表明作者在研究领域有较多产出,高被引表明作者的研究在该领域具有重要的学术水平和影响力。由表2 的作者发文量排序可知,新加坡国立大学Hang 教授以13 篇的发文量位居第一,美国新墨西哥大学Walsh 教授10 篇发文量位居第二。对比高发文量作者与高被引作者的名单可以发现,在颠覆性创新领域,作者的发文量与被引频次无显著关系,发文量前十的学者在文章被引频次统计中的表现并不突出。
高被引频率是判定学者在研究领域中发挥重要影响力的主要指标之一。Christensen[7]是颠覆性创新理论的开创者,分别在1995年与1997年提出颠覆性技术概念与颠覆性创新理论,并于2003年在《创新者的解答》一书中,以“颠覆性创新”提法取代“颠覆性技术”,指出颠覆性创新不仅强调新技术本身,更强调技术应用所带来的“颠覆性效应”。Danneels[8]在Christensen 的基础上对颠覆性创新理论进行了整合,分析颠覆性创新的定义、技术预测性应用及其技术商业化优点,并对颠覆性技术与各相关领域研究之间的关系进行了阐述。Teece 等[9]利用动态能力理论分析了在快速技术变革的环境中企业获取竞争优势和财富来源的方法,指出识别新机遇并高效地利用这些机遇,使竞争对手失去平衡,比制定战略更为重要。Tushman 等[10]从技术变革的视角入手,探索技术变革的模式与环境的影响,提出颠覆性技术的创新是由新企业发起的,易发生于动荡的环境中,而维持性技术的创新是由在位企业发起的,多发生于稳定的环境中。Elsenhardt[11]的贡献体现在方法论上,其构建的案例研究方法体系不仅强调方法的严谨性,更将重点放在创建理论方面,对颠覆性创新领域的研究学者在理论构建与案例研究方面起到了重要的方法指导。Govindarajan 等[12]从客户导向视角入手,对主流客户与新兴客户导向进行区分,考察它们对引入颠覆性创新产品的影响,发现主流客户导向对颠覆性创新有负面影响,而新兴客户导向对颠覆性创新有正面影响。Markides[13]对颠覆性创新的类型进行了划分,指出不同类型的颠覆性创新具有不同的竞争效果,并产生不同种类的市场,在此基础上对两种特定类型的颠覆性创新,即商业模式创新和激进的产品创新做出了总结分析。Ander 等[14]基于创新生态系统理论,关注技术的演化过程与技术生态系统的发展,强调技术发展与评估技术需求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Yin[15]的贡献同样体现在方法论上,提出在设计和进行案例研究评估时,案例的有效性和概括性仍然是具有挑战性的方面,强调分析性理论归纳在案例研究中的作用。Chesbrough[16]针对传统创新将视线聚焦在企业内部的情形,提出开放式创新的概念,通过利用外部途径和资源创意,提升企业技术创新水平,对颠覆性创新的生态系统研究提供了理论参考。
2.3 国家及机构影响力分析
分别选择“Country”与“Institution”为关键节点,Year Per Slice 选择1,Selection Criteria Top N 设置为50,其余选择默认值,对颠覆性创新研究的国家影响力及机构影响力进行分析,得到国家和机构的共现知识图谱(图1 与图2)。
图1 颠覆性创新研究的国家共现图谱
图2 颠覆性创新研究的机构共现图谱
图1 与图2 展示了不同国家与机构关于颠覆性创新研究共现情况,是体现相关研究主体影响力的重要因素。圆形节点是共现频次的体现,其直径与研究共现频次呈正相关关系;国家或机构之间的连线表示彼此之间的研究合作网络。美国(243 频次)、英国(104 频次)、中国(66 频次)、德国(50 频次)和加拿大(43 频次)等国家是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领域的重要研究国家;新加坡国立大学(13 频次)、英国剑桥大学(11 频次)、美国哈佛大学(9 频次)、美国波特兰州立大学(9频次)和美国新墨西哥大学(9频次)等机构在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领域具有重要科研影响力。美国作为颠覆性创新理论的发源地,在研究领域中发挥着重要的国际影响,其国家影响力中位列首位,并且远超其他国家,此外,在共现排名前五的机构中,美国占据了三席。颠覆性创新的研究机构主要以高校为主,多为领域内主要研究国家的著名学府。此外,颠覆性创新研究的国家影响力与机构影响力呈现相关关系,具有重要研究影响力的国家多数拥有着相应影响力的研究机构。
3 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的知识基础
文献共被引知识图谱是通过文献的引文与共引轨迹来展示研究领域知识基础,反映科研引文的演进网络和学科研究前沿的本质[17]。选择“Reference”为关键节点,Year Per Slice 选择1,Selection Criteria Top N 设置为20,其余选择默认值,得到颠覆性创新领域内的文献共被引知识图谱(图3)。文献共被引分析聚类形成329个节点、1 401 条连接,形成了7个核心聚类。尽管聚类的命名是通过施引文献的关键词进行提取,但不一定能完全表达该聚类的特点,需要结合聚类内的文献进行细致解读,聚类4的标签词为技术创业(technology entrepreneurship),在对经典与前沿文献进行梳理后发现该聚类的研究主题是围绕技术创新来开展,因此将该聚类标签此改为技术创新(technology innovation)。最终得到的7个核心聚类为:#0战略联盟(strategic alignment)、#1共享经济(sharing economy)、#2商业模式创 新(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3分段资源配置(staged resource allocation)、#4技术创新(technology innovation)、#5颠覆敏感性(disruptive susceptibility)与#7 颠覆性技术(disruptive technology)。
图3 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文献共被引知识图谱
在完成文献共被引知识图谱处理的基础上,通过“List Citing Papers to the Cluster”功能获得核心聚类的核心文献,包括的经典文献(高被引文献)和前沿文献(引用经典文献较多的施引文献),并在此基础上对相关研究知识基础的演进过程进行系统阐述。
聚类0 的研究主题为战略联盟(strategic alignment)。上世纪80年代以来,技术与经济的发展水平不断提升,分工的形成与深化助推了区域经济集团化的发展,为提升企业竞争力与创新能力,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从传统的对立竞争走向合作竞争,战略联盟的概念应运而生。战略联盟于上世纪80年代初由美国数字设备公司总裁Hopland 与管理学家Nagel 首次提出[18],指两个及两个以上的企业为实现资源共享、降低风险与成本等战略目标,通过建立契约、股权参与、企业合资等形式达成合作关系,从而实现企业联盟之间的“双赢”。基于战略联盟视角开展创新研究是创新管理领域研究的重要方向,在动态的创新环境下,优质性、价值性、新颖性的要素在战略联盟中不断被吸收、传递及整合,创新范式也由对现有技术、产品或商业模式的改良式渐进性创新,转向全新的技术架构、产品服务等颠覆性创新范式的转变。企业的价值取向是创造市场价值,战略联盟能够引发颠覆性创新利益相关者的价值冲突,影响企业的创新战略行动,促进创新价值的实现。Von 等[19]指出电动汽车企业家通过与创新生态系统中的合作伙伴结盟,促进价值协同来实现价值共创,推动电动汽车创新系统的优化。战略联盟不仅是知识共享与颠覆性创新孵化的重要依托,也是促使联盟企业获取异质性知识,提升颠覆性创新能力的关键要素[20]。颠覆性创新的环境异质性问题具有多元化特征,未来研究应进一步探索不同类型的战略联盟利益相关者在不同情境下的价值选择与互动冲突,揭示企业家在颠覆性创新战略联盟过程中的作用机制与协同创新路径。
聚类1 的研究主题为共享经济(sharing economy)。随着现代信息技术的不断进步以及对传统工业语境下消费方式的反思,共享经济作为一种新的商业模式得到迅速发展。1978年,Felson 等[21]首次提出了共享经济的核心理念——“协同消费”,阐述了一种新颖的消费模式:消费者借助第三方平台实现物品的互换与交易,实现消费的协作与分享。共享经济是“互联网+”时代新兴的极具颠覆性特征的商业发展模式,以技术改进为基础,共享经济开创了全新的供销范式,是不以物品所有权转移为基础的消费模式[22]。共享经济已经在市场中得到了众多应用,代表性行业的案例研究是当下重要的研究范式,多围绕顾客、企业、政府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为研究主体展开机理研究。Kibum 等[23]以Uber 对传统出租车行业的颠覆性为例,发现Uber 的共享效应为消费者提供了实质性的好处,以一种积极的、提高福利的方式改变了现有的出租车市场。Steve 等[24]以共享单车为例,将颠覆性创新与共享经济结合起来,探讨基于颠覆性创新的商业项目如何在共享经济中创造、交付和获取价值的内在机制。Dun 等[25]以颠覆性创新理论为基础,结合共享经济理论和竞争优势理论,提出共享经济企业可以通过侵蚀低端市场建立成本优势,侵蚀外围市场建立整合优势,侵蚀独立市场建立差异化优势。当下对于共享经济的研究方兴未艾,学者们从不同的视角对其开展诸多研究,诚然,共享经济作为一种新型的经济形式具有自身的商业特征与发展规律,对其概念完善、分类体系以及商业模式等方面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深入。
聚类2 的研究主题为商业模式创新(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起源于上世纪末互联网技术的兴起,商业模式的概念开始被提出,其研究的对象主要为商业交易,具体探索商业交易的内容、结合及治理[26]。商业模式是企业实现价值创造的重要手段,商业模式通过技术的商业化过程实现价值创造、价值传递以及价值获取。Christensen 等[27]将商业模式创新的概念引入到市场颠覆中来,将颠覆性的概念从“颠覆性技术”拓展成为“颠覆性创新”这一更为精准的表述,指出颠覆性创新不仅涵盖技术领域的创新,也包括商业模式的创新。随后,学者们对颠覆性创新领域的商业模式方向进行了更为细致的研究,Kapoor 等[28]将商业模式颠覆性创新的概念定义为创新资源的分配,并提出企业通过商业手段可以促进颠覆性创新的实现。通过文献梳理可以发现,关于商业模式创新的概念内涵在学术界尚未形成共识;对于商业模式创新的结果效应研究相对充足,商业模式的创新能够实现价值创造,获得持续性竞争优势,取得良好的企业绩效并促进新产业业态的涌现,不过有关商业模式创新前因的研究相对较少,除经济角度之外,综合市场表现、客户期望和竞争压力的综合因素影响研究还有待加强。
聚类3 的研究主题为分段资源配置(staged resource allocation)。经过对聚类结果下的对应文献梳理,发现分段资源配置是商业模式创新研究的具象分支之一。Gordijn 等[29]将商业模式创新研究发展脉络分为五个核心阶段:定义和分类、模式的主要元素、元素的详细描述、元素的资源配置、模型的管理应用,而分阶段资源配置正是其中第四与第五阶段的核心内容。鉴于新的颠覆性技术或产品的潜在可能,企业不得不更频繁、更彻底地重新思考和分阶段配置其商业模式要素,通过科学战略布局以保障企业竞争力和市场份额。学者们使用了不同的标签来标识和讨论各种商业模式资源的配置,Dubosson等[30]确定了对商业模式资源配置六个维度,即用户角色、交互模式、产品性质、定价系统、定制水平和经济控制;Yariv 等[31]设计了五大商业模式资源配置体系,即收入模型、价值主张、价值配置、目标客户和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不管用于讨论和构建商业模式分段资源配置的变量跟标准是什么,其强调的目的都是识别和描述不同的业务流程特征,实现业务流程资源配置组合的创新与高效[32]。商业模式的分段资源配置是概念驱动的,它们本质上是定性的,关于各个配置模式的内容及其要素缺乏明确性,目前尚未形成一套通用标准和共识理论。
聚类4 的研究主题为技术创新(technology innovation)。技术创新理论首次由Schumpeter[33]在其《经济发展理论》一书中提及,指出创新是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一种全新组合配置。一个多世纪以来,企业领导者一直将技术视为执行和实施其业务战略的主要手段,许多颠覆性创新往往发生在市场洞察力和技术知识的交汇处,技术成为战略流程的输入,而不是事后的推动者,因此,在竞争环境中通过技术创新抢占先机而制定的战略方法也被称为技术驱动型业务战略[34]。越多越多的学者强调技术进步和创新在经济增长中的核心作用,并将技术创新作为一个复杂的系统过程,重视对“黑箱”内部运作机制的研究,重点关注技术创新、技术推广与市场结构之间的关系。Suikki 等[35]从技术驱动视角研究颠覆性创新的流程机理,指出由颠覆性技术驱动的流程再造不同于管理驱动的流程再造,通过持续改进的全面质量管理(TQM)、彻底重新设计的业务流程再造(BPR)、关注客户和能力发展是促进颠覆性创新流程再造的重要方法。Habtay等[36]研究了技术驱动型颠覆性创新潜力的动态演化机制,发现在短期内,技术驱动型颠覆性创新的潜力受到技术和市场不确定性、最初劣质的价值主张、低端利基市场、经济制约和资源稀缺的极大限制;从长远来看,如果潜在的颠覆性技术跨越了不确定性的深渊,那么新兴战略、专业化和不对称的经济激励措施可能会对其长远的颠覆性潜力产生积极影响。技术创新理论的发展脉络经历了新古典学派、新熊彼特学派、制度创新学派和国家创新系统学派四个学派,对颠覆性技术的概念本源、作用机理、运作机制与外部环境的研究也不断深入,在已有研究基础上不断完善技术创新生态系统,发挥创新主体的能动作用与加强制度体系设计来推动颠覆性技术的成长、扩散及应用还有巨大的研究空间[37]。
聚类5 的研究主题为颠覆敏感性(disruptive susceptibility)。颠覆敏感性的重要命题是围绕在位优势企业针对外部颠覆性创新的挑战所做出的战略反应,是坚持和保护原有的优势业务模式,还是积极跳出原有优势参与到颠覆性创新过程中来。相关文献研究表明,学术界对颠覆性创新战略反应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在位企业被颠覆的原因探究、在位企业应对颠覆性创新的策略以及参与颠覆性创新的阻碍因素三个方面。Christensen 等[38]指出颠覆性创新立足于低端市场,迎合消费者的心理需求来夺取市场份额,而在位企业往往忽视了对颠覆性创新的警惕,受制于资源承诺的沉淀约束,从而埋下被颠覆的隐患。关于在位企业应对颠覆性创新的反应策略,Charitou 等[39]指出在位企业可以基于自身优势、反应能力、创新者性质等因素来制定具体的应对策路,如发挥传统业务优势、实施新的创新策路来应对外部颠覆;Appleyard[40]证明在位企业可以通过组织合作、先发行动、产业选择等来保持自身优势地位。许多学者对在位企业参与颠覆性创新的阻碍因素进行了研究,得到的结论包括固有业务的资源分配障碍以及对颠覆性创新的态度障碍等[41]。尽管目前对颠覆性创新的战略反应已经有了一些研究涉猎,但由于颠覆性创新面临的变化性和突发性问题,存在着复杂的环境系统因素,相关研究仍处于初始阶段,研究的深度与全面性还有待提升。
聚类7 的研究主题为颠覆性技术(disruptive technology)。颠覆性技术概念最早由Christensen[2]提出,他将对技术范式、商业模式、竞争态势等产生重大影响,并能够吸引现有消费者及引导市场转向的新技术称之为颠覆性技术。在Christensen 的颠覆性技术概念基础上,学者们对颠覆性技术的影响作用开展了大量研究。Danneels 等[8]提出颠覆性技术改变了现有市场的竞争方式与衡量标准,Markides等[13]也表明颠覆性技术能够开辟新的市场,为在位企业带来巨大的冲击和挑战。也有学者总结出颠覆性技术具有发展初期的成本低、性能低、技术简化与竞争不对称等特征,并开展对颠覆性技术的识别预测研究,根据识别指标体系可以将现有的识别研究工作划分为技术特征识别、市场特征识别与宏观环境识别三个方面。技术特征识别主要分析颠覆性技术产生的机理与变革特征,多以定量指标为主,基于文献计量与专利分析等情报研究方法[42];市场特征识别重点围绕技术的市场影响,通过产品、消费者、企业等方向进行评价与识别[12];宏观环境识别是在技术与市场特征的识别框架基础上,加入经济、社会与政策等多层次分析要素来进行技术识别[43]。现有研究从概念定义、影响作用、技术特征与识别预测等视角对颠覆性技术进行了丰富的探索,但是颠覆性技术的演进过程与扩散路径充满了不确定性,必须进一步深化对颠覆性技术的内在机理认识,以丰富和完善颠覆性技术的识别干预机制。
4 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热点与趋势
4.1 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热点
关键词是研究成果的高度凝练和集中概括,体现了研究的主要目标和核心内容,因此,本文选择关键词的共现网络来研判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的热点情况。选择“Keyword”为关键节点,Year Per Slice 选择1,Selection Criteria Top N 设置为50,其余选择默认值,对颠覆性创新领域内的关键词共现情况进行分析,得到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的关键词共现图谱(图4),并根据关键词的共现频次整理得到排名前十的高频关键词分别为:创新(Innovation)、颠覆性创新(Disruptive innovation)、颠覆性技术(Disruptive technology)、技术(Technology)、绩效(Performance)、企业(Firm)、战略(Strategy)、管理(Management)、模型(Model)、能力(Capability)。
图4 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的关键词共现图谱
根据高频关键词的属性特征,可以将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的热点主题划分为3 大类别:第一是颠覆性创新的主体特征,包括创新、颠覆性创新与颠覆性技术,反映了颠覆性创新领域围绕创新的本质属性,结合颠覆性特质的特殊关注视角,对创新与技术的新型表现形式与演进方式开展研究;第二是颠覆性创新的衡量维度,通过以企业作为重要研究主体,评价目标主体在技术、能力和绩效等维度上的发展水平;第三是颠覆性创新的发展路径,通过模型构建,研究颠覆性创新的战略制定与管理方式。概括而言,从颠覆性创新研究的整体态势分析来看,学界以颠覆性创新及颠覆性技术为理论出发点,主要围绕颠覆性创新的主体特征、衡量维度以及发展路径开展了深入研究,不断丰富和完善颠覆性创新的理论体系。
4.2 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的演化趋势
为了分析国际颠覆性创新领域研究热点的演化规律,了解其历史脉络和发展进程,在图4 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的基础上,利用CiteSpace 的共现结果分析功能,按照年度分布对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领域近十年的年度高频关键词进行整理(表3)。从表3 可知,在2010年至2014年之间,领域内的研究热点相对比较集中,年度热点关键词最高频次均超过20 次;从2018年开始,领域内的研究热点相对分散,年度关键词最高频次均未超过10 次。
表3 颠覆性创新研究关键词的年度分布情况
通过梳理颠覆性创新的关键词演进脉络,可以将颠覆性创新的研究热点划分为概念界定、视角扩充、机制分析与市场应用4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概念界定,2011年之前,颠覆性创新的研究仍处于概念界定的阶段,经历了从激进创新到颠覆性创新的完善过程。第二阶段为研究视角扩充,2012年开始,商业模式研究开始成为热点,颠覆性创新的视角从原来的技术维度向商业模式维度等视角不断扩充。第三阶段为机理研究,2013年开始,学者们开始关注颠覆性创新的运行机制、转型过程以及影响要素,对颠覆性创新的研究从现象与案例分析向更深层次的机理研究深入。第四阶段为理论应用,2015年之后,随着理论基础的不断完善,不同领域的技术创新研究开始采用颠覆性创新理论探讨新兴技术的市场表现及其发展潜力,如3D 打印、供应链管理、人工智能、数字创新等新兴技术。
纵观颠覆性创新的研究演进历程,可以发现对颠覆性创新研究的目标主体不断丰富,从组织系统到社会技术体制转型,在位者与后发者博弈的多元主体参与机制不断得到完善;在对颠覆性创新的影响要素、吸收能力、技术变革和创新管理等基础理论研究的基础上,生态系统、金融科技和数字创新等多学科交融的方法体系也不断得到丰富。
5 研究结论与展望
5.1 研究结论
本文结合定量文献计量与定性文献回顾的方法,对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领域的文献进行系统性回顾,借助CiteSpace 软件对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领域1995年至2019年的773 篇相关文献进行了重点期刊、核心作者、主要国家及机构、文献共被引和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分析,得到了以下主要研究结论:第一,颠覆性创新领域的权威期刊对于颠覆性创新的理论基础、实践应用和方法创新各有偏向;第二,颠覆性创新领域作者的发文量与被引频次无显著关系,目前在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领域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学者仍以西方学者为主;第三,颠覆性创新国际领域的主要研究力量分布在北美洲、欧洲、和亚洲地区,研究机构主要以高校为主,并且颠覆性创新研究的国家影响力与机构影响力呈现相关关系;第四,文献共被引知识图谱结果显示,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的主要知识基础为战略联盟、共享经济、商业模式创新、分段资源配置、技术创新、颠覆敏感性与颠覆性技术7 大内容;第五,颠覆性创新国际研究领域的关键词共现结果显示,颠覆性创新研究主要围绕主体特征、衡量维度及发展路径3个热点方向展开,研究脉络经历了概念界定、视角扩充、机理研究与理论应用4个阶段。
5.2 研究展望
在梳理颠覆性创新国际领域研究热点及其演化规律时可以发现,目前关于颠覆性创新概念定义的大体共识已经达成,借鉴创新领域已有的研究范式,颠覆性创新理论的研究体系也不断得到充实,跨学科交融和研究方法创新都进行了大量工作。于此同时,颠覆性创新作为创新领域中一项较新的研究分支,其理论体系仍处于不断完善的过程之中。目前对颠覆性创新的研究仍多以案例研究为主的研究方法,对颠覆性创新的实证研究、问卷量表设计等尚不深入,还存在较大的研究提升空间。如何建立颠覆性技术的遴选机制以服务国家技术预见工作、怎样掌握颠覆性创新技术的演进特征便于精准施予政策扶持、如何对颠覆性技术的发展潜力进行定量衡量以进行早期干预等方向尚待进行更多的挖掘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