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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机绣大师吴敏华

2021-08-27余未

中华手工 2021年9期
关键词:缝纫机针法杭州

余未

机绣最早是从杭州发源的。杭州机绣作为“杭绣”的一种,和手绣组成了杭州刺绣的两朵姐妹花,成为杭州工艺美术中的奇葩。曾经,机绣被广泛应用于被面、窗帘、台布等家庭日用品,几乎没人想到用机器来绣制艺术品,可到了机绣大师吴敏华的手中,它却被创造成了焕发着独特魅力的艺术精品。

唯一的男性学徒,也是唯一坚持下来的

机绣,全国仅杭州独有,吴敏华是第3代传人。刺绣,不管是手绣还是机绣,在一般人的感觉中,似乎都是女人的“专利”,但吴敏华这个七尺男儿,不仅绣得好,还拿了很多金奖。

1977年,年仅19岁的吴敏华进人杭州市工艺美术研究所时,没有一点美术基础。接触机绣,也是“因为看起来很文气”,因此受单位“指定”,跟着王文瑛大师学机绣。

似乎天生有缘,他一学就会。“3个师傅带3个徒弟,我是唯一的男性。后来又进了10多个人,也全都是女性。”这些人中,后来大多改走他路,只有吴敏华一个人坚持了下来。

作为一个男人,选择做一名“绣花郎”,曾一度让很多人不理解,“大家都觉得怪怪的,甚至被嘲笑”。有人认为男孩子就该有所谓的“男子气概”,穿针引线很小家子气。但吴敏华说,其实现实生活中,很多东西男人做得要比女人更好更优秀,比如很多优秀的裁缝也是男人。曾经纠结过一阵子,最终他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如果天天看着别人的眼光做事情,自己累不说,还什么都做不好。”

就这样,吴敏华开始趴在缝纫机上,开始一针一线反复试验,尝试着用不同颜色的线,感知布面上产生的各种微妙变化。刚开始练习时,走线都是歪歪扭扭的。“万事开头难,学机绣也一样,在绣漂亮的东西之前,总要做很多很多练习,打好基本功。”为了尽快掌握缝纫机和针法,他几乎每天都练到七八点,丝毫不敢懈怠。甚至业余时间,他还专程去工人文化官学习素描和油画,“这样越到后来,渐人佳境,从简单的几何图案到色彩艳丽的花朵都会绣了”。

“学机绣手艺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出师少说也得5年,要做精,就必须一直学下去。能帮到你的,永远是你努力认真的态度。”

眼到、手到、心到,才可能绣出好作品

一台老式缝纫机,一匝匝五颜六色的丝线,针尖在缝纫机的牵引下带着丝线穿梭,一缕缕的毛发愈发油亮、饱满,一只灵动、蓬松的猫咪逐渐跃然布上……

不了解的人初次听到“机绣”,第一反应多是“电脑绣花”。其实,机绣中所指的机器并不是电脑,而是手工操作的缝纫机。机绣的做工,与手工刺绣前期的工序异曲同工:拓图、穿针、引线.但至中后期时,在技法上就全然不同了,一个如飞檐走壁,一个似漫步青云。

“所谓机绣,就是用我们常见的缝纫机,来做传统的刺绣。当然机绣也并不是踏踏縫纫机那么简单,绣的时候,要手到、眼到、脚到、心到才行。其实我们这样的机绣比手绣难度更大。机绣有100多种针法,基础的3种针法——拉针、包梗和插针,还要尝试各种针法,长针、乱针、纳针、插针……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你的心灵手巧,心不灵看不清花样纹理、配色构图,手不巧可能一个动作就全都作废了o”

按今天人们的想法,机器比手工来得方便,机器一走,“咔咔咔”就是一大片。然而事实是,在艺术品的领域,用缝纫机更像是在自寻挑战。外行人看不懂,总觉得机器走针是“死”的,不如手绣可以有变化。可是吴敏华的缝纫机针法却有许多变化,探索表现不同物体质感的针法,而且至今还在不断地求新求变。

机绣的流程也更为繁复——先上大绷架描稿,上机时要拆掉大绷架,绑到小圆绷架上,一不小心就会走形。作品大、圆绷小,一次只能做一块局部的图案,一块一块分开绣,做好这一绷,再换下一绷。

“首先,移动圆绷要稳、平、准,长针时手工推机要长、短针时要短、横纹横动竖纹竖动都要靠手上功夫去把握和平衡,更别说一些远景要虚要厚、近景要实要薄,还有颜色的搭配,这些都少不了对手艺熟练地掌握和精细地把握。”

制绣用的丝线是杭州本地产的,从丝绸厂买回来后,先要手工将一大摞线绕到一个个木线轴上,光这一道工序就十分繁复。每台缝纫机边上都有一个10几排抽屉的小柜子,每层都放满了五颜六色的丝线。

绣一幅作品花一两年时间是常事,要绣出好作品,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人机合一”的默契,件件都得花心思、眼睛,双手、双脚、内心要配合得恰到好处。

钟情动物题材,最难绣的是毛发

吴敏华最喜欢绣动物题材的作品。他绣的《豹猫图》:杂草丛中,斑斓威严的猎豹横卧其中,正面抬头,直视远方。绣面上的这只豹,毛皮润泽发亮,每一根都那么自然,仿佛呼之欲出。更为奇异的是,从正面看,这只豹子肤色富丽堂皇,黄黑相间;但是等到把作品翻过来,它却成了一只灵巧的猫咪,而且呈现出来的肤色是灰白色,与另一面大相径庭。

“很多时候,别人看着我在绣正面,其实我绣的是反面。”他说,这就是机绣的独特和神奇之处——双面异色绣。“这种双面异色异物绣作品,如果手绣,可以绣完一面再绣另一面,也可以正面用长针背面用短针,打点小针完全看不出来。而缝纫机的每一针都死板固定,长度一样。缝纫机底线跟面线是连在一起的,正面挑了根这么长的线,反面也是这么长,正面挑了短的反面也短。”

这种两面不同颜色和式样的图案,是如何用缝纫机绣出来的?其中的奥秘,就藏在这台老式缝纫机中。每当吴敏华运用这台机子上下两条线绣正面的时候,反面也同时完成,制作的蓝图就印在脑海里,一气呵成。缝纫机上的针不能转弯,还要配合机器的运转,制作难度可想而知。

“用各种针法,还有不同颜色的丝线,两面反复交叉地做,来实现视觉上的不同。”缝纫机的机针,就是吴敏华的画笔。但这笔,比一般的画笔更难拿。“最难绣的是毛发。动物的毛发蓬松自然,每一根都有生气。”

1988年,吴敏华有幸被全国总工会选中,参加了一个联合国的“援非”项目,去非洲中部教当地人学习“机绣”,而且一待就是两年。也许是源于当年这段特殊的人生经历,吴敏华时至今日对与非洲有关的艺术始终有着特殊的情结。一个很好的佐证就是:近年来,他的作品选材与创作风格,深受同样有着浓郁“非洲痕迹”的美国艺术家——丹尼尔·史密斯的油画作品影响。“丹尼尔·史密斯是美国最重要的表现野生动物的艺术家之一,他的艺术作品在世界上享有广泛赞誉。我经常会从他的绘画艺术中寻找艺术灵感,现阶段我很多作品题材的选取,都与之相关。”

吴敏华的作品,已不是单一的绣动物,还加入了场景。比如,曾获中国·浙江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金奖的《非洲大象》,连大象走过带起的灰尘都绣了出来。还有他创作的《东北虎》,冰天雪地的肃杀之气跃然而出,虎身粘染上的雪花也清晰可见,正是在这样的背景和氛围的衬托下,作品的主题更加生动活泼,让人印象深刻。

“目前我手头上有很多很好的、很漂亮的设计稿子,很想早点把它们都做出来。”现在,吴敏华工作时已离不开老花镜,“虽然我还不算老,但真怕有一天眼睛不行了。”在他看来,机绣和手绣一样,都需要静下心来,而这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很难。“工艺美术品,关键在于‘工,也就是舍得花功夫去打磨它,哪怕一点点偷懒都不会有精彩的作品。”

只想安静地绣好自己的作品

对于吴敏华而言,“机绣”艺术就是他这一辈子安身立命的根本,“因为喜欢,不知不觉就做了一辈子。在这个过程中,曾经得到过政府的大力帮扶,取得过成绩,也过过苦日子,特别是那一年天工艺苑的一场大火,几乎让我们走上了绝境。但再多苦难,大家还是抱团挺过来了。我也一样,一辈子就这样靠着机绣手艺过来了。能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何尝不是一种运气!”而关于这门艺术的未来发展,他坦言现在的传统手工艺还是离不开政府的帮扶。“值得借鉴的比如像韩国政府对待韩服的态度和做法:韩服很多元素来源于中国,但他们很重视,并形成了自己的体系。韩国的女孩子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民族特色的韩服,在一些特殊的日子或场合穿出来,一是增加仪式感,二是文化上的一种传承。类似的还有日本的和服。我希望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

如今,“工匠精神”正越来越受到全社会的重视,早几年,吴敏华就已是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了。事实上,他与师傅王文瑛2人也是杭州仅存的两位大师级机绣艺术家。1944年出生的王文瑛不仅是我国唯一一位缝纫机刺绣国家级大师,也是“杭州机绣”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1977年,她率先采用分劈双径线结合长针针法,为机绣双面异色绣工艺的突破开了先河,促使“杭州机绣”成为一个特有的绣种。

与师傅一样,吴敏華这辈子也是全身心扑在了“机绣”事业上,他每天几乎都“窝”在自己工作室的方寸之间,谢绝了不必要的人情往来,也婉拒了各种类型的社会活动和展览邀请,甚至为了能更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作中,连床也铺在工作室里。“因为我一般晚上也要做的,晚上静,比较自由,我喜欢在这样的氛围里创作,”吴敏华说,“我这一生,不愿和别人比什么,只想安安静静地绣好自己的作品。”

每天一大清早,这里就会响起缝纫机“嗒嗒嗒”的声音。而到了深夜,一天的辛勤劳作,也在缝纫机“嗒嗒嗒”的声音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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