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荣臻：寻得终生信仰，写下“报国家书”

“况男远出留学，所学何为！绝非一衣一食之自为计，而在四万万同胞均有衣有食也。亦非自安自乐以自足，而在四万万同胞之均能享安乐也。”这封家书，是聂荣臻的宣言书，也是他早期思想转变的重要标志。

“我常常想起父亲，我常常梦见父亲。在他居住了43年的老院子里，他坐在那把旧了的轮椅上，把自己置身于明丽的阳光下。他微笑着望我一眼，一言不发，然后，他微微抬起头来，深邃的目光望向湛蓝的苍穹。”在女儿聂力（是中国也是世界上第一位女中将）的回忆里，父亲聂荣臻在晚年常常是这样的姿势——静静地、深情地向着远方的天际仰望。

新中国十大元帅之一聂荣臻，半生戎马，半生钻研。他为新中国的创建英勇奋战，淡泊生死;新中国成立后又排除万难，组织和领导了“兩弹一星”事业。他是毛泽东口中的“厚道人”，是全国人民爱戴敬仰的“福帅”……

而在聂力心中，父亲的荣光都始于那个壮志满腔、远渡重洋找寻理想使命的风华青年。

寻得终生信仰：“在四万万同胞之均能享安乐也”

1919年11月下旬的某天上午，20岁的聂荣臻从老家登船启程，前往法国勤工俭学。

留法勤工俭学生中间，有着各种各样的社会思潮，但1921年之前，“实业救国”的想法仍在聂荣臻的脑海里深深扎根。

多年后，指挥“两弹一星”事业的聂荣臻回忆说：“热爱科学技术，希望以此来改变我国的贫穷落后面貌，是我青年时期的夙愿。经过革命战争，人民掌握了全国政权，正是实现这种夙愿的好时机。我决心把自己的后半生贡献给我国的科学事业。”

1921年，留法勤工俭学生发起了几次大规模的群众斗争。眼看着蔡和森、陈毅等同志被遣送回国，幸运躲过的聂荣臻进入比利时沙洛瓦劳动大学学习。而他的思想正在这时发生了急剧变化。

1922年6月，聂荣臻在比利时给父母写了一封信。

“男也，虽不敢云以天下为己任，而拯父老出诸水火，争国权以救危亡，是青年男儿之有责！”

聂荣臻逐渐感到，中国的经济命脉和工业系统几乎都被帝国主义和卖国贼所控制，要发展民族工业，不改变军阀统治的政权，只能是一种幻想。

“况男远出留学，所学何为！绝非一衣一食之自为计，而在四万万同胞均有衣有食也。亦非自安自乐以自足，而在四万万同胞之均能享安乐也。”

聂荣臻清醒地认识到，只有建立革命政权，实行社会革命，废除帝国主义列强强加给中国的不平等条约，知识分子才能有报效国家的机会，国家才能富强。

“此男素抱之志，亦即男视为终身之事业也！”

这封信，是聂荣臻的宣言书，也是他早期思想转变的重要标志。他从此走上了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道路。

“至此，我的父亲才算是真正启航了。”聂力说。

1923年春，聂荣臻正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4年2月5日，他同周恩来、李富春、邓小平相约去瞻仰著名的“巴黎公社社员墙”。神情肃穆地站在“社员墙”前，聂荣臻举起右拳，庄严宣誓：“我为自己终于找到马克思列宁主义而由衷高兴。我要一辈子信仰、坚持、捍卫马克思列宁主义！”

“对科学技术工作我倒很有兴趣”

新中国成立之初，聂荣臻任代总参谋长，为抗美援朝事务日夜繁忙，一次竟累昏倒地，被迫休养。1956年10月，邓小平来到聂荣臻家中，征求意见：“中央设想了三个方案：一是中央已决定调陈毅专搞外交，他分管的科学技术工作由你来抓;二是接替彭真任北京市市长，因为你以前当过北京市市长，现在算是官复原职;三是继续主管军工生产和装备工作。三个方案由你选择。”

聂荣臻不假思索地回答：“对科学技术工作，我倒很有兴趣。”

经报中央批准，聂荣臻上任后首先主持制定了十二年科学规划。1959年7月，中央决定用8年的时间制造出原子弹，接着又提出国防工业应以抓尖端为主，“两弹为主，导弹第一”。

在苏联撤走专家，国内又遇上天灾人祸的背景下，原子弹研制工作是“上马”还是“下马”也出现了争执，但聂荣臻坚决主张“两弹”要继续搞下去。

根据中央的部署，聂荣臻统一组织全国大协作，于1964年10月16日成功爆炸了第一枚原子弹，1967年6月又成功爆炸第一枚氢弹。尖端武器的研制速度让世界惊叹不已，聂荣臻在其中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

为党过生日：“中国共产党万岁！万万岁！”

1989年12月29日，聂荣臻90岁寿诞。一些领导同志要来家里当面向他贺寿，但他觉得大家都忙于国家大事，不应为他个人的生日牵扯精力。所以这次90岁生日，他提前好几天就吩咐秘书转达他“不做寿、不受礼、不请客”的“三不主张”。

1991年7月1日，是建党70周年纪念日。自己的生日聂荣臻总是忘记，党的生日他却牢牢放在心上。纪念日到来之前，他就念叨，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党走到今天，不容易。

怎么庆祝？聂荣臻把身边工作人员组织起来，以他的名义请大家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吃饭时，大家唱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后，有人说：“请我党早期的党员聂荣臻元帅讲话。”聂荣臻坐在轮椅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只见他抬起颤抖的手臂，紧握着拳头，用力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和表情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眼睛湿润了。这是聂荣臻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呐喊。

人们都说聂荣臻是福帅，革命几十年，在战场上没受过伤，在白区搞地下工作没被捕过。他的确是福星高照。

开国元帅中最后一位去世的是聂荣臻，时间是1992年5月14日。刘伯承最为长寿，活了94岁，其次是聂荣臻，活了93岁。其实，聂荣臻的身体在十大元帅中算是比较差的一位，特别是晚年，健康状况又进一步恶化。为此，中共中央高层领导及他所住的医院领导都非常着急。聂荣臻却处之泰然，十分豁达，对前来看望他的人说：“我没想到能活这么久，已经很幸运了，现在去见马克思也是死而无憾了啊！”

（水云间荐自《新华每日电讯》2021.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