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浪漫
2021-08-23邵诗琪
邵诗琪
以前冬天的时候,夜里下大雪,早晨刚醒来,屋子里便亮堂堂的了。
对面屋顶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虎皮斑纹的猫跳上去,留下一串串梅花印,临去时,长尾巴还把屋檐挂的冰溜子给扫掉了。
南方的冬天,屋子外边冷,屋子里头也冷,总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吹来的冷风,一个劲儿地钻着空儿往衣服里作祟。我喜欢这种冬天,哪天下了雪,就赶紧找来几个不怕冻的主儿和我一起捏雪球,用石子打屋檐下一排排的冰溜子。到了夜里,我就钻进外婆提前暖好的被窝。外婆晒的被子,有种特别的味道,也许是洗衣粉和冬天阳光混合的味道,躺上去像是撲进了云朵里,躺着躺着,就有些飘飘然了。深夜,再做一个浮在云端的梦。
到了夏天,知了都热得烦躁,像路边被太阳晒蔫了的野花,有气无力地鸣叫着。电风扇“呼呼”地摇着头,我就吹着电风扇,趴在外婆的缝纫机上写作业。旁边放着绿豆汤,勺子和瓷碗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夏天白天长,天黑得晚,到了吃饭的点,各家的家长便扯着嗓子喊自家贪玩的孩子回家吃饭。要是孩子不听话,贪在外面多玩,更大胆些,对自家窗口方向大喊“不回家了”之类的话,就会招来家长的喝骂声。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跑出去揪着孩子的衣领回家。
我的房间后面是一个车站。车站像是一个晚睡早起的老人,昏黄的路灯总是开到凌晨,早晨天刚亮,就能听见汽车轰隆隆的发动声。车站旁有一栋旧居民楼,每天傍晚,隔着窗户我都能闻到每家的菜香。深夜也有人家做夜宵,把还没进入梦乡的人都馋坏了。外婆种了两盆朝天椒,夏天的时候会开许多白色的小花,藏在层叠的绿叶里,就在我房间的窗台上。刚开始我觉得这不是辣椒,朝天椒怎么会开这么秀气的小白花!到了初秋,小白花就不见了,朝天椒结果了。看着辣椒开花结果,我的心情总有些奇妙。等它上了餐桌,我吃着辣椒炒肉,忽然有了一种农作物收获的喜悦,于是马上和外婆分享,外婆又笑我。
父母回了老家,我时常怀念窗台上的两盆辣椒花和外婆为我过生日时做的绿豆汤与莲藕排骨汤,怀念夏天里高压锅“嗡嗡”的声音和满室香味,怀念冬天暖和干燥的被窝和热乎乎的白胖饺子。
总想起从学校回外婆家的路上穿过的那条小径。下雨天,凹凸不平的路面便会积起不少小水洼,映着路旁人家的灯火,像另一个世界。穿过小径,能看到黄昏的天空。天上的云团被晚风吹散了,成了云块,一点一点的,这里一堆儿,那里一堆儿,总让我想起邻居家妹妹脸上的雀斑,透着粉色的霞光,成了她脸上的红晕。
思念,像风吹来的种子,扎根在窗台的花盆里,根扎得深,茎长得壮,还会开出花。现在这盆花,被外婆好好地照料着,我偶尔会想起它,想起那个伏在缝纫机上写作业的日子。
(指导教师:邹晓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