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大”的不归路

黑土

“人不能把钱带走，钱却能把人带走”——这是辽宁省大连市金州新区管委会原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徐长元在接受审查调查时发出的慨叹。

徐长元案发后，以他为“大家长”的“庄河徐家”被查封、扣押、冻结的涉案资产包括：房产2700多套，土地43宗，注册企业46家，车辆142台……触目惊心的数字背后，是徐家兄弟利用权力、地位影响和暴力手段巧取豪夺“发家致富”的斑斑劣迹。

“变味”的承诺：大哥就是“摇钱树”

“我母亲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你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49年前，身为长子的徐长元在病重的母亲面前，含泪应下了把弟弟妹妹照顾好的承诺。

但徐长元对母亲的承诺却没有兑现，他的弟弟妹妹如今都已身陷囹圄。

母亲去世后，徐长元辍学，到生产队劳动。他吃苦肯干，18岁时因表现突出入了党，29岁时任庄河县包装制品厂厂长，39岁时任庄河市市长助理……之后，徐长元一路升迁，直至大连市副市级干部。庄河、瓦房店、长兴岛、金州，徐长元仕途所及之处，也成为徐氏家族企业发展中的重要地理坐标。

在庄河工作期间，徐长元曾借庄河市工业物资总公司改制之机，利用权力影响，一款两用，低价攫取了家族资产的“第一桶金”，之后又以三弟徐长波的名义成立了长波物流公司。自此，徐家在庄河有了自己的“大本营”。

随着徐长元一路升迁，二弟徐长发、三弟徐长波、四弟徐长威、五弟徐长宝先后成立多个经济实体，并以长波物流为母公司成立长波集团，下辖长波地产、长波汽贸、长威物流等公司。从2008年开始，又陆续成立了常巍房地产、信谊典当、营城子建材市场等几十家公司。

徐长元把自己的主政范围视作“家天下”，自己从政、弟弟们经商、妹妹管账，在利益分配方面高度关联、深度捆绑。徐家各家没什么“私房钱”，企业收入全部上交，所有资金都交由集团统一管理分配。家族和集团的资金混杂使用，徐长威、徐长宝手下的打手、小弟也彼此串用，均为徐氏家族和集团利益服务，家族、集团、组织三位一体。徐长元经常跟家里人说：“只要我觉得对家里好、对这个小家好，弟弟妹妹做啥我都支持。”

正是因为徐长元家族“政商黑三通”，群众举报常被“按下”。其“余威”所及，甚至在徐长元被立案侦查之后，被害人依然因害怕被打击报复而不敢讲出实情。

“变质”的初心：“做官只为把财发”

“穷怕了”这三个字，一直刻在徐长元脑海里。对他而言，敛财几乎成了一种机械的“肌肉记忆”。他通过源源不断的金钱输入来填补一种“安全感”。

2005年，大连市开始开发长兴岛，时任瓦房店市市长的徐长元兼任长兴岛临港工业区管委会主任、党工委书记。2008年6月，徐长元特意交代四弟徐长威：“长兴岛有几个项目挺好，你与王守宽联系，如果哪个环节上卡住了，让他直接来找我。”

之所以相中商人王守宽来当“白手套”，是因为在徐家人眼里“老王这人不吃独食，有眼力见儿”。面对巨额利益诱惑，正苦于投资开发房地产资金不足的王守宽喜出望外。徐长威当即表示，钱不是问题，帮他凑齐了竞买保证金。

“热心帮忙”的徐氏兄弟看中的其实是背后的“肥肉”——招商引资奖励。徐长元觉得这是个机会，一方面，可以完成自己的招商任务;另一方面，可以获得高額奖金。为此，他不惜要求财政局挪用公款借给王守宽。在徐长元的督促下，招商局甚至安排专人协助王守宽的衡逸公司公然造假，以履行相关手续。截至2009年12月月底，在徐长元与徐长威共同为王守宽虚假引进的外资中，仅长兴岛管委会就借资3.28亿元。

万事俱备，贪口大开。2010年7月，王守宽提出想提高奖励金额。出于“共同的利益”考虑，徐长元再次打破规矩，在未组织召开管委会常务会议的情况下，擅自将奖励比例提高。同年12月，徐长元安排向衡逸公司拨付了6000多万元奖励款，其中4000万元随即进了徐家户头。

徐长元的表现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不惜指使他人用骗贷、骗补、放高利贷等非法手段获得巨额财富。

为了控制银行，进而为自家企业放高利贷提供便利，徐长元违规将财政专项资金存在非国有银行，把有决策权的银行领导变成“提线木偶”，把银行变成徐家自用的“提款机”。徐长威甚至利用徐长元的“影响力”，给各家银行指定每年给长波集团的贷款任务。

为了骗取动迁项目补偿金，2010年，徐长元给王守宽与徐长威合作的长威木材市场动迁支招：“你们自己找一家评估公司，多评一些，有个依据，然后再跟政府谈。”徐长威心领神会，通过炮制560份假租户合同，虚报高额赔偿预算，委托熟人一下子把地块评估价涨了十多倍。在此桩土地的动迁、收储过程中，徐长元、徐长威伙同王守宽等人骗取政府动迁补偿款5.87亿元。

“变恶”的人性：权力化作“保护伞”

在家族非法敛财的过程中，徐长元虽未出面施恶施暴，但长期充当着徐家涉黑涉恶的“保护伞”。他利用手中主政一方的权力，干预司法，以官护商、以商养黑，严重危害经济社会秩序。

为了催收长波物流旗下货车司机的管理费和承包费，“老板”徐长威、徐长宝指使手下，多次将“欠款”司机押至宾馆非法讨债，造成多人伤残。

“徐家老大一手遮天，他们家势力太大，谁敢报警？”被迫害的司机家人欲哭无泪。

在长波汽车销售有限公司院内，曾长期停放着一辆警车，谁能想到这里竟是个赌窝。听闻有警车护院，庄河、丹东等周边地区的赌徒纷纷慕名而来，徐家大发其财。

进出赌场的，有做局招来的“猎物”，也有鞍前马后为徐家卖命的打手——孙飞一直喊徐长宝“五哥”，因为“靠上这棵大树，在社会上也能更好发展”;江明勇在孙飞的引荐下，也充当起徐长宝的马前卒，同样因为信奉“徐家有当官的、有做生意的，是庄河第一大家族”。

在孙飞、江明勇涉黑案案发后，当时还是瓦房店市委书记的徐长元提前跟瓦房店市人民法院原院长张明鹏打招呼，“有个庄河的案件要交过来”。此后，还多次过问案情，并明确交代“快审快办，不要节外生枝”。

多行不义必自毙。在接到大量群众来信举报后，2018年4月，辽宁省纪委监委第十纪检监察室对徐长元有关问题进行初核。当年12月，徐长元被开除党籍，移送司法机关。2020年9月、12月，法院对徐氏家族涉黑案相继作出一审、二审判决。徐长元、徐长威因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受贿罪，诈骗罪等，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徐长宝被判处有期徒刑25年，徐长波、徐秀敏、徐长发各领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