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中发生在介休境内的两次激烈战斗

张丕温

汾孝战役示意图

1948年7月17日介休和平解放，成为当时晋中14个县中唯一和平解放的县城。但这个结果来之不易，尤其解放战争中发生在介休境内的两次激烈战斗已载人史册，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上值得大书一笔的大胜仗。阎军王牌“亲训师”的覆灭拉开了晋中战役的序幕，敲响了以山西土皇帝阎锡山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的丧钟，也是徐向前元帅辉煌军事生涯的经典战例。

汾孝战役中街村之战

1947年1月17日，汾孝战役正式打响。晋冀鲁豫军区第四纵队、晋绥军区第二纵队等部队在陈赓和王震司令员的共同指挥下攻克了阎锡山军占领的晋西重镇孝义县城，包围了汾阳县城。晋中门户大开，让阎锡山大为震惊。他急忙调集了25个团3万余人的兵力，以王靖国、赵承绶、孙楚为司令分三路从文水、平遥、介休三个方向进逼孝义。随后阎锡山亲自坐镇平遥督战，妄图夺回孝义，消灭我军于汾孝地区。经过几天激战，我军首先将南路孙楚部击溃。1月24日敌军各部全线崩溃，纷纷逃窜，于是阻击战转变成追击战。我军奋勇追击，25日晚将敌军71师和暂编46师包围在中街村（属介休市义安镇）。从25日到29日敌我双方数万大军展开了一场生死大战。

当时距汾河不远的中街村是个仅有七八百人的村庄，突然涌人了阎军两个师的溃军。正值农历大年初四，老百姓家里过年做的年吃很快被敌军吃光，连村里水坑里的水也被喝光，门窗被敌人拆卸下来做了工事用。中街村有个特点是村子的护村堰特别高、特别宽，从远处望，除村里几幢楼房院外，普通平房根本看不见。这成了阎军天然的防御屏障，楼房院则为制高点。时值隆冬，地里没有任何庄稼做掩护，四周全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为保护村里百姓，我军不能使用重型火炮轰击敌人工事，双方陷入激烈的攻防战，战斗彻夜不绝，双方成胶着状态，我军陷入不利境地，打得不顺。27、28两日，我军先后两次发起攻击，均未奏效，尤其第二次进攻，损失较大。陈赓部4纵第11旅32团9连在发起冲击时，全连79名官兵遭敌暗堡侧射火力网射击，全部壮烈牺牲，10旅副旅长楚大明率部冲击时不幸中弹牺牲。陈赓、王震司令员位于北堡村的司令部也暴露于阎军的炮火轰击之下，空中飞机轰炸，地面炮火纷飞，外围敌人拼命营救困于中街村的同伙。仅在中街村东李世村一带担任打援任务的晋绥军区独2旅阵地上便遭到一千多发炮弹的轰炸袭击。鉴于损失较大，各路敌军逼近，再打下去我军处境更为不利，而战役目的已经达到，陈赓、王震二位司令员商量后决定结束战斗，汾孝战役胜利结束。29日被围敌军在外围敌军救援下逃出中街村。

汾孝战役中街战斗牺牲烈士名单

5天艰苦血战的中街村战斗成为汾孝战役的终结之战。汾孝战役中，我军取得了歼敌一万余人的辉煌战绩，缴获了大量物资，但也付出了较大代价，尤其是楚大明同志的牺牲。楚大明同志是我军十分优秀的指挥员，作战勇敢，两次荣立特等功，这在我军团旅级指挥员中是极其罕见的。他一生28次负伤，全身伤疤60余处，牺牲时年仅31岁。

战斗结束后，陈赓、王震两位司令员带领第4纵队和吕梁部队的旅、团干部围着中街村转了一圈，每到一地都由当时的指挥员讲述他们是怎样指挥的。他们步行到中街村北面，看了11旅32团9连的冲锋出发地、冲锋路线和敌人的阵地以及我军炮火的弹着点等。陈赓说：“你们看，我们的火炮根本没有摧毁敌人主要的火力点;我们也没有发现敌人的侧射地堡（敌人在中街村土寨外东北200米处修了3个重机枪地堡，由东向西侧射我军由北向南进攻的突击部队）。”陈赓指着这些地堡说：“严防敌人的侧射火力是指挥进攻战斗的常识，可是我们团的指挥员却没有注意到，这是置9连于死地的关键。”

看到9连的战斗队形未变，牺牲者的头都向着前面，没有一个向后的。陈赓沉痛地说：“这样好的连队，这样勇敢的战士，我们应该好好指挥他们。可是由于我们指挥上的失误，造成这样的结果。这个教训太令人痛心，也太深刻了！我们应该认真吸取。”这个镜头被记录在电视剧《陈赓大将》第16集。

据陈赓大将次子陈知建少将回忆，他父親从中街村之战中总结出在平原作战中必须重视工兵的作用，运用坑道作业战术抵近敌人工事，近距离爆破敌人工事，最大限度减少我军伤亡，消灭敌人。他把这个经验用到了淮海战役、抗美援朝战场上，其中就包括著名的上甘岭战役，其巨大作用不言而喻。这也是中街村之战的经典意义，是我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永载史册。

阎军王牌“亲训师”的覆灭

“此次作战，以吕梁集团先在汾孝区行动，吸引与箝制敌人，掩护我主力作宽正面展开，先歼灭封锁山口分散之敌，主力进出平川，以调动敌人，创造了运动战条件。我彭罗部进到孝义高阳后，因轻敌暴露，又兼阎锡山对我行动判断错误，以为我主力已他调（据俘供），仅留两个地方纵队，敌决定以闪击战主动寻找我军作战。六月十日，阎军即集中其第三十四军主力，第四十三军之第七师向我吕梁部队进攻未逞，即调亲训师与亲训炮兵团五个连前来参战。另以第三十三军之第四十六师、第七十一师一部及第十九军之第四十师集结平遥、介休机动，十四日至十七日，敌数次攻击我彭罗部，均受挫。其第七十师主力在牛家垣则遭我吕梁八分区部队阻止打击。此时，我主力三个纵队即突然向祁县、平遥、介休外围据点同时发展攻势。肖集团、孙集团则向忻（县）太（原）、榆（次）太（原）间破击，攻歼小据点。汾（阳）孝（义）敌至此乃被迫回援同蒲线。当时我获得情报，敌第三十四军十九日开介休，七十二师（亲训师）开汾阳，我乃决心集中八纵、太岳、彭罗主力在运动中，求先歼第三十四军主力于平（遥）介（休）地区。事后，始知此情报有误，三十四军系集汾阳附近，后开平遥，故未打成。只第七十二师（亲训师）由介休开平遥途中，其主力为我歼灭七千人。此役敌死伤极大，沿汾河东岸五里宽地区，每公尺内均有一、二尸体，敌死亡将近三千人，牲口死伤占百分之八十（因敌密集队形运动，被我压于汾河岸开阔地，遭我火力急袭）。”这是徐向前元帅于1948年6月29日在《晋中战役第一阶段作战总结》中关于“亲训师”覆灭及晋中战役第一阶段经过的简要叙述，但整个战斗过程却一波三折，惊心动魄。让我们深入历史深处，拨开层层迷雾，还原当时炮火纷飞的激烈战斗场面。

1948年6月临汾战役刚结束，徐向前司令员便向中央军委上报了晋中战役作战计划并得到批准。为了保证晋中战役计划的顺利实施，不让阎军知道人民解放军的作战意图，在战役发起前，徐向前组织了一些地方部队佯装主力，进军风陵渡，并在该地发动群众，征集船只，摆出要横渡黄河的架势。同时释放了一些俘虏，让他们放出徐向前部主力将支援西北战场的消息。

鉴于运城、临汾战役攻坚战耗时长、损失大的教训，徐向前司令员决定改变战术策略，要引蛇出洞，调动阎军主力离开城市，在运动战中捕捉战机，相机集中兵力包围消灭敌人于野外。阎锡山也在总结教训，他一改被动防守被歼的战法，组成“闪击兵团”，由34军军长高倬之任司令，凭借其优势兵力和装备主动寻求与我主力决战。6月上旬，徐向前派遣吕梁部队彭绍辉、罗贵波部进入孝义和汾阳地区活动，调动敌“闪击兵团”出动，同时部署太岳部队由南向北挺进，相机攻占灵石县城，他率兵团主力则由太岳山区东侧隐蔽向晋中敌侧背地区开进。6月7日，13纵队自临汾向东进发，经安泽后，于山区北转沁源、沁县等城，向太谷、祁县以南的来远镇、神堂头、箭壑一带集结。10日，8纵队自洪洞出发，向东入山后，经岳阳镇、祁县开向沁源、平遥交界之王和镇地区待命。这时，《人民日报》刊登出《徐向前将军谈临汾胜利意义》的文章。这就进一步造成徐向前部正在休整的假象。

6月11日，吕梁军区部队一部突然出现在汾阳、孝义以西的高阳镇地区，威逼汾阳、孝义两城。12日，沿同蒲铁路北上的太岳军区部队一部解放了晋中南端的灵石县城。13日，阎锡山派其34军军长高倬之率“闪击兵团”等部共13个团的兵力以所谓“藏伏优势”和“三个老虎爪子”的战术合击高阳镇。我解放军吕梁部队坚守阵地牵制敌人。阎锡山又派其“亲训”的第72师和“亲训”炮兵团前往增援。晋中战役的帷幕就这样拉开了。

汾孝战役中街村战斗革命将领后代陈知建等在纪念碑前合影

先简要对“亲训师”（正式番号为第72师）及其来历做个介绍：面对人民解放军凌厉的进攻，阎锡山为求自保，决心着手建立一支“王牌”部队。这支部队因为是由阎锡山亲自主持训练，所以被冠以“亲训”二字。

1947年3月，阎锡山首先建立起“亲训团”。这个团的团长由曾任34军军长的王乾元担任，团里成员是从阎军山西各部队抽调来的将官、校官、尉官及军士。虽然只有1000多人，但是都是“精英”。阎锡山将他们编为1个将校队、2个尉官队和3个军士队，并集中到太原训练。

在训练上，阎锡山聘请原侵华日军山西派遣军参谋长山冈道武为军事顾问，原山西派遣军司令部谍报参谋岩田义雄为大队长，甚至各训练队的中队长、区队长也是由侵华日军军官担任。全团的战术训练都是照搬日军的战术教学。在教育上，阎锡山不仅在“亲训团”的建团大会上告诉自己的部下：“这就是去日本留学！”而且通过授枪仪式以及日常的教育活动，频繁向“亲训团”官兵灌输日本的军国主义思想和武士道精神。

3个月后，阎锡山将“亲训团”扩编为“亲训师”。师长由其亲信陈震东担任。他将“亲训团”尉官队、将校队成员任命为“亲训师”排、连、营、团长，将军士队成员任命为各班班长，并且继续以丰厚的待遇聘请侵华日军军官为“亲训师”各级军事训练教官，以日军最强陆军的标准训练“亲训师”。为了加强对“亲训师”的管控，他安排自己的心腹担任师级军官，在师这一级设立“肃伪大法师”，在师以下各级设立“组织特派委员会”，加强控制，肃清不可靠的人员。

阎锡山甚至不惜重金为“亲训师”购置大量的日式武器，并仿照“亲训师”的模式组建了装备日式山炮的“亲训炮兵团”。“亲训师”与“亲训炮团”俨然成了阎锡山部“最具战斗力”的“王牌”。

当敌“闪击兵团”被吸引到孝义高阳镇地区，受到吕梁军区部队坚决阻击形成对峙的时候，祁县及其南面平遥敌人的守备力量大为空虚。徐向前司令员为减轻吕梁军区部队所受压力，即提前于6月18日令主力第8、第13两纵队与太岳军区部队以突然动作拦腰侧击介休至祁县间东南山口的敌据点，并前出同蒲铁路东南平川作战，意在引诱“闪击兵团”回援，在它回窜途中予以包围歼灭。

6月19日，8纵队与太岳部队分别攻占了平遥、介休東南山口的东西泉、段村、洪山等多处要点。阎锡山原以为徐向前兵力有限，只会沿同蒲路向北逐步推向晋中，绝没有料到会大踏步前进，向自己的腹心杀来，他为保证老巢——太原的绝对安全，急命高倬之回师东“跑”，并强作镇定，令榆次、太谷驻军南下祁县与之靠拢，以观动静。

20日晨，徐向前得报，晋绥方向敌34军（实际上是72师）已开往介休。他即集中8纵队、太岳部队堵截，以彭、罗主力追击，在运动中求得先歼34军主力于平遥、介休地区;令13纵队将主力转至祁县以南、洪善以东地区，切断平、祁间的交通，以隔绝南北两敌的联系。傍晚，大雨如注，8纵队24旅首先进入介休、平遥之间铁路线上的张兰镇北的大甫村、曹村一带，冒雨连夜构筑阵地;23旅一部当晚攻占平遥西南的桥头镇，并就地布防。至此，徐向前的“口袋”已张好，专等敌人来钻。

21日晨，阎敌配属“闪击兵团”的“亲训师”和“亲训炮兵团”以多路纵队经张兰镇沿同蒲铁路向平遥回撤，进到大甫村后，一下子钻进了徐向前设置的“口袋”。预伏的第8纵队和太岳部队采取中间突破和前后夹击的战法，将敌人压缩到铁路西与汾河东狭窄的河滩地区，与其展开激战。经过3个小时的激战，基本歼灭敌主力部队，“亲训师”和“亲训炮兵团”从此覆灭。这次战斗，共歼敌7000余人，其中打死近3000人;缴获崭新的山炮24门，重迫炮12门。只有敌师长陈震东负伤率少数人逃走，另有部分逃回张兰据点，后被我军消灭。高倬之见势不妙，择路从汾阳带着他的“闪击兵团”慌忙逃回平遥县城。“亲训师”和“亲训炮兵团”的覆灭对阎锡山集团是个沉重打击，据说阎锡山大病一场，其他阎军闻风丧胆。我军则首战告捷，尤其歼灭了阎锡山的王牌部队“亲训师”和“亲训炮兵团”，部队士气高涨，为晋中战役的全胜开了好头。

70多年过去了，介休这块英雄的土地上浸染着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了人民的解放，为了新中国的建立永远长眠在这块土地上。“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缅怀他们，继承革命先烈的遗志，为实现伟大的中国梦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