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农村现代能源体系 助力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生物质能发电行业分析与商业银行业务机会

■中信财务有限公司 黄炜健 中国农业银行大客户部 邵奕晟 杨向阳

引言

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以下简称《规划》）以习总书记关于“三农”工作的重要论述为指导，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对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做出阶段性谋划，其中，《规划》对构建农村现代能源体系提出明确要求，要优化农村能源供给结构，大力发展太阳能、浅层地热能、生物质能等，加快推进生物质热电联产、生物质供热等燃料清洁化工程。

2021年是“十四五”规划的开局之年，是农村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两大战略的衔接和转型之年。生物质能发电因其燃料易得、绿色环保、因地制宜、综合开发的特点，在党和国家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具有重要地位。与此同时，商业银行在直接融资、间接融资等金融市场上具有独特地位和得天独厚的优势。从投入期的股权投资、权益出资型票据，到建设期的项目融资，再到运营期的项目收益票据、资产支持票据和供应链金融产品，商业银行可为生物质能发电企业提供全流程、全方位的绿色金融服务。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培育和支持生物质能发电行业成长，不仅是商业银行发展绿色金融、践行绿色发展理念的自身要求，更是体现我国商业银行支持农村现代能源体系、助力国家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社会责任。

一、行业基本情况

（一）行业概况

生物质能发电是指以生物质（农作物秸秆剩余物、林业生产和加工剩余物、生活垃圾等）为燃料直接燃烧的发电活动。一般由代理经纪人或发电企业自建渠道，负责原材料的收集、晾晒、储存、保管和运输等，定期向发电企业供应原材料。焚烧蒸汽用于发电、园区供热等用途，焚烧残余物（也称“飞灰”，主要成分为无法燃烧的无机盐类固体）填埋储存。

生物质能发电又分为农林生物质发电、沼气发电和生活垃圾焚烧发电三个细分领域。农林生物质和沼气发电的主要燃料为“黄秆”（农作物秸秆为主的种植业废弃物）和“灰秆”（果木枝叶等林果业废弃物）两类。生活垃圾焚烧发电的燃料相对广泛。除此之外，诸如热电联产、危废固废综合利用、餐厨垃圾综合利用等综合经营模式，也是生物质能发电市场化的重要途径。

（二）行业技术分析

目前国内多数生物质能发电项目主要采用直接焚烧方式，其设计难点主要集中于焚烧炉设计、热效率管理、尾气处置、渗滤液和飞灰处置五个方面。

1.焚烧炉设计。焚烧炉是整个生物质能发电项目的核心。经过多年发展，目前应用广泛、具有代表性的焚烧炉技术主要有四大类：机械炉排焚烧炉技术、流化床焚烧炉技术、回转窑焚烧炉技术和热解气化焚烧炉技术，其中机械炉排焚烧炉是目前市场上的主导产品。

2.热效率管理。与常规燃煤机组相比，生物质能发电燃料热值低、含酸量高，需要更高的温度和更多空气来保证无害化处理和充分燃烧，在热效率上存在劣势。生物质能发电企业通常采用降低排烟温度、降低过量空气系数、加大蒸汽压力和设置中间再热循环等方式提高热效率，从而缩小与常规燃煤机组的差距。

3.尾气、渗滤液和飞灰处置。生物质能发电的排放物主要为尾气、渗滤液和飞灰三部分。尾气主要成分为酸性气体（HCl，HF，SOx）、氮氧化物（NOx）、颗粒物、有机物（包括二噁英）及重金属等。尾气净化系统是有效减少生物质能发电污染，特别是控制垃圾发电机组二次污染，控制群体性事件风险的关键。

渗滤液包括多种有毒、有害的无机物和有机物，目前主要利用生物降解方式进行无害化处理。飞灰主要指垃圾、一般工业固废等发电燃料中不可燃的无机物，由于含有大量铅、铜、锌、铬的重金属盐类，按照常规方式处理可能对地下水和土壤造成严重污染，因而属于危险废物。目前的处理方式主要包括用于水泥、环保砖、环保路基等建材生产和添加固化剂进行无害化填埋。

图1 生物质能发电综合利用示意图

二、行业效益

生物质能发电行业燃料来源多样，享受国家补贴和产业政策支持，对广大农村具有良好的环保效益和民生效益。生物质能发电行业的具体效益表现在减少气体排放、控制垃圾污染和助力精准扶贫三方面。

（一）减少气体排放

生物质能发电的燃料包括秸秆、果木林枝等农林生物质。一方面通过减少农村秸秆焚烧，进而大幅减少每年秋冬的大气环境污染。另一方面，生物质能发电本身可通过替代燃煤为农村提供取暖发电，也有利于减少污染物和二氧化碳排放，助力打赢大气污染防治攻坚战和实现习总书记提出的“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目标。2020年，我国可再生能源开发利用规模达到6.8亿吨标准煤，相当于代替煤炭近10亿吨，减少二氧化碳、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排放量分别约达17.9亿吨、86.4万吨与79.8万吨。2020年全国生物质发电量1326亿千瓦时，折合标准煤约1630万吨。

（二）控制固体废弃物污染

根据生态环境部、国家统计局、农业农村部发布的最新全国污染源普查公报，普查时点2017年全国产生一般工业固废38.68亿吨，利用量20.62亿吨；产生秸秆量8.05亿吨，利用量5.85亿吨；生活垃圾处理量3.39亿吨，其中包括焚烧0.93亿吨，填埋2.26亿吨。从这一数字来看，一般工业固废、农林生物质和生活垃圾的焚烧处置还有较大发展空间。大力支持生物质能发电行业，有助于控制我国固体废弃物污染，满足不断增长的国民经济对改善生态环境质量的客观要求，是建设生态文明的现实需要，也是实现十九届五中全会公报远景目标“生态环境根本好转，美丽中国建设目标基本实现”的重要手段。

（三）巩固脱贫攻坚成果

生物质能发电是带动农民增收、创造就业岗位、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的重要手段。国家能源局强调要“积极推进贫困地区生物质能开发利用，组织各地修订生物质热电联产‘十三五’规划，重点支持贫困地区生物质热电联产项目建设”。根据我国某中部省份县域的实地调研情况，一台3MW的农林生物质能发电机组年消耗燃料22-27万吨，若计入政府秸秆补助，每年可为当地农民增收6500万元以上。

三、我国生物质能发电行业发展情况

经过多年发展，我国生物质能发电行业呈现“燃料丰富、增长较快、行业趋向集中”的特点。

（一）燃料丰富

根据《生物质能发展“十三五”规划》测算，我国生物质资源丰富，能源化利用潜力大。全国可作为能源利用的农作物秸秆、农产品加工剩余物、林业剩余物和能源作物、生活垃圾与有机废弃物等生物质资源总量每年约4.6亿吨标准煤，燃料总量丰富。除此之外，近年来随着国家对秸秆禁烧、生活垃圾、工业固废和危废领域管理力度的不断加强，各地对无害化处置的需求增强，燃料的可用性也较有保障。

（二）增长较快

从绝对增速来看，国家能源局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生物质能发电投资规模突破1502亿元，同比增长12.3%。投资项目方面，截至2019年底，全国已投产生物质能发电项目1094个，较2018年增长192个，较2016年增长了439个。

2019年，生物质能发电新增装机473万千瓦，累计装机达到2254万千瓦，同比增长26.6%；全年生物质能发电量1111亿千瓦时，同比增长20.4%，继续保持稳步增长势头。

表1 生物质能发电行业整体发展情况单位：万千瓦、亿千瓦时

从相对增速来看，与其他可再生能源（风电、水电、光伏发电）相比，生物质能发电在我国能源构成中比重呈逐年稳步上升趋势。2019年我国生物质能源累计装机容量和发电量占可再生能源装机和发电量的比重分别为2.84%和5.45%，分别较2014年上升了0.71和2.21个百分点，且连续六年呈逐年上升趋势，逐步成为我国可再生能源结构中的重要补充。

表2 2019年我国可再生能源发展情况单位：亿千瓦、万亿千瓦时

从区域发展情况来看，东部地区装机容量处于领先地位。截至2019年底，全国排名前五的省份（山东、广东、浙江、江苏和安徽）中，山东生物质能发电装机容量达到324万千瓦，浙江、广东、江苏和安徽分别为239万千瓦、203万千瓦、 199万千瓦和195万千瓦。

表3 2019年我国生物质能发电行业结构和地域分布单位：万千瓦

按照《生物质能发电“十三五”规划布局方案》目标，到2020年我国31个省（区、市）符合国家可再生能源基金支持政策的生物质能发电规模总计将达2334万千瓦，其中农林生物质能发电1312万千瓦，垃圾焚烧发电1022万千瓦。而根据国家能源局统计，截至2020年9月末，我国生物质能发电累计装机达到2617万千瓦。其中垃圾焚烧发电累计装机容量达到1350万千瓦，农林生物质能发电累计装机容量达到1180万千瓦，沼气发电累计装机容量达到87万千瓦，基本接近实现“十三五”规划的布局设想。

（三）行业趋向集中

根据中国产业发展促进会生物质能产业分会统计，截至2018年末，生物质能发电行业头部企业装机容量436万千瓦，占行业总额的24.5%，发电量合计287亿千瓦时，占行业总额的31.7%。若计入已出现债务危机的凯迪生态产能，装机容量和发电量集中度将分别达到32.3%和34.5%。

表4 2018年我国生物质能发电行业集中情况单位：万千瓦、亿千瓦时

农林生物质能发电头部企业中，国能生物发电集团有限公司、光大环境（集团）有限公司、中国节能环保集团有限公司为央企，其他主要为民营企业。垃圾发电头部企业中，光大环境为央企，重庆三峰环境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上海环境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为地方国企，其他主要为民营企业。随着2020年国家补贴政策提出合理使用时限15年或82500小时封顶的要求，以国能生物为代表的老项目和凯迪生态为代表的民企将受到不同程度影响，预计未来行业将进一步向少数技术优势突出、盈利模式成熟的企业集中。

四、行业政策法规简析

2005年以前，中国生物质能发电领域相关制度几乎是空白。2005年2月颁布的《可再生能源法》，为我国生物质能发电领域立法奠定了基础。

中国生物质能发电行业执行的是统一标杆上网电价，目前全国统一农林生物质能发电标杆电价0.75元/千瓦时，垃圾发电标杆电价为0.65元/千瓦时，其中一部分为参考当地燃煤机组指定的基础上网电价；另一部分为享受国家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补助和部分地方的区域性补贴增值部分。综合上市公司披露的相关信息，基础上网电价约为0.3-0.4元/千瓦时，剩余部分为电价补贴部分。由于生物质能发电较燃煤机组发电成本较高，电价补贴在项目收入中占重要地位。以补贴相关政策为主要关注点，主要分为两个时期：

（一）国补目录时期（2011-2020年）

这一时期相关政策文件包括《可再生能源发展基金征收使用管理暂行办法》（财综〔2011〕115号）、《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补助资金管理暂行办法》（财建〔2012〕102号）和配套公布的七批《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资金补助目录》（以下简称《国补目录》）。

财综〔2011〕115号文通过设立可再生能源发展基金解决了国家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的来源问题。可再生能源发展基金向除西藏外所有非农业电力用户征收，对可再生能源上网电价高于常规能源部分进行补贴。财建〔2012〕102号文及配套的“国补目录”则明确了这一时期的补贴支付机制：补贴清单（即《国补目录》）由省级初审、中央政府审核，补贴按季预付、年末清算。

2011年至2018年，国家先后公布了七批《国补目录》，覆盖到最晚2016年并网发电的可再生能源项目，补贴进度滞后。同时，七批《国补目录》共涉及可再生能源项目4073个，其中生物质能项目246个。由于补贴目录更新速度较慢、补贴资金申请和审批流程较繁琐、从项目建成并网发电到补贴实际到账存在2--3年的延迟，相当一部分项目中生物质能发电企业面临账面浮盈、现金流持续“失血”的困境。

（二）《意见》时期（2020年至今）

为解决补贴长期缺位问题、引导产业健康发展，2020年有关部门先后发布《关于促进非水可再生能源发电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财建〔2020〕4号，简称《意见》）、《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补助资金管理办法》（财建〔2020〕5号）、《关于开展可再生能源发电补贴项目清单审核有关工作的通知》（财办建〔2020〕6号）等相关文件，分存量项目和新增项目两类明确新时期补贴政策。

存量项目：《国补目录》未覆盖的2016年-2020年期间并网发电项目由各地电网企业组织申报，由省级能源部门和国家可再生能源信息管理中心审核形成补贴清单。后续出台的《关于加快推进可再生能源发电补贴项目清单审核有关工作的通知》（财办建〔2020〕70号）文件，要求加快存量项目审核工作，按“成熟一批，公布一批”的原则尽快完成。截至2020年末，根据国家电网有限公司公布的存量项目清单，共有1454个项目入选，项目装机容量合计6159万千瓦、其中生物质能发电项目127个，项目装机容量合计249万千瓦。

新增项目：对于2020年《意见》公布后的新增项目，国家发改委、能源局在《完善生物质能发电项目建设运行的实施方案》明确提出在年度补贴资金总额确定的基础上，通过竞争性方式配置新增项目，先投先得；补贴资金由中央地方分担，中央补贴将逐年调整退出。根据发改委《关于公布2020年生物质能发电中央补贴项目申报结果的通知》，执行新增项目政策、享受国家补贴的共有77个生物质能发电项目，总装机容量171万千瓦。

补贴总额方面，《关于〈关于促进非水可再生能源发电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有关事项的补充通知》（财建〔2020〕426号）规定了生物质能发电项目可享受补贴的最长期限，即全周期合理利用时限数82500小时或15年中较短者，超出后项目将不再享受中央补贴。系列政策法规的出台，标志着《意见》时期的生物质能发电必须逐步摆脱对补贴资金的依赖，从热电联产、农林生物质和垃圾联产、固废危废综合利用等方向，逐步提升自身的市场化经营水平。

除了补贴相关政策外，根据实地调研了解的情况，根据符合财税〔2015〕78号文中资源综合利用产品和劳务目录的规定，生物质能发电行业还享受增值税即征即退、所得税部分减免等优惠。

表5 生物质能发电行业税收优惠政策

五、商业银行业务机会

2021年是“十四五”规划的开局之年，也是以《意见》为标志的生物质能发电行业新政逐步落地之年。商业银行可凭借自身丰富的金融资源，为相关企业在项目投资、建设和运营阶段提供全流程绿色金融服务，支持生态文明建设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

（一）项目投资阶段

项目投资阶段需要重点解决的是资本金来源问题。在合规前提下，商业银行除了通过引入理财资金以“真股权”方式投入项目建设外，还可探索权益出资型票据等新型融资工具业务机会。

权益出资型票据是2021年1月银行间交易商协会由并购票据产品升级而成。根据新发布《权益出资型票据信息披露表》的规定，权益出资型票据可用于股权投资和基金出资，其中股权投资用于国家重大战略项目出资比例可达100%，用于项目资本金的不得超过出资比例50%，这一定向工具为企业在银行间市场募集资金投入生物质能发电项目建设创造了条件。

（二）项目建设阶段

项目建设阶段商业银行除做好账户结算服务外，也可以地方政府专项债和新时期补贴目录为抓手，积极介入项目融资，通过存款、贷款和结算综合服务，实现资金在行内体系的封闭运行。

一是由于生物质能发电具有“绿色基建”属性和较好的经营性收入，适合作为政府专项债募投项目，商业银行可由客户部门牵头，主动对接地方发改、财政和项目实施主体，做好债券承销、项目周转贷和配套融资工作。

二是对于非政府运作类项目，商业银行应该以电网企业公布的存量和增量补贴目录为抓手，筛选燃料供应有保障、电网接入有协议、管理技术有优势的“三有”项目清单，积极支持符合国家政策导向、地方政府财力较强、布局在农业主产区、工业园区、林区等燃料来源丰富地区的优质项目，把好项目准入关。

（三）项目运营阶段

在项目运营阶段，为有效盘活生物质能发电企业的存量资产，提高运营效率，商业银行可提供资产支持票据ABN、项目收益票据PRN承销等服务，同时在广大农村探索为燃料经纪人提供以项目公司为核心企业的应付账款供应链金融服务。

表6 商业银行业务机会概览

六、结论

总体来看，生物质能发电既是解决我国能源安全问题的有益补充，也是落实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推动绿色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重要举措。商业银行大力支持生物质能发电行业，特别是大力支持热电联产、垃圾固废危废综合开发等具有市场化潜力的项目，不仅仅是金融机构践行绿色发展理念、大力发展绿色金融的体现，更是金融行业服务农村现代能源体系、助推我国生态文明建设、保障打赢污染防治攻坚战和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有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