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试验鉴定现代化的内在驱动与未来趋向

赵 勋 古先光

装备试验鉴定伴随着武器装备的出现而产生，随着武器装备现代化前进的步伐而发展，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装备试验鉴定现代化演进具有其内在规律和逻辑，把握其中的规律和逻辑，能够更好地帮助我们分析研判其未来趋向。

内在驱动

纵览装备试验鉴定近200年的现代化历程，可以发现，试验鉴定演变与战争实践、军事战略、新兴技术、经费投入等因素密切相关。

战争实践是装备试验鉴定现代化演进的主导性因素。1836年，法国组建了世界上最早的炮兵试验场，源于其炮兵在法国大革命战争、拿破仑战争中的大规模应用。战场上暴露的问题引起人们对火炮装备质量和性能的重视，装备试验鉴定萌芽新生。人类战争实践极大地推动武器装备井喷式爆发的同时，也极大推动装备试验鉴定的发展演进。最为突出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美军为例，各军种在二战前后相继建立了80多个试验鉴定基地和试验靶场。专业化的装备试验场在数量上的大幅增加，为装备试验鉴定科学奠定了坚实基础。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越南战争使美军深刻认识到装备作战效能与作战适用性的极端重要性，作战试验鉴定逐步从装备采办系统剥离出来，独立遂行监管职能。海湾战争推动了军事航天装备和电子信息系统的转型发展，相关的试验鉴定也越来越受到重视。21世纪以来，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以及利比亚战争等，这些以高技术局部战争为主要特征的联合作战样式，对装备试验鉴定提出了全新要求。应急作战采办试验鉴定、武器系统之系统的体系对抗试验鉴定与新型毁伤机理武器试验鉴定，要求加强试验鉴定技术长远发展的整体谋划。

军事战略是装备试验鉴定现代化演进的牵引性因素。军事战略牵引作战概念和装备发展的同时，也支配着装备试验鉴定的转型。以美国为例，为了实现自己称霸世界、保持领先地位的国家战略，适应国际形势、国内经济力量和军事技术等情况的发展变化，美国多次大幅度调整其国防战略与军事战略。每一次战略的调整，对美军作战样式及装备发展和试验鉴定都带来了重大变革。21世纪以来，特别是“9•11事件”后，美国的国防采办政策发生了很大变化，“基于能力的采办”正式推出，旨在以更高效的方式，更快、更好、更方便地获得良好的产品与服务。与此同时，2003年，美国防部成立试验资源管理中心，旨在加强国防部对试验靶场建设与试验技术发展的统筹管理，推动美军转型的顺利实施。2014年，美国提出实施第三次“抵消战略”，国防部随即开启新一轮战略管理改革，高度重视作战理念的开发和验证，与此相一致，试验鉴定左移策略有效保证了一些先进技术的转化和向装备的物化。2017年，美军提出马赛克战概念，2019年即发布公告提出发展“马赛克实验”能力，提出对马赛克战进行实验、试验和鉴定，标志着美军继续前移试验关卡，将试验鉴定能力发展同步于作战概念开发。虽然马赛克战概念提出时间不久，且“马赛克实验”仍然处在概念发展阶段，但这种前移反映了美军超前的试验鉴定发展理念，构成其装备长期保持世界先进水平的重要支撑。

美国试验鉴定科学计划总投资情况

新兴技术是装备试验鉴定现代化演进的支撑性因素。武器装备是高新技术的综合体。随着现代作战概念与军事技术的快速发展，新型武器装备技术含量越来越高，试验鉴定技术往往需要达到相应甚至超出被试对象的技术水平，才能对军事技术进行验证、评估，对武器装备进行检验、考核。例如，要进行毫米级精度的测量，设备必须达到微米级以上的精度，也就是说，要对先进的军事装备实施有效的测试、测量和科学分析、评估、鉴定，试验技术与手段必须更加先进。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高度重视试验技术的发展，建立了比较完备的试验技术需求生成机制和试验能力形成机制，并以此为基础形成了各类武器装备的综合试验能力，为保障武器装备试验任务的完成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美国自2002年开始实施“试验鉴定与科学技术计划”，旨在开发对军事能力转型进行试验所需要的新技术，推进试验鉴定能力的发展，满足美军装备采办的试验鉴定需求。20年来，美军“试验鉴定与科学技术计划”的实施，从根本上改变了试验领域曾经面临的与装备发展不协调的问题，加快了先进技术向试验领域的转化和利用，同时降低了新技术在试验鉴定领域运用的风险。近年来，美军已经将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突破性技术运用到靶场设施设备改造，试验数据采集、融合、分析以及逼真威胁环境设置与试验规划设计等领域，大大提高了装备试验的效率与效益。而随着颠覆性技术的不断涌现，各主要军事强国高度重视对前沿技术的试验鉴定，寻求突破关键技术，以试验鉴定能力的提升推动颠覆性技术物化成装备，最终形成作战能力。

美国试验鉴定科学技术计划重点领域投资比较

经费投入是装备试验鉴定现代化演进的保障性因素。武器装备的发展和升级需要大量的经费投入，装备试验鉴定作为装备采办的关键环节，亦需要大规模的持续投入，经费投入是装备试验鉴定发展演进的保障性因素。20世纪末21世纪初，苏联解体带来的俄罗斯政治局势不稳、经济大幅下滑、军事预算不足等，导致武器装备试验技术人才大量流失，试验设备废弃、损坏严重，试验鉴定能力急剧下降。普京致力于恢复俄罗斯经济，经过近些年的持续改革才有所好转。美国方面，国防部试验资源管理中心设立的“试验鉴定/科学技术计划”（T&E/S&T）、“中央试验鉴定投资计划”（CTEIP）、“联合任务环境试验能力计划”（JMETC）三大试验鉴定投资计划，为满足试验鉴定能力需求提供资金支持，年均投资在2.5亿美元左右。以试验鉴定科学技术计划为例，2002财年的初始投资资金是1600万美元，最初几年的计划是达到每年3000万美元左右的稳态投资，近些年的年均经费接近1亿美元，未来几年计划将经费稳定保持在1亿美元左右。持续的高投入使美军装备试验鉴定水平一直保持领先优势，支撑和保障了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和遥遥领先。

未来趋向

以美国为首的世界主要军事强国，在现代高技术的迅猛发展推动下，不断创新作战概念与国防技术，引领装备发展前沿，催生与之相适应的装备试验鉴定新理念、新模式和新技术。

作战与试验高度融合。装备试验鉴定的需求来自战场，最终目标也是面向战场。试验鉴定将与部队作战高度融合。美军提出“像作战一样试验”的理念，不仅强调试验环境和作战运用的真实性，还强调试验鉴定在装备采办全寿命周期各个阶段的考核评估，同时要求构建可考核装备体系对抗能力的联合任务试验环境。无论未来战场如何变化，武器装备如何发展，试验鉴定始终应贴近实战并成为检验装备作战效能和适用性的关键手段。因此，“像作战一样试验”的理念将成为指导未来试验鉴定创新与发展的基本原则。

美军提出发展“马赛克实验”能力后，很快就着手进行实验、试验和鉴定

注重体系联合试验。未来联合作战是信息化条件下作战体系间的对抗，开展体系联合试验也将成为装备试验的主要模式。试验对象将从单装单系统扩展到装备体系，从单一军种扩展到多军种，同时强调作战部队、试验基地以及地方承研承制单位的多方联合参与。试验内容将涵盖侦察、指挥、打击、评估等全要素，通过试指挥、试操作、试协同、试合成，既考核单件装备性能，更考核装备体系作战效能和作战适用性；既考核技术指标，更考核作战指标。联合试验将跨地域和组织边界、跨现实和虚拟资源，在陆、海、空、天、电等多维多谱试验空间内，构建体系对抗的联合作战环境，综合利用实兵实装、模拟器，特别是建模仿真等各种试验方法开展试验。

全面推行一体化试验。一体化试验鉴定策略历经美军几十年的实践检验和改进完善，如今已经成为美军的主流试验鉴定策略。一体化试验鉴定模式有效解决了试验效率和效益问题，将研制试验鉴定与作战试验鉴定尽可能一体化规划、一体化实施，在研制试验鉴定过程中尽可能考虑后续的作战试验活动所需的真实作战环境，在作战试验鉴定中应尽可能地使用研制试验鉴定中所获得的数据和信息，实现武器装备采办各阶段试验鉴定活动的统筹规划。这样做不仅可以尽早发现武器系统的性能缺陷，缩短武器装备研发周期，降低采办风险，还可以充分利用每一次试验机会，实现人员、资金、设施、时间等试验资源的高效利用和数据共享。

为将试验鉴定与部队作战高度融合，美军提出“像作战一样试验”的理念

注重网络系统试验。未来的武器系统离不开网络系统给予的防御和攻击能力。与自主系统一样，如果没有建立起信任，将无法有效使用网络系统，因此必须对其进行充分试验。当前，网络系统试验鉴定所面临的难题是，对所有可能的变量逐个进行全部路径或线程校验。未来，自动化试验和“白箱”试验将成为有效解决这一难题的关键技术。自动化试验将充分借助人工智能技术，确保找到最具危害性的威胁变量；“白箱”试验可以将试验人员尽早纳入设计和研制阶段，确保充分运用以往的试验经验。

推进自主与智能试验。将人工智能与无人系统融合为无人自主系统，正在成为军事领域改变游戏规则的革命性技术之一。面对无人自主系统本身存在的问题，如自主行为难以预测、人机交互的信任理解程度低、群体智能涌现社会行为等，美军从2008年开始陆续重点资助军地相关单位开展针对性研究，突破解决挑战性关键技术，实现自主系统试验技术的创新发展，如国防部试验鉴定科学技术计划中的认知自主体系试验项目和遗传认知算法评估项目，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开展的复杂交互环境下的自主系统安全性试验项目，以及波音公司机器人集群实验室的无人自主系统集群试验床项目等。未来，无人自主技术将在情报、监视与侦察，自主系统智能辅助决策以及杀伤性自主武器系统等领域具有潜在应用价值。相应地，自主系统试验技术要在自主行为预测、集群复杂性模拟、效果和能力评估、试验协议和试验设计、试验床和试验环境、可参考真实数据模型、试验工具与技巧等方面实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