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红楼梦》中王熙凤的形象

2021-08-09李春颖

艺术科技 2021年10期

摘要：《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近代诗人黄遵宪称“《红楼梦》乃开天辟地、从古到今第一部好小说，当与日月争光，万古不磨者。”《红楼梦》这部小说的突出成就在于作者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有血有肉、鲜明的人物形象，王熙凤可以说是小说中最令人瞩目的一位女性，有人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这一评价曹操的语句评价王熙凤，可以说，王熙凤这一人物形象一直饱受争议。王熙凤的一生是贾府由盛到衰过程的浓缩，本文以秦可卿之死和协理宁国府两段情节为主，通过书中的语言、动作等细节描写，对小说中王熙凤的形象进行分析，阐述《红楼梦》的悲剧基调。

关键词：《红楼梦》;王熙凤;人物形象;小说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8-0-02

《红楼梦》“塑造了一系列形象各异的女性人物，其中部分女性角色身上都洋溢着与那个封建时代格格不入的女性主义意识。”[1]金陵十二钗中的女儿们大多娇柔，其中王熙凤是个如男人一般的英雄人物，“人物形象富于个性”[2]。《红楼梦》成就了王熙凤，王熙凤也丰富了《红楼梦》的内涵，“两者相辅相成，联系紧密”[3]。在第十三回和第十四回中，王熙凤随众人为秦可卿哀悼、获得宁国府的理事权、在掌权后大显身手等情节塑造了王熙凤八面玲珑、野心极强、精明能干的形象。作者不仅通过外貌描写和神态描写表现王熙凤的个性，还多处采用第三视角和细节描写的手法，多维度地展现这些个性特点，使得王熙凤这一人物形象跃然纸上，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小说中的深刻内涵之一在于表现人的结局与现实期待往往事与愿违，“独立个体消逝的悲剧终究只能在封建社会里做不断轮回。”[4]王熙凤亦是如此，她的结局虽然令人心痛，但是她性格所散发的耀眼光芒仍然值得我们去探究和思考。

1 八面玲珑，眼观六路

王熙凤可以说是“贾府中难得的清醒者”[5]，她之所以能在贾府中左右逢源，很大程度上在于她做事八面玲珑，眼观六路。在秦可卿的丧礼中，由于急需人手，贾珍便寻来了王熙凤。王熙凤如此冰雪聪明，她从一见贾珍便敏锐地察觉出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而她通常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她并没有畏畏缩缩、体现出小家子气，而是大方地站起身来，接过宁国府对牌，给读者留下了稳重端庄的印象。

从林黛玉进贾府的情节便可看出王熙凤拥有掌管荣国府内大小事宜的权力，以她的心志绝不会错过大展身手的机会，可是在贾珍表明来意时，她并没有过多地与他交流，更没有表达出想帮助贾珍料理事务的意思，只是“款款站了起来”，可见王熙凤做事在分寸上拿捏得十分得当，她很清楚，像协理宁国府这样的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加之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在身旁，长辈未语，身为晚辈的她便更不能先开口。

王夫人听了贾珍的请求后，出于担心先是替王熙凤回绝了贾珍，可王熙凤希望表现自己的才干，于是好言好语劝说王夫人，自始至终没有与贾珍多做交谈。在封建时代，已婚女子不便与男子多说话，若是王熙凤越过了王夫人直接和贾珍商量，一来协理之事可能谈不拢，二来会在长辈眼里留下急功近利、目无尊长、作风不良的印象。王熙凤这样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所以她一直在“劝说”王夫人，并表示自己有不懂的地方定会请教王夫人的。这样一来，既给贾珍和王夫人吃了一剂“定心丸”，又暗中赞扬王夫人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真正的“当家人”，最终王夫人被说服，準许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贾珍将对牌递与王熙凤，“王熙凤不敢就接牌”，“不敢”可见作者用笔之犀利和准确。王熙凤做事有头有尾，断不会在受任后得意忘形，于是保持矜持，不敢擅自做主收下对牌，表明自己一直以夫人们为尊，是个懂礼节知分寸的人。

小说写“宝玉早向贾珍手里接过对牌来，强递与凤姐了”，借宝玉之手将令牌强塞到王熙凤手中，这样一来，为王熙凤八面玲珑的处事风格给了一个“善尾”，又展现出她男女授受不亲的端庄形象，可谓妙绝！作者用“简练而不失情韵的语言、生动的人物形象以及曲折的故事情节”[6]鲜明而直观地展现出了一个灵活周旋于各色人之间的女性形象。在贾珍托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这一情节，王熙凤八面玲珑、眼观六路的形象就已塑造完成，而她协理宁国府一事也名正言顺，小说用这段情节引出下文协理的部分，又将此处圆滑处事的王熙凤与后文她雷厉风行的做派形成对比，描绘了丰富立体的人物形象。

2 野心勃勃，威重令行

管理学有关理论强调“规章制度的缺失，会导致管理上的混乱，工作效率低下”，两百年前的王熙凤就已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并且付诸实践。“社会的更迭中保留下来不变的是人生目的”[7]，王熙凤一直在为谋取更大的权势而不懈奋斗，是个极具野心的人。在封建社会后期，“很多妇女不再完全被传统礼教束缚，个性变得张扬潇洒”[8]，王熙凤就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人物。

接到对牌后，王熙凤脑海中就已有了大致的规划，并为协理一事做了充足的准备。贾珍提出叫她暂住宁国府，可王熙凤却说“那边也离不开我”，一语道出自己“肩负重任”。嫁入贾家后，王熙凤开始管家，逐渐掌握荣国府全府上下的财政大权，她对下人们月钱发放、各种器物的借用归还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拥有极大权势和极强的信息收集能力。王熙凤获得宁国府的协理权，手中的权力可以说达到了顶峰。“人生来具有利己主义的劣根性”[9]，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时时保持理性，得到利益后见好就收，只会不断扩大自己的欲望，王熙凤也是如此，她在协理宁国府的过程中，每日都“从那府中煎了各样细粥，精致小菜”给贾珍和尤氏，这也体现出她想扩大自己的权力以及讨好贾珍。

王熙凤刚接管宁国府，便对来升媳妇挑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怕得罪人，但是说过的话、定下的规矩必须要服从。除了制定条例外，她还严格打击违规现象，这是王熙凤对自己权威的一种强调和维护，因而“被男子贴上了‘悍妇的标签”[10]，宁国府内的下人们都说“那是个有名的烈货”，生怕惹恼了王熙凤自讨苦吃。正巧有一早，查出了一个人迟到，王熙凤不顾他的哀求和说辞，下令严厉惩罚。曹雪芹说过“家事消亡首罪宁”，“比起可贵的人情”[11]，王熙凤要的，不仅仅是无边的权势，更重要的是威信、是下人们对所制定的规矩的绝对服从。作者曹雪芹“所体味的生命意义远比那些闲愁自来的生命意识要更深远，更贴近生存状态。”[12]因此他能够真实巨细地展现出王熙凤的形象特点。王熙凤深知权势再大，不受人敬畏终是坐不稳掌权的位子，其实她也知道这个下人的不易，只是与自己的威信相比，他的理由不值一提，最终事情的发展也正如王熙凤所期盼的那样，“众人不敢偷闲，自此兢兢业业，执事保全”。这样一来，王熙凤不光保证原先荣国府中的威信更加稳定，也在宁国府威重令行，刘下人留下了一个干事能力强的形象。

3 奋矜之容，材优干济

“除了对女性重情的特点多加描写，李渔对女性的治家能力、才智品性也多加赞扬。”[13]曹公在《红楼梦》的创作中也继承了这一写作特点，在小说中着力描写了王熙凤的精明才干。

“协理宁国府”是《红楼梦》中的一个经典片段，它“虽不事雕琢，却让读者身临其境”[14]，主要展现出了王熙凤做事雷厉风行、材优干济。小说在第二回中借周瑞的女婿冷子兴之口点明王熙凤“模样又极标志，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秦可卿托梦于王熙凤时，作者也借秦可卿之口道出王熙凤“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从他们的评价中，可以看出王熙凤不仅有显赫的家世和过人的样貌，也有着非凡的才干。王熙凤不是“男权社会下人们口中的贤妻良母”[15]，而是如她的判词中所写的“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这些错综复杂的寓意，流成了艺术这条变异而多彩的巨川”[16]，可见“才”是王熙凤的一个重要形象特点。

正式接手宁国府后，王熙凤立即表示自己须先理出一个头绪来，先前虽未经历过这类婚丧大事，但是她根据管理荣国府的经验已有了一些对策。王熙凤先是分析了秦可卿丧礼上出现一系列混乱的根源，然后分别针对种种弊端提出了对应的解决措施，在给下人们传达这些新规矩时，条理清晰，安排得当，保证责任到人、各司其职。制定好规矩后，王熙凤还以身作则，亲自监督规矩的实施，正是“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在协理宁国府的一个月中，王熙凤既表现出了对贾珍的敬重，也对仆人管理严谨、分工明确，在她的管理下，再无慌乱、托词、偷懒、窃取等恶行的发生，宁国府上下井然有序，可见王熙凤卓越的管理能力和精明才干。尽管王熙凤有好财、残忍等不良的品性，但是她能够将贾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守旧思想没有得以完全消除”[17]的时代，在女性普遍处于弱势的社会里，她也算是事业上的成功人士。

可是“想要获得仕途上、爱情上和人生上的完全圆满，是几乎不可能的”[18]，王熙凤可以说是职场上的高手，但也是婚姻上的弱者，这也“解释了个人在当时社会强大势力下的无力”[19]。“在中国古代的传统中，男子的价值就在于得到知赏和任用，而女子的价值则在于得到男子的赏爱。”[20]这是一种自古便流传下来的“时代对于女性本身的轻视与不公的展现”[21]。曹雪芹在小说中打破了这种成见，他笔下的王熙凤相较于贾府中的一众纨绔子弟，其精明能干着实令人刮目相看，是万万个男子所不可及的，这体现了作者对女性的能力的肯定和赞扬。

4 结语

王熙凤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贾府，无怨无悔，下人眼中的她阴狠毒辣，可在许多读者眼中，她是一位优秀的女性，后人评价到“恨王熙凤，怨王熙凤，不见王熙凤想王熙凤”，可见她实为《红楼梦》中的一位个性鲜明的女性。她在男子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时代能够顶起贾府的半边天，既要强又精明能干，为人处世八面玲珑，有野心、有抱负。不仅如此，王熙凤凭一己之力使“僵死”的贾府运转了十余年之久，在贾府危难时拿出自己的嫁妆以度时艰，可是换来的结局却是丈夫的抛弃、人财两空。冰山不再，雌凤何存？一世强人却身陷炼狱，落得一个悲惨下场，相比王熙凤之前展现的耀眼光芒，她的悲剧性结局更加突出了《红楼梦》悲剧的主旋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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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翟嘉尔.浅析《聊斋志异》中的悍妇形象[J].汉字文化，2020（7）：5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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