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池莉文学作品的“平凡”与“写实”

2021-08-09胥夏

青年文学家 2021年18期
关键词:池莉小虫大树

胥夏

20世纪80年代末,作家池莉的小说《烦恼人生》在《上海文学》中首次推出,主编周介人在该卷前言中写道:新的现实主义开始了。多年后的今天,池莉与刘震云等人,仍然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新写实主义”最具代表性的作家。有人说,每一个城市都有一个代表这座城市的作家,那么于武汉而言,素有“武汉名片”的池莉当之无愧。池莉的文学作品中,与武汉有关的故事是永恒的主题。武汉的市井百态、武汉的人间烟火,汇聚在一起,让很多从未到过武汉的作者,也能在池莉的作品里感受这一座城,并渐渐熟悉,仿佛置身其中。就像时光的刻刀,一层层剥落尘封的记忆,虽然《生活秀》《来来往往》《小姐你早》的故事已然远去,但读者却能在《大树小虫》《你是一条河》文字构建的海市蜃楼中,切身触摸到武汉沉闷的湿气,看汉江渡船驶过,闻到那一股股鸭脖的鲜香火辣,在汉口女人的泼辣与深情中畅想武汉的烟火气。以平凡的文字、写实的风格,一步又一步,渐渐让我们去认识和熟悉那个真实而细腻的池莉。

最早接触池莉的作品是从《你是一条河》开始的,犹记得在《你是一条河》中,主人公辣辣—一位平凡的武汉母亲的故事,给了我难以名状的震撼与感动。辣辣就如汉江这条长河一般,虽没有奔涌的波涛和惊天的骇浪,但这位年轻的寡妇却默默地扛下了命运丢过来的重担,含辛茹苦地养育了八个孩子。在60年代到80年代末的这段特殊的岁月里,辣辣这位平凡母亲的故事令人唏嘘。池莉在整个叙述的过程中,始终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平淡地讲述着这个家庭的变迁,不掺杂任何批判与情感,以零度的情感展示了人性的一面、生存的艰辛。作为小说主人公的辣辣,形象饱满,勤劳勇敢,且为了孩子可以奋不顾身、不惜一切,但辣辣也会自私、也会偏爱,辣辣也有很多普通妇女的幸灾乐祸、患得患失,她完全颠覆了池莉以往文学作品中的母亲形象。按照很多人的固有理解,辣辣不算是一个优秀的母亲,起码不能称之为一个“好母亲”,但放眼生活,其实辣辣又何尝不是普天之下很多平凡母亲的真实写照?加之小说所描述的20世纪60至80年代的特殊背景,我们会发现辣辣的形象是何等的真实。命运对她不公,她却没有向命运低头,辣辣恪守的生存意识难道不正是很多挣扎在底层的穷苦百姓所共有的意识?辣辣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加上她的寡妇身份,身边那一群等待她养育的孩子,以及她所处的时代……所以辣辣的不完美恰恰证明了故事的写实和精良。在这种叙事模式下,容易出精品,也容易出庸俗之作,叙事中的模板人物,必须挂时代、必须挂地域、必须让观众看到人间烟火气才行。池莉的小说《你是一条河》恰恰就找准了这几个要素,通过特定时代一个武汉妇女拉扯八个孩子长大成人的故事,把一个家庭的生活置于时代之中,不仅展示了一位伟大的母亲,更展示了时代潮流中小家庭与大时代的关系,可谓“平凡中见真实,真实中见伟大”。

有关文学与现实的关系探讨历来都是一个古老且热门的话题。有人说“文学作品应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文学一旦脱离现实世界,难免要沦为情感游戏或是单纯的文字游戏。那么,所谓“源于生活”肯定就是要做到“写实”,是为了让读者在作者的文字中找到自己。而所谓“高于生活”,作者应该通过写实的文字,寄托和抒发自己的情感,不强加观念给读者,但要让读者在阅读文字之余品评出各自不同的人生感悟。好的作品,往往能经受住岁月的沉淀,在不同的时期让人读起来有不同的感悟。如池莉的《大树小虫》里,就通过对生长于不同时代的几代人的描写,刻画了很多不同的人物性格,让读者通过几代人的命运起伏,领略到百味人生。《大树小虫》通过对90后年轻人俞思语的介绍,引申出了钟鑫涛、钟欣婷的角色,然后进一步刻画了父母辈钟永胜、高红、俞亚洲、任菲菲的形象,以及祖父母辈俞正德、彭慧莲的形象。池莉通过对这三代人在2015年一整年所发生的事情的叙述和铺垫,通过对日复一日的生活、时光的悄然流逝的描写,让三代人的故事与形象跃然于纸上。《大树小虫》中的三代人代表着三个不同的时代,每个人的当下都变成了他人的曾经,每个人的故事里都有着现实生活的琐碎与命运的无可奈何,通过作者的娓娓道来,平凡而写实的文字展现了几个家庭、几代人的人生百态、跌宕起伏。

“生活就像是一条船,无论你是否情愿,它都要向前而行”。历史不会白白过去,它一定留下了什么。武汉这座城市的故事留存在每一处市井角落,也留存在池莉的文字里,不同的人读池莉会有不同的解读,不同的读者看池莉的作品也会有不一样的心境。当读者渐渐置身其中,假以时日历经生活的沉淀,就一定能体会到池莉文学作品中平凡的精妙和写实的光芒。

和另一位知名作家—余华的文字有同工之妙的是,池莉笔下的平凡小人物的故事,同样的“写实”且“平凡”,同样的真实且让人感动,总会令人读来回味无穷。池莉的文学作品总能让读者感受到真实的共鸣,这种共鸣来源于读者的脑海、胸腔、甚至是某一次身临其境的激动。在《大树小虫》中,池莉最精彩的构思在于:当人物小传趋于结束时,作者开始了编年体的叙事方式,通过围绕前述故事情节中的重点—生孩子这一情节,作者浓墨重彩地描写了由于从春节开始一整年的期盼却迟迟没有怀上孩子的困顿局面,接下来是对女方逐渐加深的猜忌与指责、各种迷信活动登场,一场闹剧的结局是最终发现问题出在男方身上而不是女方。作者以“生子”和“婚姻”这两个萦绕中国几代人以及这几代人所生活的社会空间的问题与习俗,通过编年体的和纪传体的形式进行了创作。文中有一句话“人间城郭是苍穹之下的微缩景观”很是精辟,这句话写出了空间、个体之间相对的大与小,这又正好呼应了《大树小虫》的书名。在时代的大背景下,在这个社会里,所有人的命运与选择都逃离不了命运与环境,而这些归结起来就是生活。老一代人,总把“多子多福”“人丁兴旺”“人多力量大”作为一种自发的人生目标,在这种思维驱使下,老一辈人从来都会将生育子女看作一种自发自觉的行为,所以钟俞两家的奶奶辈,都生了很多孩子,但由于经济条件、医疗条件等受限,也有孩子夭折了,可谓身心俱受摧残。钟俞两家的中年一代,因为计划生育、优生优育的政策影響,本来以为可以在生孩子问题上得到轻松,却不承想饱受“重男轻女”思想的煎熬与折磨。更可悲的是,作为女性,居然会在这种落后思想的驱使下,偷偷去鉴定胎儿性别、打掉女胎,就为了得到一个男孩儿。而青年一代人,成长于改革开放新时代,思想相对开放和自主,对生男生女问题本没有思想包袱,然而却逃不开长辈的思想桎梏。为了得到理想中的男娃,长辈们不惜各种手段,甚至听信江湖“偏方”,一副不生男娃不罢休的态势。钟俞两家的女人,无论能力多强,出身多好,多么美貌,都始终逃不脱母职惩罚。单单钟家其中一个女性因为性格泼辣,在生完孩子后果断离婚,竟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身心自由。通过《大树小虫》的故事,作者赤裸裸地揭开了部分中国传统家庭的遮羞布,这种以爱之名禁锢他人思想的陋习,读来确实让人心生窒息。

池莉笔下的文字既没有宗璞的渊雅圆熟,也不如王安忆的清通严整,更不似张洁的飘逸流丽。池莉的文学作品中,更多的是平凡和写实,是一种作家对生活的想法和对人生态度的表达。如在《立》中,她不仅以母亲写女儿,还写女儿怎样成就母亲。《立》中的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学会爱和尊重、得到快乐和健康,所以她以一己之力,艰难抵抗住了应试教育的沉重。在母亲的眼中,爱就是一种教育,这种观点放在当下可谓需要极大的勇气,更遑论她还是一位单身母亲呢?当下的父母,大多希望自己的子女成绩出色、人前显贵,在各类考试中名列前茅,在社会上有体面的工作、得体的生活。反观这个单身母亲,内心只有对女儿的爱,她对女儿的全部教育都是基于爱而出发的。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一位母亲对女儿说,在你的成长道路上,我不做导演,我做你最真实的观众”。在母爱的教育下,女儿有天真烂漫的童年、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独立且满足的社会生活。这何尝不是一种母爱教育的成功?

生活、父母、朋友、恋爱、现实、梦想……这些看似单纯简洁的词汇,汇聚成了池莉作品的关键词,在池莉的作品里,生活中的人们各有各的滋味,社会处于巨大的变革之中,裹挟其中的人们,有的盲目惶恐,有的焦躁不安,他们不得不抉择自己的路—生活之路和心灵之路。武汉的写实与生活气息,在池莉的书中比比皆是,也正因如此,读起池莉的作品,很多读者备感亲切自然。没有传奇般的悲欢离合、感叹神伤,池莉作品中所描写的都是最真实的生活,就是我们普通大众所面临的一切。虽然说时代不同了,但每个时代都会有不同的问题,我们终将面对。

猜你喜欢

池莉小虫大树
我喜欢的水果
小虫找出口
侏罗纪的“王中王”或许是这些小虫
大树的日常
池莉爱惜吃相
Kangfuxin Fluid on the Treatment of Ulcerative Colitis with Retention Enema: a Systematic Review
大树
池莉出版首部诗集《池莉诗集·69》
大树的梦
小虫飞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