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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形态·逻辑:个体阅读力之哲学阐释

2021-08-09刘洪祥

新世纪图书馆 2021年6期

刘洪祥

摘 要 阅读力决定着阅读活动中阅读者的主体性成长。在个体成长视域中,阅读力表现为个体成长的能力和力量。具而言之,个体阅读本质在符号认知、对话过程、主体目标三重维度上表明,阅读力在整体上由识记力与理解力、提取力与批判力、选择力与建构力共同组成,指涉个體存在、发展、实现的能力结构,呈现为个体生活之构成性、智慧性、体认性的力量形态,并在能动、自主、自为三个层次上显示其参与和助力个体成长的逻辑。

关键词 个体成长 个体阅读 阅读力 哲学阐释

分类号 G252.1

DOI 10.16810/j.cnki.1672-514X.2021.06.001

Abstract Reading ability determines the subjective growth of readers in reading activities. In the perspective of individual growth, reading ability is manifested as the ability and strength of individual growth. Concretely speaking, the essence of individual reading in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symbolic cognition, dialogue process, and subjects goal indicates that reading ability is composed of the ability to remember and understand, the ability to extract and criticize, and the ability to choose and construct. Refers to the ability structure of an individuals existence, development, and realization, presenting as the constitutional, intellectual, and conscientious power form of individual life, and showing its participation and assisting individual growth on the three levels of initiative, autonomy and self-reliance logic.

Keywords Individual growth. Individual reading. Reading ability. Philosophical interpretation.

1 阅读力与个体成长视域的聚合

目前,学界对阅读力的理解与认识大致有两种视域:文本处理与个体成长,其中尤以“文本处理”为历来探讨的重点①。在此视域内,阅读力指的是官能阅读能力,包括基于阅读文本的眼观、耳听、口读、脑记、心思、手写等官能反应能力。这主要表现在教育学研究中,聚焦个体依据自身官能对文本的外向处理能力,内容涉及学科学习、能力评价等方面。文本处理视域中的阅读力研究特征主要有:在逻辑取向上,沿着“个体→文本”进行考察,探求个体对文本的处理能力;在目的上,致力于良好文本处理能力下的优异成绩获取;在方法上,多倡导应试工具主义,常执行答题技术理性,往往注重效率和效果,强调技巧性的经验积累和相互借鉴;在个体与文本的关系理解上,坚持以文本为中心,认为文本是对阅读者进行训练、考察、验证的形式、工具和载体;在评价上,重视共性标准下的等级划分、分数评判、结果量化,追求等级、分数、结果等方面的无限突破、上涨或保持。

不可否认,文本处理视域中的阅读力研究,显现出了应和教育实际需要的理论与实践价值。但是,也要看到这种趋势下的潜在风险——极端功利化、工具化的阅读力理解、认识和实践,可能会淡化甚至消解阅读活动之于个体成长尤其是精神成长的无可替代的价值和意义。从自主阅读、终身成长及优秀文化传承等长远目标来看,个体成长既需要文本处理视域中的工具式阅读力获得,更需要成长视域内的情意式阅读力理解、认识与实践。它们之间的本质不同,根始于逻辑取向上的差异:区别于“个体→文本”的外向官能考察,个体成长视域中的阅读力研究沿着“文本→个体”展开内向精神考察,在目的上积极探求文本阅读之于个体成长所生成的情意之精神层面的价值和意义。

更重要的是,除此理论研究上的必要性,以个体成长为视域审视阅读力问题,还回应着新时代我国社会发展的现实诉求。作为新时代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领路人,习近平总书记说:“我爱好挺多,最大的爱好是读书,读书已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1]其实,早在上世纪90年代国家就积极倡导“全民读书”、建设“阅读社会”,至今,“全民阅读”“书香社会”已成为我国“学习型社会”建设和发展的主题。这种主题所表达的核心要义是:只有在每个社会公民多读一册典籍、多逐一份理性的阅读活动中,我们的民族精神才能渐渐地“厚重起来、深邃起来”。而且在新媒体与信息化时代,阅读力不仅体现为个体的一种技术操作能力,它更表征着个体的社会存在状态、发展水平和自我实现程度,关乎着个体生命成长和国家社会发展的质量。

特别是对于即将成长为未来国家栋梁的青少年,国家教育部门更是将阅读力培育放在了突出和显要的位置。如在2017年版普通高中各学科课程标准中,学生“阅读”作为课标实施的核心理念,始终伴随着各学科的学习活动——开启于阅读、贯穿于阅读、评价于阅读,并且直指学生核心素养的发展。与此同时,为迎合和满足学生学习成长对阅读力的需求,教育部研制发布了《中小学生阅读指导目录(2020年版)》,包括小学110种、初中100种、高中90种,涉及人文社科、文学、自然科学、艺术等多领域经典著作。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北京大学教授曹文轩也主编推出了《国家统编语文教科书·名著阅读力养成丛书》(浙江文艺出版社,2018年)。由此,从新时代社会发展的整体意义上看,“阅读力作为一个充满张力的概念”代表着我国现代化发展之文化软实力水平,它可以“提高个人精神力,增强民族凝聚力,提升国家竞争力,充实人类幸福力”,从而“让中国更有力量”[2]。

综上可见,不论在理论上还是现实中,个体成长视域应是探讨阅读力问题的根本需要。那么,何谓个体成长?从更为根本和长远的意义上看,个体成长应“不止于知识的增长与传递,而在于个体生命精神力量之成长;在于有更强大的内心,能面对复杂多变的现实世界;在于有更清醒的生命自觉,成为自己人生小船的船长。”[3]正是在个体“精神力量”“内心强大”“生命自觉”的成长视域内,笔者基于个体阅读活动的本质,理解了阅读力的整体性理论内涵、能力结构及其力量形态,并进一步认识了阅读力参与和助力个体成长的逻辑层次。

2 符号、对话、主体:阅读力之个体成长的三维内涵

个体“阅读是什么”,决定着个体阅读力的内涵理解与认识。从个体作为阅读者的角度看,阅读是个体面对语言符号文本的一种关系和行为。其具体在符号认知、对话过程、主体目标三重维度上,生发个体阅读活动本质上的阅读力内涵。

首先,在符号认知维度上,阅读表现为一种阅读者个体扫视、识别并标记语言符号的外在视觉行为。但是同时,它又隐藏着复杂的内在行为结构:阅读者个体经由视觉分辨语言符号的差异,确定其属性并认知输入到意识之中,在将其转换成语言单位的听觉形象“声音”的同时,视觉移向下个语言符号,再按一定单位切分组合,编辑成词、句、节、篇。更为复杂的是,经由个体视、听转换的语言单位,要及时唤起某种區分于其他部分的意义单位,形成一个“明灭闪烁的意识运动过程”。借以流动的时间和文本的空间,个体意识“在唤醒记忆与回归现实形成的多面体中不断交汇运动”,如此“这番阅读下来的能力,便是令人咋舌的实践积累。”[4]2-3因此,阅读力应是个体面对语言符号系统在意识反应上所生发的识记力与理解力。

其次,在对话过程维度上,阅读是一种个体自我与文本他者(表述者)对话的关系和过程。具而言之,个体在阅读活动中的对话关系和过程,呈现为自我与他者的一种邂逅——“出自他者角度的表述者每一个瞬间都在呈现新的遣词造句,而‘我则以不同的语言系统,源源不断地与之邂逅。”[4]3-4然而,自我与他者拥有“邂逅”但却并不因此就意味着“美好”,因或被“我”吸引过头而完全曲解“他者”的原意,又或被“他者”强力冲击而使“我”支离破碎、分崩离析。故而,如此“邂逅”实质为一种“格斗”:自我与他者之间藉由语言符号系统而展开的“一连串矛盾格斗事件”。即是说,“邂逅”和“格斗”是个体阅读对话关系与过程的本真姿态,也是形成可能的意义理解之机制和逻辑。特别是“格斗”,可以使阅读者免于被“文字之斧”砍伤,成为他人思想的“跑马场”,抑或脱离自身思想轨道而旋绕成他人的“卫星①,从而保持其个体自我独立而不至于成为“一具木偶”,因为只有“每个人都是一个神,然后才有奥林匹斯神界的欢聚”[5]。由明于此,阅读力应是个体自我“邂逅”“格斗”文本他者在思维逻辑上所生发的提取力与批判力。

最后,在主体目标维度上,阅读是一种个体彰显自我主体性和目的性的价值与意义活动。在结果上,个体阅读实际上面临着“拽与被拽”“服从与反服从”的两难选择:要么服从,自己被拽入对方的语言规范和意义体系;要么反服从,将对方拽入自己的语言规范和意义体系。选择的发生和最终实现,需要阅读者个体兼顾两个方面:一方面要让他者“透过文本现出形来”,一方面又要积极“展示读者自身的存在”[4]4,彼此之间交互成为“渗透、干涉、反抗、同意”等诸多可能性。换言之,通过文本的语言符号系统,个体作为阅读者积极不断地对阅读中的“他者和自我”进行组织,极尽文本他者的表现形式和意义,以辩护和实现个体自我的主体性与目的性之价值和意义。正是在此意义上,我们历来强调和崇尚阅读经典著作和文本,因为经典之为经典的“未完成”性①所带来的巨大选择与建构空间,可为阅读者个体基于自身生活经验和体验生发出丰富的主体成长之价值与意义,提供无限的可能。由明于此,阅读力应是个体扬弃文本他者后在价值意义上所生发的自我选择力和建构力。

3 存在、发展、实现:阅读力之个体成长的能力结构

那么,当个体成长视域中的阅读力作为一种能力时,到底指涉了哪些层面?如前所述,一般意义上的阅读力是指阅读能力,常被看作个体阅读活动之经验层面上的文本处理能力,属于“官能心理学”认知范畴,包括观察、记忆、理解等。但是,此官能能力“只不过是特别的冲动和习惯,为了完成某种特定的工作而协调和组织起来。”当它们用以解释个体置身于社会生活的意义时,便找不到“判断它们的道德上的意义的任何标准。”[6]因此,须深化的认知是,阅读力作为一种能力不应仅仅止于文本处理能力,还需进一步关联到个体的社会生活层面。在个体的成长结构上,识记力与理解力、提取力与批判力、选择力与建构力构成个体之为“人”的存在、发展和实现等三个方面的能力。

首先,符号认知维度上的识记力与理解力,指涉人的符号性本质存在,形成个体成长的存在能力。人的成长,根基于“人的存在”。在恩斯特·卡西尔(Ernst Cassirer)创始的文化哲学看来,相对于“自在世界”,人只能存在于符号化了的“意义世界”。正是在此意义上,卡西尔指出人在本质上是“符号的动物”。特别是,语言符号系统作为人工制造出来的“纯符号”事物,为人的存在提供了“温暖的港湾”,成为人的“存在之家”[7]。马克思哲学也强调,语言是人之类存在的本质构成,与劳动一起构成了人类及其个体成长的两大动力系统。因此,识记力——辨别、识记语言符号规范系统的特征及其指涉义,理解力——理解、把握语言符号规范系统及其构成文本的多元表达意义,就不唯是“记牢知识、应付考试”的有限能力与需要,在个体成长视域中,它更将生成人之于“意义世界”感受精神和生命的存在能力,指向个体以阅读求成长的知识和文化素养。

其次,对话过程维度上的提取力与批判力,指涉人的“世界历史性”公共发展本质,形成个体成长的发展能力。人的成长,发生于以公共性为特征的社会历史空间。马克思哲学指出,人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任何个体都是“世界历史性个人”,“社会关系实际上决定着一个人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8]295。换言之,积极走向社会公共性,是实现个体成长的唯一途径和根本方式。因此,提取力——提炼、获取语言符号文本所负载的丰富知识信息及其有效性和实用性价值,批判力——批评、判断文本知识信息所表达的他者之多元意义,也不唯是“作答预设、获取分数”,它更是个体走向社会历史空间的途径和方式,形成勾连历史和现实以“邂逅”“格斗”的能力,理解和领悟生活世界真谛的能力,在公共性价值认知与批判中生成个体发展的能力,指向个体以阅读求成长的社会参与素养。

最后,主体目标维度上的选择力与建构力,指涉人作为主体的意义追求和理想架构,形成个体成长的实现能力。人的成长,最终表现为个体的主体性丰富和实现。其中,自我意识是主体性的核心,而且“意识越强,自我就越完善”。个体成长为理想中的自己,就是“增强了这种意识的‘我的体验,即我是正在发生的事情的主体”[9]。因此,选择力——渗透、同意文本他者的语言规范形式及意义,建构力——展示、辩护自我语言规范形式及意义所负载的主体意义和理想,就不唯以“掌握答题模式、得到高分成绩”表征个体的成长,它更是个体以阅读体验自我“邂逅”“格斗”他者的价值和意义,反抗自我“平庸之恶”而建构情感满足、精神愉悦、灵魂崇高的主体自我,生成自觉追求生活内涵和生命厚度的自我实现能力,指向个体以阅读求成长的自主发展素养。

4 构成、智慧、体认:阅读力之个体成长的力量形态

存在、发展、实现作为能力结构的阅读力,将以整体的形式外显为一种个体立身于社会生活的成长力量。具体来说,作为个体成长的力量,阅读力表现为一种精神力量。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曾深刻地指出,技术主义“压制人们内心的否定性、批判性和超越性向度,使社会成为单向度的社会,使生活于其中的人成为单向度的人。”[10]阅读若游离生活而沦为价值中立、情感无涉、分数取向的文本处理之技术性活动,则作为阅读者主体的个体之价值思考、意义追求和精神丰富等自然就会被消解殆尽,陷入“单向度的人”危机。所以,在个体成长视域中,阅读力应是个体基于生活世界的“否定、批判与超越”,以追求整体性精神成长的自我本性需要,镌刻着阅读者主体栖居于理想生活之本质力量的烙印。具体来看,作为整体的阅读力之于生活中的个体精神成长,呈现为阅读交往言说之生活构成性、智慧性和体认性的力量形态。

首先,阅读交往言说之生活构成性力量。在阅读交往意义上,阅读是文本他者与阅读者个体之间展现的公开“邂逅”与平等“格斗”式言说活动,拥有自由的言说语境。这种阅读交往言说,区别于个体在现实生活中以物质交换为目的和方式的实存状态,超越到一种以公平相待、自由言说为对话方式的精神交往状态。作为整体的阅读力及其导致的超越性精神言说,就成为个体成长的一种构成性力量——使阅读者个体构成一个精神交往的存在与成长空间。也就是说,通过阅读交往言说,个体能够超越自身物质生产中的实存状态,而更好地把握其所认可的本真形态,将阅读之对象性世界视为可依赖的、可塑造的个体生活的一部分,并使之成为个体完满生活意义上的人之成长的重要方式之一。作为个体成长的力量形态,构成性力量旨在照亮和庇护个体成长并使之“获得了更为耀眼的光芒”[11]。

其次,阅读交往言说之生活智慧性力量。阅读交往言说不仅构成个体的生活,而且具体地观照个体生活中的精神状态和理想境界。在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所言“不再想想”的现时代里,以理性主义和精密计算为基础的科学之“真”,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切实的物质基础和可贵的生活智慧”。但是,它并没有给出“这种生活何以值得过下去的理由”[12]。尤其是在抽象的数字背后,“一切个体的灾难的分量都会化为乌有,它消解了个体性灾难的悲怆感”“从而难以转化为一种精神资源”[13],个体也因此不断失去自身生活的精神力量和智慧源泉。阅读交往言说则依靠语言交往表达彼此对各自生活世界理解的不同和认同,使个体在更新视角、革新思维、澄清事实、交流情感、理解意义中,不断获取脱离精神悲怆和理想困境的启蒙之光,生成“感受、判断、反应”生活之整全的智慧性力量,使个体调整生活姿态,形成与现实追求相契合的精神状态和理想境界。

最后,阅读交往言说之生活体认性力量。构成并观照个体生活的阅读交往言说,最终以“话语”权力的体认性力量嵌入个体精神世界,内生于个体成长过程。在后现代话语理论者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看来,包括阅读交往言说在内的公共“言说”,体现着对话主体的话语权力,具有从文化符号到行为实践的反应和意义。其作为个体理解和创造自身生活世界的“隐喻链”,“从能指到能指的无穷指向,其力量在于纯粹而无穷的多义性,它给予所指的是无滞留、无间断的意义。”[14]换言之,阅读交往言说之话语权力是个体观念到生活实践的致思方式。它区别于传统思辨或逻辑辩驳,而是在不断解密话语“知识图式”下的隐匿权力,并使之成为言说主体所能体认的具有生活创造性之不可或缺的力量。特别是,具有历史真实、逻辑真实、情意真实及其整体合理性与有效性优势的经典文本之阅读交往言说,更能直抵阅读者个体之心灵体认的精神内核,成为个体成长过程中的内生力量。

5 能动、自主、自为:阅读力参与个体成长的逻辑层次

最终,作为一种能力和力量的阅读力,在何种逻辑层次上参与和助力个体的成长?实践唯物主义指出,“人始终是主体”[15]130。马克思主义人学将“人”的本质考察置于三个层次:区别于物性的人(类)性,超脱于物性的社会性,见之于(实践)活动的主体性。较于人性、社会性对“人之为人”的区别,以及脱离“物性”的考察,主体性则是对“人之成人”的“成长”考察。由此可见,阅读力参与和助力个体的成长,属于个体主体性范畴。具体来看,阅读者主体性的丰富与实现,是在个体作为阅读活动主体之能动性、自主性和自为性相互联系的三层逻辑规定中,逐层地展开和顯现。

首先,识记力与理解力表现主体能动性。人之主体性成长的首层逻辑规定,在于实践活动主体的能动性。“人是有意识的存在物,也就是说,他自己的生活对他是对象。仅仅由于这一点,他的活动才是自由的活动。”[15]96在此意义上,语言符号作为个体意识活动的物质形式和载体,是个体确立“自己的生活”对象并进行“自由的活动”的基础、前提和凭借。故而,阅读者对语言符号的识记与理解,既具有客观的物质的活动性,又彰显着个体自觉的能动性;同时,个体对自身生活意识的自觉的语言符号化处理,使个体能够在对象化“非我”中分辨出“自我”与“他者”,并形成认知和理解。亦须明确的是,人成为主体并不是天生的,他的“正常状态是和他的意识相适应的,而且是要由他自己创造出来的。”[16]因此,就个体阅读活动的意识“创造”而言,它所表征的正是人的“符号性”存在本质——个体“意义世界”的创生与丰富。

其次,提取力与批判力表现主体自主性。人之主体性成长的中层逻辑规定在于实践活动主体的自主性。主体自主性是“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即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15]123这种占有的结果就是“个人本身的才能的一定总和的发挥”,就是“摆脱了他的个人局限,并发挥出他的种属能力”[17]。换言之,如果说主体能动性表现为个体的能力,那么主体自主性则表现为个体的权利——全面而完整的发展自身即“人的全面发展”的权利;以及充分利用和发挥其“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力量,来“摆脱”自身局限实现自身价值的权利。所以,就提取力与批判力而言,提取即为个体全面发展而“占有”,批判则为支配社会关系而“发挥”。从对话交往过程维度看,阅读活动就成为个体走向“世界历史性个人”之社会的历史的活动过程,即个体走向社会公共性以实现自我生命价值的过程。

最后,选择力与建构力表现主体自为性。人之主体性成长的终层逻辑规定,在于实践活动主体的自为性。主体自为性即“为自性”,是主体自主性的逻辑延伸。马克思(Marx)和恩格斯(Engels)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阐释“新约:‘我”时指出,但凡社会“关系”的存在,皆“为我而存在”,因为个体“总是并且也不可能不是从自己本身出发的”[8]274。也就是说,在社会实践活动中,活动主体总是将自身的存在与成长作为自明的前提,以“自我”为出发点去理解事物和从事活动。主体自为性作为个体特有的存在方式,贯穿于主体活动的整个过程,并最终指向主体的目的,即人的需要。因此,在个体阅读活动中,选择力与建构力正是主体自为性的现实诉求和表现。而个体选择力与建构力作为一种能力和力量的不断提升,也是个体主体性不断成长的表现,即在阅读选择和建构中达致个体精神丰富、灵魂崇高、生命自觉等所表征的生命之光持续地闪耀,藉此“才能真正成为你自己的生命”[18]。

总而言之,只有能动性、自主性、自为性的逻辑统一,主体性成长才能是完整而真实的。阅读力正是以彰显阅读活动中的主体能动性、自主性、自为性为逻辑方式,参与和助力阅读者主体之能力、权利和目的的不断丰富与实现,达致个体作为阅读者的主体性成长目标,此为其逻辑层次。而且,它们总是作为一个整体参与个体成长,愉悦地“享用”是其本质形式,因为正如美国著名教育家帕克·帕尔默(Parker Palmer)所说的那样,“享用意味着沉浸于其中,探索并汲取滋养、转化并生成自己的主体精神”[19]。尤其是经典文本作为“伟大事物”的在场或显现,使其成为一种真正的学习成长共同体的享用行动,因为唯有与伟大事物形成真实的,以及与他者形成共同的交流,学习才是愉悦的、美好的、享用的,才是主体精神转型的实现。

6 结语

自1997年中宣部等开启倡导读书的“知识工程”,至2006年十一部委联合发出“全民阅读”倡议,再到2016年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布《全民阅读“十三五”时期发展规划》,以及2017年《全民阅读促进条例》的实施,历经二十余年的不懈努力,时至今日,全民阅读已经上升到助力新时代我国社会整体发展的战略高度。相应地,随着对个体阅读地位的不断重视和提升,阅读力及其认识问题就成为关键所在。谓其关键的原因在于:对阅读力“是什么”的问题探讨,不应仅仅止于文本处理视域之官能能力的理解与认识。因为面对新时代我国社会整体发展的诉求,以及国民阅读群体不断扩大、阅读方式呈现多样化的趋势和要求[20],积极转换审视此问题的视域——即从文本处理转向个体成长,可对阅读力“是什么”的问题获得更为丰富的理论认识,对阅读之于国民精神成长和国家软实力水平提高获得更为深刻的现实理解,对图书馆、学校等公共文化和教育部门进行有针对性的阅读推广和阅读教学提供更为整全的理念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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