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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与《游园惊梦》的艺术手法探析

2021-08-09董慧珍

艺术科技 2021年8期
关键词:女性红楼梦文学

摘要:《红楼梦》作为古典文学中的一部巨著,对后世的影响体现在文学、艺术、哲理等多方面,其忠实拥护者白先勇先生出于对古典文学和传统戏剧的热爱,继而创造出含蓄蕴藉的短篇小说《游园惊梦》。本文从艺术手法的角度探求《红楼梦》与《游园惊梦》的相似之处,旨在对文学艺术进行解析和思考。

关键词:红楼梦;游园惊梦;文学;女性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8-0-02

近年来,随着网络文学的盛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热爱速食文化,鲜有人能够沉下心来研读一部经典。真正的热爱应该像白先勇先生一样,即使是在沧桑乱世中也能坚守沉潜之道,以求“从中华传统文化里提炼出优秀因子”[1],将传统文化发扬光大。

1 熟练灵活地运用戏曲艺术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大量引用戏曲艺术,如宝钗生辰宴上为了迎合贾母的心意特地点了《西游记》《刘二当衣》两折戏,巧妙地热闹了宴席上的气氛、也博得了贾母的欢心,这些根据民间故事改编的戏曲反映出当时市井文化的通俗化、趣味化特点。第三十一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中,宝玉隐约听到的传奇之曲,有咏叹一人也有感怀一事。序曲《红楼梦引子》抒写了作者悲金悼玉的创作意图和时代背景,《终身误》和《枉凝眉》则含蓄交代了木石前盟的缘由。销魂醉魄的戏曲曲调,一方面渲染出太虚幻境朦胧恍惚的氛围,另一方面增添了喜忽悲辛的感伤效果。最为精辟之处是第二十三回,这回是宝黛爱情由朦胧过渡到明朗的转折点,宝黛共读西厢后,黛玉偶然听到《牡丹亭》的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作者借用《牡丹亭》的台词穿插在行文中,使得小说内容错落有致,富有音韵美,同时为黛玉葬花、宝黛爱情的悲剧埋下了伏笔。无独有偶,白先勇先生同样也在《游园惊梦》中融入了戏曲元素。先生从小受到中国古典文学和戏曲文化的熏陶,因而他的作品里贯穿着一种淳厚的民族风格,品读《游园惊梦》我们能感受到一种“悲欢离合,人间百态”[2]的滋味:秦淮河畔一群绝代风华的名伶歌伎正在唱着凄婉的哀曲。那良辰美景是昔日的荣华富贵,而赏心乐事也不过是短暂的如梦人生,当历史成为过往云烟,剩下的只有断井颓垣,这转瞬即逝的荣华富贵就像红楼一梦一样终成空。

2 以细腻的笔触描绘女性美

“细节能够暗示人物特性”[3],曹雪芹善于从外表、服饰、言行等多重角度细致地描摹人物并且鲜有雷同,他笔下的女性美得千姿百态,让人为之悲喜动容。如描写黛玉初进贾府时,众人眼中是容貌清丽、姣弱的病者形象,而在宝玉眼中林黛玉则是眉间若蹙富有灵气的稀世俊美,妙玉则罩着青缎长背心,腰寄一条水墨的白绫裙子,流露出清新脱俗、资质不凡的道家风骨。晴雯是水蛇腰削肩膀,兼似西施黛玉。这些女子不仅美在“形色”更具有内在的“质”美,她们大多善于吟诗作赋、清雅多识,有独步琴曲的黛玉,具有真名士性情的史湘云、巧结梅花络的莺儿,深谙茶道的妙玉等,形成一种大观园内女性独有的“雅文化圈”。《游园惊梦》中用精细的笔法“精准的反映出了当时女性的形态特征以及时代的变化”[4],尤其以旗袍为服饰特色展开描绘,如钱夫人赴宴时穿的是一件墨绿杭绸的旗袍,这件旗袍的颜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而有点乌黑,颜色新旧的细微变化暗示了旗袍被存放的时间久远,衣服映射的是美人迟暮的悲哀——曾经唱昆曲的名伶蓝田玉从花枝招展的少女被命运戏弄成落寞伤感的遗孀。对窦夫人的服饰描写更是浓墨重彩,一身银灰洒朱砂的薄纱旗袍搭配一双银灰闪亮的高跟鞋,旗袍材质是薄纱而非杭绸,颜色也非清一色的普通大红色,而是有细度的银灰朱三种颜色混合而成的混合色,展现出当时窦夫人的雍容矜贵。闪亮的高跟鞋和钱夫人的旧旗袍两相对照,暗示了窦夫人被扶正后地位上的改变。蒋碧月的出场颇有王熙凤的味道,身穿一袭张扬的火红缎子旗袍“踏着碎步迎上来”“笑得全身乱颤”,一下子就勾勒出人物性格的泼辣张扬、轻浮佻达。此外,就连小说中的小人物年轻女客也是一身黑旗袍登场。旗袍是女人美的附属品,它一方面展示了东方女性形体轮廓的曲线美,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时代背景和人物的阶级地位,杭绸、薄纱、缎子这些都是上等的极品,而太太们却个个穿得妖娆妩媚,从中能够窥探出上层贵妇对荣华富贵的痴迷崇拜。然而富贵和欢愉都是短暂的,兴亡变迁是历史逃不开的劫数,一种“彩云易散琉璃脆”的哀叹在时代面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哀婉凄恻的基调“不仅是其情感内涵的主要部分,更是其‘美的外在形式”[5]。

3 以人物的视角观察周围环境

“每一个时代都应该有自己的新作。”[6]《红楼梦》中的大观园就是当时封建旧社会的縮影,在小说前部分曹雪芹先是借助黛玉的视角来观察贾府人物的关系和荣府的内部结构,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中通过宝玉和贾政等人的游园行踪写大观园的布局,园中诸多建筑如藕香榭、秋爽斋都是因水而生,具有山水相傍的构造特色。之后又从刘姥姥的视角写三次进大观园的不同景象,“一个戏剧性出场却压轴般退场的乡下老妇”[7]看似无足轻重却起到了线索的作用——以乡下老妇的视角反映了贾府由盛转衰的状况,可见“曹雪芹没有在社会边缘人物的塑造上惜墨。”[8]《游园惊梦》中借助的是钱夫人的视角展开对窦公馆内部环境的描写,以红木几椅、景泰蓝的瓶樽、茉莉香片等精贵的陈设来暗示旧贵族腐败奢华的生活。窦公馆从昔日窘迫到如今短暂的亨达,钱府的无限风光却成了明日黄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变化都是通过钱夫人的视角微妙地反映出来,而钱夫人大量跳跃性的、断断续续的回忆则“突出了作者字句下暗涌的复杂内在”[9]。

4 写女性的悲剧与时代的关系

“悲剧意识是一种审美观念,任何一部永垂不朽的经典,势必有着精神境界的审美意识贯穿其中。”[10]《红楼梦》中一个钟鸣鼎食、富丽繁华了几代的煊赫之家终于在时代的倾轧和子孙的挥霍中走向衰败,众美也难逃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结局,死于婢妾制度的尤二姐、受封建毒瘤残害的晴雯、遁入空门的惜春等,即使她们是粉脂堆里的英雄,“但悲剧无法避免,也不能避免”[11]。这是一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的女性悲剧,而“在社会历史范畴下的悲剧,引起读者更加普遍且宏大的情感共鸣。”[12]它带给我们的是更深层次的思考:几千年来的封建伦理文化的深层结构造成了女性悲剧,封建母体在腐朽过程中同样也孕育出了觉醒的反叛者。“根据西方的文艺理论阐释,一切的悲剧往往都源于命运的悲剧,即以有尽的生命抵抗无尽的苦难。”[13]《游园惊梦》中蓝田玉唱的一曲昆曲不也是旧时代女性的悲歌么?蓝田玉因美貌和唱得一手好曲被钱鹏志相中,从此走入了富贵的门第,大她四十多岁的钱鹏志给她提供了托身之所,却给不了她渴望的真正的爱情,她只好在失意的爱情面前压抑自我的情感欲望,这种哀伤是一种无法宽解的惆怅、无人倾诉的委屈。弗洛伊德认为“梦是充满了意义的精神现象,是一种清醒状态下活动的延续,是一种愿望的达成。”[14]《牡丹亭》中杜丽娘梦中幽会柳梦梅,即使是梦,仍然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蓝田玉也幻想过爱情,但受自我身份的限制,她只好“苦苦挣扎,一边幻想一边克制,这样的爱而不得让她深陷痛苦之中”[15],最终默默忍受妹妹和情人郑彦青的背叛。因为当时的时代局限性,女性没有话语权,社会末流的女子只能通过依赖男权这种方式来摆脱卑微的出身,离开了门第她们就无托身之所,没有了物质保障。旧时钱家盛极一时到如今的衰败寒碜,短暂的荣华富贵在沧桑的历史面前被击打得支离破碎,人生如梦,今宵酒醒何处?亡国亡党在即,高级将领们仍在富贵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疯狂,浑然不觉危机的到来,正应了秦可卿的警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如此荒淫无度地挥霍下去终有“树倒猢狲散”的一天。除此之外,两者还有不同之处,《红楼梦》中的部分女性具有人格意识上的觉醒之美,表现出一种追求精神自由、率真峻爽的文人风骨,流露出“女性对人格自由的渴望和打破伦理桎梏的勇敢。”[16]而《游园惊梦》中的女性却不能掌握自我的命运,因为在传统社会里“强调的一直都是女性对男性的附属性和男性地位的主导性”[17],所以她们身上有种无可奈何的宿命论的味道,在当时社会“这一类女性在婚姻背后的踯躅徘徊,无力翻越藩篱的状态的感觉是无人在意、无人同情的。”[18]但本质上两者中的女性都无法摆脱奴隶性和依附性,在更多意义上是女人而不是独立的女性,表现出作者浩瀚无涯的悲悯情怀。

5 浓厚的宗教文化

“生命意识与宗教是分不开的。”[19]《红楼梦》写石头下凡到诗礼簪缨历劫红尘,经历了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木石前盟的讹缘从色到情最后归结于空,契合了佛家的轮回说和色即是空的禅意。亦真亦假、似有若无的太虚幻境,佳期难寻的红楼一梦,其中既有佛法讳莫如深的特点,又有“道家文化重视虚静、玄鉴的审美心境”[20],湘云和翠缕以阴阳论万物则体现了道家的智慧哲学。宝玉更是离经叛道,拒绝走仕途经济的科举道路,看破红尘后遁入空门,有道家不喜拘束,“无为”“缘情”的理念。佛家有孽缘一说,那是一种苦苦哀求留恋而不得的缘分,是一种挣扎不掉的绝望,月台瞎子师娘的话常常刺激着蓝田玉的痛处——郑彦青就是她的孽缘和心劫,所以无论是上层贵族的太太还是底层的女流,在当时的社会她们因无法自主而相信宿命论,从而在不自觉中重蹈覆轍。

6 结语

白先勇先生深谙文学之道,他尊重中国式微的戏曲文化,一个人踽踽独行在文艺复兴的大道上。在小说《游园惊梦》中我看到的不仅是《红楼梦》的影子,更是民族文化上的星星之火,一种中国贵族文人的风骨。后世文学创作者应该向前辈取经学习,以期创造出更加优秀的能够反映时代特征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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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董慧珍(2000—),女,浙江永嘉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文学欣赏。

指导老师:吉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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