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的金融国度（四）

剑枫寒

在虫虫星球的语言体系中，有几个多义词非常特别。比如，“公司”和“战斗小队”是同一个单词，“公司会议”和“团队战斗”是同一个单词……这让后世的无数语言学者无比好奇：历史上最早建立的公司，业务到底是什么？

——虫虫星球语言学家 “吃红果不吐红果皮”的朗格威基

一

飞行器沿着虫虫银行那巨大的建筑绕了一圈，缓缓降落在广场上。随着两侧舱门开启，挤成一团的虫虫们纷纷涌向繁华的商业街。

早在广场上等候多时的另一批虫虫，立刻抱着大包小包挤上飞行器。

飞行器再次启动，一站一站地飞行，一直通向终点站：星空湖。

当最后一批乘客离开后，艾易终于闲了下来。他透过驾驶室的玻璃窗，安静地看着湖面和黑暗的天空相接的地方，那里闪烁着璀璨的星光。

“不知道星空湖的彼岸是什么地方。”艾易感慨道，“如果不是担心飞船的电量不足，我们真该去看看。”

这时，湖岸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艾易扭过头，发现飞行器运行时还在的小艺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当艾易赶到星空湖边时，一艘独木舟正被推了出来。一只表情坚定的虫虫认认真真地往独木舟上搬船桨、红果、叶子服……

其他虫虫则在岸边站成一排，表情或激动，或疑惑。

再次清点了一下装备，表情坚定虫松开了缆绳，划起桨，独木舟缓慢地驶向远方。

“我们的第一位选手已经出发了，从路线上看，它选择的是中路。我们来看一下它的出门装备：用于前进的船桨、用于补充能量的红果、用于防水防寒的叶子服，非常合理……”小艺同学闪着兴奋的红光，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台词进行解说。

独木舟稳稳地前行着，水波在船桨的拨动下一圈一圈地荡漾开。

“敌军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小艺同学突然激动起来。只见星空湖的水母突然汇聚成一条蓝色的明亮光带，朝独木舟的方向追去！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蓝色光带很快追上了独木舟，但水母们没有攻击独木舟，只是在独木舟的周围嬉闹。

“小艺同学，没事别乱解说，吓死人了！”艾易这才松了一口气。

“别着急，序幕刚刚拉开，结局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小艺同学故弄玄虚道。

二

从这一天起，每次飞行器经过星空湖，艾易都会看向那条不断移动的蓝色光带。艾易知道，那条光带上，有一艘独木舟和一个勇敢的远航者，在探索连他也不敢去的远方。

星空湖边，每天都会聚集一批虫虫。不知道它们是羡慕远航的虫虫，还是沉迷于某个机器人奇奇怪怪的解说……

是的，从那天开始，小艺同学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湖畔，解说星空湖的神秘传说。例如“星空湖的蓝色巨大水母充满智慧”“星空湖的红色巨大乌贼有强大的力量”“在星空湖的最深处，有一只巨大的章鱼怪叫‘纳什”……

时光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某天，就在艾易和往常一样注视着蓝色光带时，他突然看见蓝色光带的对面，隐隐出现了一条红色光带！

艾易正想仔细看，就见小艺同学急匆匆地飞回船舱：“快起飞！去救虫虫！敌军真的到达战场了！”

艾易心里一惊，忙操纵飞行器冲向星空湖。

“你从哪得来的奇怪信息？”

“关于星空湖的信息，是我们坠落的那一天，生命之树传递给我的。”小艺同学闪了一会黄灯，“至于解说词，是我从蓝星中古时代的解说视频里学的。”

“我就知道！难怪听起来那么耳熟……”

当飞行器来到蓝色光带和红色光带相遇的地方时，独木舟已经翻了。

红色光带原来是成群的巨大乌贼，它们和蓝色水母似乎是天敌，在水中相互攻击。激起的浪花一波又一波地冲向独木舟。远行多日的虫虫过于疲惫，失去了对独木舟的控制……

飞行器的机械手臂将陷入昏迷的虫虫带回岸边，每日都来围观的虫虫们围了上来。

检查完虫虫的身体，艾易长舒了一口气：“没什么大碍，我送它回家。”

飞行器离开星空湖，沿着生命之树上升。留在星空湖畔的虫虫们却没有散开。它们围在一起，争论了一会，最终达成了共识。

另一艘独木舟被推进了湖里。一只虫虫开始往独木舟上搬船桨、红果、叶子服……

随着独木舟的起航，又一群在湖边游弋的水母被惊动了。

蓝色光带，再次随着独木舟缓缓游向远方。

三

叶子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睡袋，但墙上还残留着挂过木纹章的痕迹，看得出这里原来有很多东西。

“还真是航海穷三代，冒险苦一生啊……”艾易叹了口气。

当飞行器再次来到星空湖畔时，映入艾易眼帘的，就是已經启程的新蓝色光带！这一次，聪明的虫虫换了一条航线。蓝色光带沿星空湖的左侧划出了一道弧线，绕过了上次的交战区。

“小艺同学，这条航线的情况如何？”艾易赶紧问。

“仍然会遇到红色乌贼。”小艺同学闪着黄灯，“问题不在走上路或是中路，兵线是绕不过去的。”

“这么说，下路也一样？”艾易再次看向湖畔。那里，又有三艘独木舟被推了出来。三只虫虫一同划起独木舟，从星空湖的右侧开始，朝远方进发。蓝色的水母纷纷游了过来，形成几条新的蓝色光带，围绕在它们的周围。

“独木舟会吸引蓝色水母，而蓝色水母又会吸引红色乌贼……”艾易皱了皱眉，“好在不论是水母还是乌贼，都不会攻击独木舟。所以，想要抵达星空湖的彼岸，只能靠虫虫们互相帮助，群策群力……对了，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那就是冒险家的生活质量……”艾易想起了第一只冒险虫制造独木舟，落入家徒四壁的困境。

正准备当解说员的小艺同学听见艾易的话，又飞了回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差不多吧。不过，我们首先得做好救援准备。”

两个月后。艾易和小艺同学从五间近乎空荡荡的叶子屋中，接出了五只已经完全恢复健康的虫虫冒险家，带着它们来到了星空湖。对探索星空湖感兴趣的虫虫们，也纷纷过来围观。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五只勇敢的虫虫用亲身经历，验证了渡过星空湖的困难、艰险以及经济损耗，也让我们看到了挑战的可能和希望。这是一项高风险与高机遇并存的事业。对于这样的事业，我们可以用一种特有的金融组织去挑战。这就是……”艾易高声说道。

“战队！”小艺同学抢答。

“是公司！”艾易白了小艺同学一眼，“我们可以成立一家星空湖彼岸公司，五位冒险家以劳动力入股。它们不再需要出钱购买船只和装备，只需要用自己的勇气去挑战彼岸;而所有感兴趣的虫虫，以资金入股，用于购买船只和装备。冒险取得的荣誉和收益，由我们按入股的份额共同享有！”

“你这是在虐待翻译机器人！”小艺同学闪着抗议的紫灯，“又是一堆虫虫星球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术语！你信不信我真的把‘公司翻译成‘战队？”

四

星空湖边，五艘独木舟同时起航。它们分工明确，一艘在左前方向负责护卫，一艘在正中央负责校准航线，两艘在右后方向负责武装和补给，还有一艘在附近游弋，负责侦察周边情况。蓝色水母和之前一样，如同光带一般，簇拥着五艘独木舟驶向星空湖的深处。

不过这一次，来观察的虫虫们多了很多。因为现在，它们已经不仅仅是好奇者了，还是星空湖彼岸公司的股东。虽然绝大多数虫虫还不太明白“股东”是什么意思，但它们至少知道，这次远航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份付出。这已经足够让它们心中产生一份牵挂。

每天，股东们都会开开心心地盘成一圈，一边看着远处的蓝色光带，一边听小艺同学说着它们听不懂的话：“阵容合理，出装科学，这一波我们优势很大！”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天，飞行器悬停在星空湖畔，满电的小艺同学全神贯注地扫描着星空湖。

蓝色光带对面，红色光带如约而至。整个星空湖畔都安静了，只有小艺同学用“声嘶力竭”音效开启了这次解说：“遭遇了！红色兵线出现了！蓝色兵线和红色兵线的纠缠开始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勇士们能不能躲过兵线的波及，继续它们的航程！

“首先是位于上路的一号虫，它的独木舟在摇晃！危险！不过没事，负责游弋的五号虫已经过去支援了！稳住了！它们不但稳住了，还吸引了一大波红色的兵线！这样，中路二号虫的压力解除了！中路的二号虫可以去支援下路的三号虫和四号虫了！成功了！现在，五艘船都已经躲过了第一波兵线的冲击，它们再次汇合，继续前往星空湖的深处！”

虫虫们纷纷鼓掌。

小艺同学换了一个解说音效，声音和缓下来：“摆脱了兵线的纠缠，它们决定更换战术，抱团前进。接下来，等待它们的又会是什么呢？出现了！出现了！出现了五个红色光点！虫虫们，你们真正的对手出现了，你们需要勇敢地开启一次团战！”

不过这一次，没有虫虫理会小艺同学的胡说八道，它们都紧张地盯着那五个小红点。它们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所有虫虫都知道，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足够载入史册的相遇！

也许除了小艺同学，只有飞行器上的艾易看得最清楚。那五个红点是五艘独木舟。独木舟上，是五只从未见过的红黑色虫虫！星空湖的彼端，同样生活着智慧生命！

“欢迎来到地理大发现的时代。星球上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智慧生命不再孤单。”艾易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飞行器的屏幕上，蓝绿色的虫虫和红黑色的虫虫迟疑着靠近，最终拥抱在一起。十艘独木舟合成了一个船队，向着岸边靠近。

欢呼声响彻星空湖畔。

尾声

公司是一种伟大的经济创新。它把每一个股东的有限投入集合起来，交给专业人士去挑战高风险高收益的经济项目。公司一诞生，就成为了虫虫星球最有活力的经济体。可是，虫虫星球的公司也存在一些奇怪的、莫名其妙的古老传统。比如说，为什么公司第一次赢利，一定要请五个红黑族的虫虫参加庆典呢？

——蟲虫星球经济学家 瑞德安德布莱克 《XX公司庆典上的演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