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兴业银行大劫案，一场最“艺术”的犯罪

罗倩仪

2020年4月，随着西班牙迷你剧《纸钞屋》的热播，被剧中抢劫案剧情所吸引的网友们纷纷讨论起现实中的那些策划堪称“完美”的抢劫案。其中，1976年7月，发生在法国的一起被称为20世纪最“艺术”的银行抢劫案——兴业银行大劫案，堪称现实版的《纸钞屋》。从策划到抢劫，整个过程，都令人匪夷所思，近乎完美，劫匪的头目阿尔伯特·史帕盖里的经历也充满传奇色彩……

摄影师策划抢劫

1932年12月，阿尔伯特·史帕盖里出生于法国的上阿尔卑斯省的拉腊涅蒙泰格兰。在他9岁的时候，举家搬到了当时世界上最富有的地区之一——伊埃雷。他从小就喜欢购买品牌货，过新鲜刺激的生活。

阿尔伯特侣岁时，在一家珠宝店偷了价格不菲的珠宝，送给女朋友当作生日礼物。随后，他就去当兵，加入了伞兵部队，并参加了战争。为追求刺激，他又加入了一个秘密军事组织，被部队发现后关押了三年。坐牢期间，他静下心来，写了人生中的第一本自传。

出狱后，阿尔伯特去了尼斯，在那里买了一栋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乡间别墅。1973年，阿尔伯特在尼斯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短短两年时间就做得有声有色，可他很快就厌倦了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另外，由于阿尔伯特热爱购买名牌物品，积蓄被他花掉了一大半。这时，他把目光锁定在了法国兴业银行。

兴业银行是法国银行业三巨头之一，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投资银行之一，已有百年历史。关于兴业银行的安保，有一句著名的广告词：为了使您放心，请把您的贵重物品存放在兴业银行，就像在您家的后院拥有瑞士银行业务系统似的保护。兴业银行存放着全欧洲最富裕的人的钱财，银行里有4100个保险箱，储存了价值超过10亿美元的贵重物品、证券和现金。

1975年4月，阿尔伯特在一家酒馆喝酒时，无意间听到身旁的两个男人在聊天，其中一人说：“巴尔，据说你们兴业银行旧的警报系统已经被拆掉了，准备装上一个可以直接通到警察局的警报系统，是这样的吗？”“是的，但还没装。”那名叫巴尔的银行职员似笑非笑地耸耸肩，说：“一方面因行政上的事情耽搁了，另一方面大家根本不着急，金库的墙壁有6英尺厚，只有一扇装有电子控制锁的巨大双层钢板大门可以通往金库，非常安全，警报系统就是一个摆设。”

听到这里，阿尔伯特嘴角微微上扬，因为他最近刚打听到尼斯的下水道可以通往兴业银行的地下金库附近，现在金库里又拆除了警报系统，盗窃金库的念头便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了。他预测按照兴业银行职员的效率和自信，只要不发生意外，两年内都未必会重新装上警报系统，于是他开始安心策划如何抢劫兴业银行。

1975年5月，阿尔伯特决定先试一下金库的内部情况，他先用假名在兴业银行租了一个保险箱，然后放进去一个闹钟，闹钟会定时自动闹铃，但闹铃响了之后，根本没有人听到，更没触发任何警报声。三天后，阿尔伯特又在保险箱里放了一个收音机，可以定时大声放广播，依然没有任何人发现。最后，他放进去一个小型自制炸药，炸药连接在闹钟控制的爆炸装置上，到了设定时间就会爆炸。两天后，他进来查看保险箱，发现保险箱里面被炸得焦黑，但仍然无人发现。

看到金库内部隔音效果如此之好，阿尔伯特心里十分高兴。他花了500法郎从城建部雇员那里买了一张城市水道的分布图，计划从下水道入手，在里面挖一条通往金库的隧道。

既然要挖隧道，光靠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招兵买马。他联系了在马赛的一个黑帮集团，可那个黑帮集团的老大没有答应：“兴业银行是法国最安全的银行，抢劫兴业银行简直是天方夜谭。”

阿尔伯特冷笑一声：“有我在就不再是天方夜谭。”他忽而想起曾加入过的秘密军事组织，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才。很快，他就联络到些昔日的伙伴，一共招募了16个同伙。他们各有所长，包括电工、电焊工、钻孔工、机械师、开锁匠、珠宝鉴定师、厨师等。

阿尔伯特组织大家，经过大约一年的精心策划与讨论，终于准备行动了。

最讲艺术的抢劫

1976年5月，劫匪们在阿尔伯特的领导下，拿著凿子、大锤和钻头开始工作。这个过程，十分“艺术”和“浪漫”。

阿尔伯特让大家实行轮班制，规定工作期间不能喝咖啡和酒，他会给大家订市里最好的餐馆的饭菜。工作结束后，他又安排大家在郊区的大别墅休息，要求他们每天至少睡10个小时，保持精力充沛。

尼斯的下水道狭窄又臭气熏天，劫匪们为了拥有一个舒适的工作环境，先用大量的泡沫浴清理下水道的污垢，再穿过下水道挖隧道。为了谨慎起见，他们每天只挖15厘米。

两个多月后，劫匪们终于凿开了一条大约8米长的隧道，直通金库。这条隧道非比寻常，每隔2.5米就有金属或木质支柱支撑，有一些地方还用水泥加固了。为了享受到从外面进来的新鲜空气，他们还做了一个直径15厘米的通风管。为了干净和美观，他们还在隧道里铺上了精美的地板。此外，劫匪们不愿意摸黑前行，又拉了一根800米长的电缆，电缆通往梅塞纳广场下面的停车场，连上了那里的荧光灯，用来通电。

当然，要进入金库，还要凿穿一面半米厚的钢筋混凝土，这需要用到重型挖掘设备。于是，他们先用一辆卡车把设备运到距离银行不远的佩荣河边，用橡胶筏把装备放在河上，最后运到下水道里。但他们没有打穿最后一面墙壁，阿尔伯特点燃一根昂贵的雪茄，敲了敲那面墙：“等一等，重要的机会马上就来了。”

7月14日是法国的国庆日，城市到处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到处都在举办音乐会、舞会等。到了1976年7月16日，兴业银行的职员下班后就去参加国庆日的舞会派对了。而接下来的两天，是休息日。阿尔伯特露出淡淡的笑意：“机会来啦，我们该大干一场了！”

他们带齐所有的工具，钻进隧道，打穿了最后一面墙壁，进入兴业银行的金库。阿尔伯特安排两个劫匪在地面上把风，用对讲机互通信息，其余的劫匪随阿尔伯特一起到金库里“干活”。进入金库后，阿尔伯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同伙把金库大门焊接好封死，这样一来，万一有人发现情况不对劲，想走进金库，他们也有足够的逃生时间。阿尔伯特干的第二件事，就是叫同伙里的厨师用便携炉先给大家做一顿美食，吃饱喝足再动手干活。

当劫匪们兴高采烈地撬开第一个保险箱时，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些护照、证明和私人文件，不禁大失所望。接着撬开第二个保险箱，里面放的竟然是艳照，劫匪们更是失望透顶。“这4100个保险箱里，该不会都没有值钱的东西吧？”一个劫匪忍不住说。“怎么可能？这里放的是全欧洲最富有的人的钱财，价值超过10亿美元！”阿尔伯特生气地说，并亲自撬开了第三个保险箱，只见里面装满了黄金、珠宝、现金和证券。劫匪们兴奋不已，瞬间干劲十足，一个接一个地疯狂撬开保险箱。阿尔伯特转过头去，给珠宝鉴定师使了个眼色，珠宝鉴定师立即支起一个小桌子，现场进行珠宝估值。当劫匪们从保险箱里取出许多金钱、宝物后，他们不惜用价格不菲的银器在现场用餐。

转眼，连续工作12个小时了，阿尔伯特大手一挥，大声说：“好了，现在开始轮班。一半人躺到睡袋里休息，另一半人继续工作。”

他们在金库里待了两天多，珠宝鉴定师连续工作了约30个小时，直到1976年7月19日凌晨兩点，地面上的同伙着急地通知阿尔伯特：“不好了，外面下了暴雨，即将淹没下水道，我们必须提前撤离。”阿尔伯特放下对讲机，最先离开金库，并开车来接他的同伙。可当他把车开到出口附近时，竞发现同伙们围着一大堆掠夺来的财物，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阿尔伯特用车前灯照射他们都没反应，他们实在太累了！他只好命令负责把风的那两个人用水把其余劫匪浇醒，赶紧上车撤退。

早上，兴业银行的职员巴尔吹着口哨来上班了。由于银行的现金存放在金库里，他需要将现金拿到柜台那边，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突然，他发现金库的门打不开了，心想，一定是门锁坏了，立刻打电话请专门的开锁匠来，结果捣鼓了半天还是打不开。巴尔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主管，主管感到疑惑：“怎么会这样？请人来砸门吧！”

到了下午3点，工人们终于用手提钻将金库的门钻出了一个小孔，往里一看，大吃一惊：“快……快报警！”

15分钟后，银行行长、警察和警察局局长都来了。此时，金库大门已被砸开，里头一片狼藉，未支取的支票、债券和存折等堆了一米多高。地上还有许多沾满泥的工具，包括撬棍、凿子、液压千斤顶、喷灯、斧子、手提钻和27个乙炔罐。最后一排保险箱的墙上有一个宽61厘米、高50厘米的洞，往洞里望过去是一条隧道，周围有很多食品包装盒、碗碟、便携炉等。最令人生气的是墙上的涂鸦，那是阿尔伯特临走前留下的一句话：没有武器、仇恨和暴力。仿佛在向所有人挑衅和炫耀，他不用枪支弹药和暴力就偷盗成功了。

工作人员统计了一下，一共被撬开317个保险柜，劫走价值6千万法郎（合计约4.6亿元人民币）的现金、黄金和珠宝等。

三个小时后，所有法国报纸的头条都在报道这起法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艺术”的银行大劫案，轰动整个欧洲。兴业银行的客户纷纷打电话来询问案件的进程，要求银行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传奇的庭审过程

警方的破案压力非常大，尽管劫匪们留下了很多物品，但由于他们在作案时都戴着手套，根本没留下任何指纹。那些物品也都被一一追踪了，同样没有任何线索。

尼斯一共有900多个警察，每个人都被要求联系当地的线人，问他们案发那几天有没有在街上听到什么动静;同时，警方联系每一个边远村庄的宪兵分队，问他们最近有没有注意到奇怪的事情，但最终一无所获。

那段时间，坊间都在讨论这起案件，认为这是一桩完美犯罪，警方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1976年10月底，有报纸猜测，劫匪可能来自意大利，但警方一口咬定：“罪犯只会在感觉到舒服和熟悉的地方作案，肯定是当地人。”

正在这时，一名警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案发前曾有一个女人打电话到警察局，让他们调查她的丈夫：“他总是半夜出门，神出鬼没的。”当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丈夫出轨案，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直觉告诉他，这可能跟兴业银行的盗窃案有关。他把这个想法汇报给上级，上级马上派人来到那个女人的家里，抓走了她的丈夫。经过长时间的审讯，他终于承认是劫匪同伙中的厨师，交代了事情始末，并供出了阿尔伯特。那时，阿尔伯特正以摄影师的身份陪同尼斯市长在远东视察，当他一回到尼斯机场就被逮捕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庭审的过程也充满了传奇色彩。

阿尔伯特在庭审中，表现得轻松自如，并否认参与兴业银行大劫案。由于警方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案件审查一度陷入僵局。不过，后来阿伯尔特主动承认自己谋划实施了这起案件，说是在为秘密的政治组织筹集资金。

1977年3月10日，在庭审中，阿尔伯特拿出一份文件，说：“我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请法官阅读一下。”而正当法官全神贯注地研究文件时，阿尔伯特站了起来：“天气太热了！”他走到窗边，顺手打开窗，突然，他一跃而出，跳出了三楼的窗户。众人大惊失色，大喊：“你别自杀啊！”

然而，阿尔伯特并非自杀，而是先跳到法院大门上面突出来的墙架上，再跳到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车顶上，最后跳下地面，坐上好友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摩托车疾驰而去。

阿尔伯特的逃逸惹怒了法官和警方，所以尽管他缺席了庭审，还是被判了终身监禁。

只是阿尔伯特这一跑，警察却再也没能捉到他了。那笔6千万法郎的巨款，也没能追回来。阿尔伯特逃逸后，想起弄坏了那辆汽车的车顶，主动给车主寄来了5000法郎的支票。最后，阿尔伯特潜逃到了阿根廷，在路上整了容。对于那起抢劫案，他从自己的角度写了一本书，表示完成这场劫案很不容易，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把所有保险箱打开。

法国兴业银行从此吸取了教训，给客户赔偿了损失后，设立了牢不可破的银行中心项目，加固了通往金库的大门，增加了晚上巡逻的次数，并终于装上了警报铃，也装上了监控设备。

在阿尔伯特潜逃的12年里，先后两次有人模仿他的作案手法，策划盗窃了两家银行，并在墙上写下阿尔伯特那句最著名的话：没有武器、仇恨和暴力。这令警方气愤不已。阿尔伯特却洋洋得意，甚至好几次秘密回到法国看望母亲和妻子。

1989年6月11日，在伊埃雷，有人在阿尔伯特母亲家的门口，发现了阿尔伯特的尸体。就这样，世纪大盗阿尔伯特在家门口默默去世了，据说死于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