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青山不放松

向水英

近几年来，湘西籍土家族青年画家李万锋专注于张家界山水画的研究与创作，逐渐形成自己鲜明的个性特色，连续多幅作品入选国家级展览并获奖，受到社会及有关专家的高度关注。

李万峰是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永顺县人，出生和成长地离张家界只有几十公里。用他的话说，张家界就是他的“家山”。因为对这方土地的热爱，近年来，他执着于张家界山水画的研究与创作，慢慢地，悟出了门道，画出了经验，产生了影响，也得到了美术界的认可。

李万锋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自幼聪明、好学，身上有大山的灵性和山里人的执着。他打过工，吃过苦，可从没有放弃对艺术的追求，终于成长为一个青年画家。

“游山要游张家界，玩水要玩九寨沟。”世界自然遗产张家界，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被发现以来，以其独特的山水风光得到世界的公认，成为世界旅游最佳目的地之一。

随着张家界的发现与闻名，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画家都慕名来到张家界，通过写生、观察，希望笔底生花，将张家界的美景画出来。但趋之者甚众，画得好的不多，成名者更少。主要原因是，张家界好看，但不好画。那些山头，看似雄奇，实则纤细;看似密集，实则分散。犹如大将点兵，峰峦云集，但自成个体，很难用笔墨表现出来：它既有太行山般宏伟壮观的气势，又具桂林山水般秀丽的英姿。

张家界的自然风景是独一无二的，但以张家界为题材的佳作可谓凤毛麟角。在我国画家中，最早画张家界的，是吴冠中先生。1979年10月，吴先生来到张家界写生，登临山顶，极为震惊，于是激情四溢，挥毫泼墨，不仅画出了《自家斧劈——张家界》《张家界马鬃岭》两幅画作，还深情地写下文章《养在深闺人未识——张家界是一颗风景明珠》，刊登在1980年元旦的《湖南日报》上。这也是最早介绍张家界的文章，吴先生是第一个为张家界做宣传的人。他的画作《自家斧劈——张家界》，后来被法国博物馆收藏。

其次是黄永玉先生。1980年5月，黄先生回故乡凤凰，慕名来到张家界，登高四望，立即被陶醉了。他画了一幅《二千八百柱》的山水画，后来又作《不必认真之张家界之随想图》，对张家界极尽推崇之能事。

两位大家的作品虽然各抓住了张家界的部分特征，将张家界画得很美，但毕竟由于走马观花，作品本身并没有达到十分完美的境界。

其后，也有很多画家到张家界写生、创作，但也没有创作出有影响的作品。看来，画家们要想画出张家界的灵魂，还得进行系统的深入创作。

湖南省画院院长旷小津老师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世界自然遗产——黄石寨、御笔峰、天门山》组画，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张家界的秀丽险峻、磅礴气势。

作为土生土长的湘西人，李万锋对湘西山水可谓司空见惯，经常以湘西山水作为题材进行创作。当他第一次来到张家界时，就为张家界的山水之美而震撼、惊叹。但当他挥笔作画时，却感到为难了，竟觉得无从下手。

2016年，他來到北京，在著名画家刘立勇老师开办的高研班学习。刘立勇老师是著名山水画家，他创作了一幅以张家界为背景的山水作品《湘西初雪》，获得第五届全国青年美展最高奖。他在给李万锋上课时，反复说了一句话：山水画创作，一定要以很有特点的地域性山水为题材进行创作，这样才能画出特色，才能与众不同。

听到老师的这句话，李万锋想了很多，自然界山水千姿百态、千差万别，但要画好一方山水却不容易。张家界就在家门口，既然老师能画好，自己为什么不能把张家界画好呢？他暗下决心，决定今后山水画的研究与创作，就以张家界为主要题材，一是因为张家界确实很有特点，与别的山都不一样;二是张家界属于湘西，在自己的家乡，采风写生也方便。同时，他感觉到，只要能把张家界山水研磨透，表现出来，一定能达到一个新高度。这便是他画张家界山水的缘起。

为了研究张家界山水，他多次来到张家界写生。同一般游客走马观花不一样，他是以画家的眼光来观察张家界、欣赏张家界的。

有专家称，中国最美的地貌主要有四种，一是以黄山、华山为代表的花岗岩地貌;二是以桂林、武陵山为代表的喀斯特地貌;三是以武陵源张家界为代表的石英砂岩地貌;四是以崀山、丹霞山为代表的丹霞地貌。张家界作为石英砂岩地貌的典型代表，可以说是中国一绝、世界罕见。而张家界最美的地方不外乎四处：首先是黄石寨，千峰万壑，争奇斗峭，有“不登黄狮寨，枉到张家界”之说;其次是天子山，数峰云集，如剑如戟，如天子点兵，一望无际;再次是金鞭溪，峡谷中的一条小溪，绿树掩映，流水潺潺，云蒸霞蔚，静谧安详，有如童话般的境界;最后就是天门山，壁立千仞，石门洞开。九十九道弯的盘山公路，蜿蜒而上，云缭雾绕，气势雄浑。

作为一个画家，眼光必须是独到的。他不仅要欣赏一座座山的概貌、气势，还要观察山体的结构，尤其要注意山的一些小细节，以撷取部分精华，把它们描绘出来。

首先，通过多次的采风写生，李万锋几乎达到“终日看山不厌山，买山终待老山间”的境界。“搜尽奇峰打草稿”，为他的创作打下了扎实的功底。

其次，他从一些摄影作品中学习构图、表现。1981年4月香港著名摄影家陈复礼先生来到张家界进行摄影创作，拍摄了大量张家界精美图片，在境内外报刊上广泛宣传后，世界各地的摄影家们纷至沓来，在张家界拍下了更多美图。这些图片，千姿百态，异彩纷呈，全方位、多角度把张家界呈现出来。李万锋也拍下大量资料照片。这些摄影作品和图片的拍摄视角，与平常人所看到的角度是不一样的，对他创作构图起了重要的作用。

同时，他从古代大师的画作中吸取养分。由于张家界的山是散的，没有太行山的大气势，只能以小景与局部进行创作。他借鉴了北宋与南宋的很多山水画构图与取景模式，比如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马远的《踏歌图》、李唐的《万壑松风图》等来表现峰峦浑厚、势壮雄强的客观山水，延续了宋代院体山水画重理法、重质趣、重写实这一重要特色。

他还从当代画家旷小津、刘立勇的画作中吸取养分。对于湖南山水画家来说，张家界是一个心结。旷小津老师的作品是以水墨为主，用笔以面为主，体现山石雄浑、烟云缭绕。刘立勇老师的色调以浅降为主，加以水墨，用线体现山石结构，以雪景展现张家界的另一种风貌。

为了画好张家界，李万锋做过多次研究和尝试，最后选择以雪景来表现。

《银装御笔峰》是这方面的代表作。画面分几个层次，远景是灰蒙蒙的石峰，直接云天;中间是御笔峰，峰峦呈金黄色，格外抢眼;近景为积雪山顶，古树苍枝;下面却是深沟险壑，寒气逼人。整个画面以白雪为纽带，将它们很好地融为一体，烘托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气氛。从而，将御笔峰的挺拔、险峻、幽深、苍凉很好地表现出来，再现了大自然的奇美。该作品获“翰墨青州·2018全国中国画作品展”最高奖。

中国画《初雪》《武陵飞雪》《万峰晴雪》《湘西雪霁》《武陵叠玉》《云崖叠嶂》《谁持妙笔画瑶台》等，基本保持这种风格，可以看成一个系列，却各有千秋。

《天门山奇观》是一幅表现天门山风光的画作。天门山，是张家界永定区海拔最高的山，主峰1518.6米，因自然奇观天门洞而得名。

画面上，远山白雪皑皑、莽莽苍苍。山腰上，一条盘山公路像银蛇一样蜿蜒曲折，伸向大山高处。近景中，山体呈深黑色，苍松挺拔。通过远近层次和色调的对比，把天门山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威武雄浑完整表现出来。该画入选“南粤之光·全国中国画作品展”。

除此之外，李万锋也尝试表现张家界春夏的景色。《夏云悠闲胜春潮》是这方面的代表作。远山层峦叠嶂，隐隐约约。四周是峰丛，像春笋般耸立。沟壑中云雾氤氲。主体的山峦，呈一片绿色。正是这一片绿色的山峦，把整个散乱的群峰连为一体，形成一种意境，给人夏日清凉之感，也给人春潮涌动之情。该画入选“汉风唐韵·水墨长安”全国中国画作品展。

近年来，李万锋还一直在尝试将张家界的山水画与花鸟画结合起来进行创作。

在中国传统绘画领域，山水画和花鸟画各成独立体系，要做到将二者完美结合并不容易。因为山水画观察对象的方法是从近向远看，这样才能把近山远水尽收眼底。传统花鸟画是把观察的镜头从远往近拉，这样观察对象才能具体、清楚。山水画和花鸟画相结合就必须把山水画的观察镜头往近处拉，把花鸟画的观察镜头往远处推，然后再调整到画家所需要的距离。这样的绘画视角比山水画小、比花鸟画大，且更具层次感和景深感。

经过几年的摸索、实践，他渐渐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子。

中国画《岭上晴雪》是一幅以张家界山水为背景的花鸟画。山川雪霁，一片雪色。主體是悬崖之上的几株落叶的古树，傲立山头，枝干遒劲。枝上一只八哥，树下几只八哥，它们相聚在阳光下，欢呼雀跃，似乎在呼唤着春天。画面中，既有无穷野趣，也呈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

《武陵晓月》是一幅月夜图，月亮高高挂在山上，一只山鸡立在雪中，望着月亮。作者将大自然的生趣置于美丽的背景之中，起到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的效果。

《古干清韵随流水》是把花鸟与山水结合得非常好的作品。老梅树干苍劲挺拔，与大自然山水景象结合。聚与散的虚实空间、形式构成对比，山间流水与山竹、野草环绕，一只雉鸡兀立在古树之下，凝视着生机勃勃的远方，构成一幅和谐静谧的自然图画。该画荣获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丹青扬州”第二届全国中国画（花鸟画）作品展最高奖。《暖冬》《岭上晴雪》《武陵晓月》等，无不呈现着这种意向，意境悠远，耐人品味。

从近些年来他陆续创作的不少大幅山水画、花鸟画作品中，可以看出，他的画呈现出古拙典雅、雄姿坚实、清新自然的审美趣味。无论是色线、泼墨、点染，都是为其烘托主题，使整个画面苍茫中有气势，宁静之中生意境。画面中那些累累山峦，雄壮而悠远;那些苗寨或土家族民居，掩映在参差绿荫的树木青竹中;淙淙的泉水泻于山间，只只小鸟立于树下，一片生机跃然纸上，这正是他对家乡无尽热爱与深深眷恋的情感流露。

《雪梅含香到山寨》是李万锋的又一种尝试，尝试在浑厚与轻松、松弛与放纵的笔墨语言之间，去追求一种大气、朴拙的艺术风格。该画入选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中国精神——中国百家金陵画展”。《湘西雪霁》《古梅香自古城边》等作品，都是这样的尝试。

总体上说，李万锋的画给人以清新、美好、向上的感受。他是一位元明绘画美学的学习和实践者，又是一个能融合南北、揉合中西的艺术“叛逆者”。他的张家界系列作品，正如著名画家、艺术评论家饶永评价的：“在他创作的一系列山水画中，既能体悟到虚静空灵的道禅意境，又能感受到虚静其怀、悟解天地山川自然生命的活泼自在，体现着一种至美无言的大化之境，这也正是他作品的艺术魅力之所在。”

多年来，李万锋系统研习中国传统书画，在醉心传统的同时，不断寻求创新突破。慢慢地，他在中国山水画、花鸟画创作上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其作品在全国获奖入选百余次，多幅作品在中国美术馆及香港、纽约、东京等城市展出。

路漫漫其修远兮。相信李万锋在不断地探究和学习中，会寻找到更适合表现张家界内涵的表达方式，创作出独具一格的时代性作品来。

（作者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南省美术家协会理事、湘西州美术家协会主席、湘西州书画工艺美术研究院专职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