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能够“冷冷”的吗?
2021-08-05侯方兵
侯方兵
对“我一个人慢慢地走在路上,月亮出来了,冷冷的”这句话理解正确的是:用冷冷的月亮烘托悲凉的心情。
这是一道中考语文试题的参考答案。阅卷时教师们对此发生争议。理由是:一、这里的“冷冷”指天气,不是指月亮;二、“冷冷的月亮”的修饰语同中心词搭配不当,“月亮”非改成“月光”不可。
对这个讨论结果,我颇不敢苟同。笔者认为,“用冷冷的月亮烘托悲凉的心情”这样理解没错。
著名画家林风眠讲过:“西方的东西总是比较‘唯物的,东方的东西总是比较‘唯心的。这里的‘唯心一说颇为隽永,正如作家冰心曾在《〈自然·生活·哲理〉序》中所写的,‘古今中外写景咏物的诗文,都是作者从自己的主观的眼光和心情中,赋予了他所接触的景或物以特殊的性格和生命。唐代诗圣杜甫在他的《春望》一诗中,所写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也只是因为作者生活在唐代颠沛流离的乱世,他自己‘感时‘恨别,从他眼里看去,花也会‘溅泪;从他耳中听来,鸟也会‘惊心,这都是很自然的。”《羚羊木雕》中,“我”被父母逼着去索回已送给最真挚好友万芳的礼物,那滋味,那心情,当然不好受,所以月亮出来会觉得它冷冷的。显然,这不仅是生理上感觉冷,更是心理上的冷。这是常见的写作方法。
至于说用“冷冷”形容“月亮”,是词语搭配不当、不合逻辑,缺乏起码的天文物理学常识,这种“较真”的说法,缺乏起码的语言常识。按照这种“语言逻辑”,那么,作为表情达意的工具,语言会被僵化得只能勉强“达意”,而很难“表情”,语言会因此失去生机。如果对中外文学著作也照此“逻辑”一番,那将是一个灾难,会有多少文学著作要遭“斗批改”甚至打入冷宫。不信请看:
“冷冷的街灯吊在空阔的马路上,散出寂寞的光。”(摘自胡也頻《光明在我们的面前》)
“冷冷的街灯”“寂寞的光”,显然属于林风眠先生的“唯心”之说,烘托人的心情或渲染社会环境而已。若按某些人的“较真逻辑”,这样的生花妙笔岂不也“不合逻辑”?
其实,有的语言环境中,月亮、太阳可以甚至必须理解为月亮、太阳。请看:
(1)“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红楼梦》第七十六回凹晶馆联句)
(2)“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水浒传》七十一回本第十六回)
(3)“早晨的太阳光掠过这圣像,从贵人的高楼再落到穷人的物上。”(臧克家《最恶的黑手》)
(4)“太阳在窗上,一切又都在太阳里。”(胡也频《光明在我们面前》)
不难看出,(1)句中的“冷月”可理解为冷冷的月光,也可理解为冷冷的月亮;(2)句中的“赤日”可理解为赤红的阳光,也可理解为赤红的太阳。(3)(4)句中的“太阳”就只能理解为阳光了;若理解成太阳,就不合逻辑了。
人们常说“寒星闪烁”“经过寒冬的人,方知太阳的温暖”。其实,许多星星高温少寒,太阳自身不论春夏秋冬都是高温,我们能否根据现代天文知识把这类语言打入死牢呢?当然不能。再如“绿色食品”“世界绿色和平组织”这类词语中的“绿色”只是环保之意,并非都是绿色。诸如此类之例举不胜举,也无须赘述。说话、写文章要合文法合逻辑,但有些词语的运用是不可“认死理”的。“唯心”的特点和约定俗成的习惯用语是避免不了的,也不该避免。
(作者单位:安徽省六安市第九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