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哲学智慧与医学初心的回归
2021-08-05王梅红
王梅红
西方医学之父、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曾提出,医学家必须同时是哲学家。可见,医学与哲学关系密切且源远流长。科学的尽头是哲学,所以真正的医学家同时应该是哲学家。
何为哲学,哲学何用,是一个见仁见智的话题。哲学的智慧并不直接回答和解决具体的问题,而是从总体上把握世界的人类智慧。《庄子·人间世》有云,“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却不知无用之用也。”哲学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看似无用,却有着“无用之用”。
相较于常识、宗教、艺术、科学、神话等把握世界的智慧,哲学则是一种系统化、理论形态的世界观。换言之,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对于人生的看法,但我们不敢轻言自己是哲学家,因为我们对于世界、人生的看法是零散的、未经严密论证的。
哲学这一把握世界的学问,反思性是其最突出的特点。正如德国古典哲学的集大成者黑格尔所说,“哲学的认识方式只是一种反思,——意指跟随在事实后面的反复思考。”“反思以思想的本身为内容,力求思想自觉其为思想。”(《小逻辑》) 冯友兰先生在其《中国哲学的精神》一书中说到,“每一个人,只要他没有死,他都在人生中。但是对于人生有反思的思想的人并不多,其反思的思想有系统的人就更少。哲学家必须进行哲学化;这就是说,他必须对于人生反思地思想,然后有系统地表达他的思想。”系统性的反思,这就是哲学的独特价值所在。
手捧韩启德院士的新作《医学的温度》,封面“反思医学的本质”“怎样认识医学的来路与归途”的文字映入眼帘,感触良多。从哲学的视角,我们需要反思医学为何产生、医学的本质是什么、如何发展医学?我们不能在忙于拼命、“低头拉车”中,忘记了“抬头看路”,进而迷失了“初心”。
初心,就是在人生的起点所许下的诺言、追求的梦想,是一生渴望抵达的目标。“医学是随着人类痛苦的最初表达和减轻这份痛苦的最初愿望而诞生的。”(《医学史》,卡斯蒂廖尼著)医学的对象是人,医道应该充满人性的光辉。
不忘初心,才会让人知道,我们从什么地方来,要到什么地方去。科学技术推动了医学的发展,造福人类的健康,但技术至上又使医学偏离了初心,“醫学的重点放在了救治生命最后阶段的病人”“过度相信技术,常常忘记了病人心理上的苦楚以及对医者关怀的期盼。”(《医学的温度》)正如近来常被引用的黎巴嫩诗人纪伯伦所言,“我们已经走的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出发。”
中医药,是反映中华民族对生命、健康和疾病的认识,具有悠久历史传统和独特理论及技术方法的医药学体系。中医药学中蕴含着中国传统哲学的智慧,天人相应的整体观念,个体化的辨证论治,不治已病治未病的思想,独特的“望闻问切”的诊疗模式,更具人文关怀。近年来,西方的叙事医学在中国的医学教育中非常热,我认为其蕴含的人文性是主要的原因。其实在我们的传统医学中就充满着人文的温度,例如中医师除主医嘱即开处方外,还会给出副医嘱。所谓副医嘱就是针对不同的患者进行医嘱之外的必要提醒,常见的副医嘱有心理提示、服药反应、忌口等。
王辰院士撰文指出,医生是生命的照护者。掌握最先进的医疗技术,是每位医生必不可少的技能。除了技术,医生一定要成为一个对生命有把握、对社会有洞察、对人性有了悟的人。
科学的问题的究极之处,最终往往离不开哲学问题的纠缠。爱因斯坦把是否具备哲学眼光,作为区别“匠人”和真正的真理探求者的标志。哲学家贺麟先生说,哲学的知识和思想因此是一种实际力量,一种改革生活、思想和文化上的实际力量。对于医学、医生,我们都需要哲学的智慧,学会反思,学会思想“思想”本身,回归并坚守医学的初心。
作者系北京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全国中医药高等教育学会副秘书长